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殳觅馨，你没有话跟我讲吗？”

    赫连平淡如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不知是不是殳觅馨紧张的缘故，她竟从这间教室里听到了回音。窗外夜幕深黑，只有几颗凉星点缀其上，隐隐约约闪烁着，模糊一团的月亮被浮动的云遮住了大半张脸，校园里几盏幽黄的路灯在寂寞地亮着，春日的草丛里传来虫鸣叽叽的声音。殳觅馨想起来窗户没有关，于是放下手里的书包，转身去将窗玻璃推上。

    合上窗户的一瞬间，身后传来清脆的，门锁叩响的声音。殳觅馨转过身，一脸惊疑地望着正朝她大步走来的赫连，“你干什么？”她慌忙往前，想要离开，奈何赫连速度太快，才几步就走至她身前。

    赫连在她面前站定，幽深的眸子在她疑惧的脸上注视良久之后，才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殳觅馨两边是桌子，后面是窗户，她被迫向后倒退，后背很快就触到窗上。她望着赫连越来越近的身子，鼻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味道——她很快就被困住了。

    殳觅馨抬起头，瞪视着他，因为害怕，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你干什么？”

    赫连走近她，将她整个人囚在角落里，两人之间只剩半米的距离时，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殳觅馨见他仍然向前，吓得偏过脸尖叫一声。

    她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护住自己的头，尖叫声在教室里持续了三秒钟的时间，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未感知到身体上哪个部位的疼痛，殳觅馨疑惑地抬起头，她慢吞吞地转过脸。

    他身上投射下来的阴影笼罩在她布满恐惧的脸上，她想象着他的拳头就要朝自己的鼻梁砸下来，她忐忑地等待着，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一切徒然间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灯自动熄灭了。

    九点五十，教学楼的灯按时关闭。

    殳觅馨本来就害怕，见周围突然黑下来，她的瞳孔在黑暗中瞪得老大，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渐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刚才那一声尖叫引来正在走廊上握着手电筒巡查的老伯注意，他慌忙走到窗边，用手电筒去照，首先看到背对着他的赫连高大的背影，接着看到他身前露出个脑袋来的殳觅馨，殳觅馨整张脸苍白如纸。

    “你们在干什么？”老伯用手里的手电筒对准他们俩的脸，他去推门，这才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你们两个学生干什么？把门打开！现在几点了？”

    赫连丝毫不理会外面老头嘈杂的声音，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亮他看清了殳觅馨的狼狈相，见她被吓成这副样子，他心里眼里充满了嘲讽，说话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一丝温度，“是你告的密，对吧？”

    殳觅馨一颗心砰砰直跳，脑袋里一片混乱，她甚至不敢抬头去找寻赫连的目光。她害怕得连护在头边的双手都忘记放下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赫连见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喉结动了动，压下心中的怒气，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腕，旋即朝她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我说什么。”

    殳觅馨的手腕被他抓得疼极了，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要将她的手腕捏断似的。她