第61章 第61章
徐朵预约好医生,第二天一早带着赫连去医院检查身体。
临近中午的时候,姜映做好了菜等他们回来,她利用空闲的时间收拾殳觅馨的房间。殳觅馨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姜映在她身后翻箱倒柜,“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得把夏天的衣服拿出来了,被子一星期要拿到院子里晒一次,有时候我忙忘记了,你周末一起床就顺手抱出去晒,女孩子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殳觅馨低着头答应着,手里的笔仍然转个不停。
姜映见殳觅馨这么认真,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今天是个好天气,外面太阳很大,阳光透过窗子直直地照进来,屋子里的尘埃在空气里悠哉游哉地飘荡着。殳觅馨的房间后面是个花园,院墙边的梨花树已经开满白色小花了。上个月,姜映和尤姨把花园的一块土翻新,撒了些花种子,经过春天的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之后,现在已经长成了鲜艳艳的大花苗。花园里那一大块绿汪汪的草坪前些天姜映刚拿剃草机剃过,才没几天,草又长高了,嫩生生的草尖上挂着昨夜晶莹剔透的露珠,阳光一照,整个草坪闪烁着亮晶晶的耀眼的光。
姜映从收纳箱里面挑拣出夏天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丢到床铺上预备下午拿出去一块洗,又把衣柜里面的冬装从衣架上剥下来,叠好了放到收纳箱里面。她见门已经锁好了,这才放下心跟殳觅馨闲话道,“觅馨啊,我以前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对赫连有意思呢。”
殳觅馨心尖一颤,握笔的手顿住了。从昨天开始,她就惧怕听到赫连的名字。
“以前妈妈还说你配不上他……这个赫连呐,可真不让父母省心,他谈的什么朋友呐,一个社会上的女人,哎哟,想想就够难受的了,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说的我们村的那个胖婶的女儿?她呀,就是不听父母的话,辍了学瞒着父母,跟隔壁村那个矮墩墩的男孩子跑到广东去了,头一年那胖婶可高兴啦,逢人就说她女儿有出息,每个月啊都往她卡里面打三千块钱,结果后来知道她女儿在城里做发廊女,她差点当场晕死过去,后来一气之下把那些钱全部撕碎扔河里头去了……”
殳觅馨沉默着将作业本翻页。
“父母不求你有出息,只求你能规规矩矩的,不能干那违法乱纪的勾当……”
她用笔尖一字一句读题目。
“你看看赫连,他就是不听话,我早看出来他这个孩子不行的……”
她在白纸上打草稿,雪白的阳光照将进来,她觉得刺目。
“他爸妈也是,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一个孩子也管不好……”
她起身用手将窗帘拉上,屋内的阳光瞬间被吸附走,她坐下用修正带把写错的部分划掉。
“还是我们农村人会教孩子,他们懂个什么啊,只知道赚钱赚钱……”
她将草稿纸上的题目抄到作业本上,抄到一半时,水性笔里没有油了,笔尖上的滚珠在粗糙的纸页上划出字的痕迹来。
“赫连再这么放任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完蛋,还不知道今天去医院会不会检查出什么毛病……”
“妈!”
姜映被她突然出声吓住了,她坐在床边的整个身躯连带着正在叠衣服的手一颤,抬头瞪着她转过来的脸,皱眉道,“叫这么响干什么?你妈又没聋……”
“妈,”殳觅馨感到万般无力,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又烦躁又不安,“能不能不要总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我说别人坏话?”
姜映一听殳觅馨这句话觉得十分刺耳,她马上就火起来,“我说他们坏话?你以为他们在背后就没有说咱们过?我们母女俩在人家这赖了这么多些年,你以为他们就什么都不说?”
“……”殳觅馨见她扔掉手里的一件毛衣,嚯地一下站起来,心不由的颤了颤。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啊?我花钱给你读书,你还这样说我?怎么?嫌我没文化?没有你们有素质?那你滚啊,像你爸一样滚得远远的!就你这个样书都不必读了!还读什么呀?读多了长大了跟你爸一个鬼德行,以后结了婚早晚要抛弃老公孩子,跟外面的野男人鬼混!”姜映说这些话的同时已经抬起脚跨过地上的一个个装衣服的包裹,直奔到殳觅馨面前,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头点着殳觅馨的脑袋,整个人气急败坏,“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累死累活挣来的?要不是我,你能在这里舒舒服服的看书写字?我生你下来是来跟我对着干的是吧?”
“妈你说什么啊?”殳觅馨听到这些伤人的话,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她觉得满心都是委屈,“你为什么总要这样说我啊?“殳觅馨被姜映用手指头点着脑袋,她用手挡住头哭着站起来,声音嘶哑,喉咙里滞闷极了。
“你喊什么喊?还嫌不够丢人是吧?一个没老公的女人拖着一个没爹的女儿你觉得很骄傲是吧?”
“我骄傲什么啊……”
“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别忘了是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现在倒好了,读了点书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
“我……”殳觅馨整张脸早已被泪水浸湿,她一双眼睛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她觉得好难受,心灵和身体一样难受,快要四分五裂一般。
姜映的嘴巴还在不停地输出伤人的话语,但殳觅馨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徐朵带着赫连从医院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尤姨和姜映见她那副表情以为是赫连真有什么事,可作为外人又不好问,于是只好将疑惑咽到肚子里面。
下午三点,殳觅馨准备返校。徐朵正在客厅织毛衣,看见她一双红肿的眼睛,诧异极了,她丢了毛衣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关切道,“小馨馨,你这是怎么啦?眼睛肿的跟胡萝卜似的,让我看看。”
徐朵说着用细腻的指腹轻轻触碰殳觅馨肿得夸张的两个眼皮。殳觅馨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触碰,她咬着唇,眼眶里亮晶晶的,“我刚才在房间里面读了一个很感动的故事,被里面的情节感动到了而已,没事的,阿姨。”
徐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殳觅馨很要强,她不希望自己再追究她哭的原因,于是也就不问她到底是什么故事如此感人。
殳觅馨看着面前的徐朵,她知道她脸上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关心是真实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希望如果徐朵是她的母亲就好了,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
“阿姨。”殳觅馨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随后从背上将自己鼓囊囊的书包摘下来。
徐朵见她从书包的内侧小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那部她很久之前交给她的手机,那部被她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手机。
“怎么了孩子?”徐朵见她把手机递过来,疑惑地接下。
殳觅馨扯动嘴角,展露出一个雨过天晴似的微笑,“这个手机,以后都不会需要了。”说完,她将书包拉链拉好,把书包背上,越过徐朵走了出去。
徐朵让她等着赫连一起去学校,这回,殳觅馨没有回头,她自顾自地去院子里推了自己的自行车,从后门走出去。
徐朵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而后低下头望着手里的手机,她没明白殳觅馨说那句话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才将她那句话理解为不想再继续用这部手机来替她“监视”赫连了。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徐朵觉得满心愧疚,她不禁想,自己是否给了她太大的压力了呢?
晚自习结束,殳觅馨收拾好东西做值日。她将擦完桌椅的毛巾拿到卫生间去洗,等回来的时候,一起值日的同学已经走光了。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殳觅馨一个人站在讲台桌边上,把毛巾一张张叠好放在粉笔盒旁边,走下来的时候,意外地瞥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从教室后门闪了进来。
四月中旬的天气,白天的时候温度还比较温暖,晚上就有些凉意了。但某些人已经早早地换上了短袖。
赫连就站在那,身上穿件纯黑色的宽t,两只手自然地放到校裤口袋里,头微微仰起,注视着殳觅馨的眼瞳犹如黑曜石一般。风从走廊上灌进来,经过后门,吹到他身上,将他头发撩得翻飞,身上的宽t也被吹得鼓起来,但他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冷似的,一双眼睛就那样直直得盯着殳觅馨,整个人一动不动。
殳觅馨看见他的瞬间,心里徒然打了个寒颤。她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桌上收拾好的书包,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那目光盯得她如芒在背。
从晚自习开始,殳觅馨就隐约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窥探着她,现在想来,她的直觉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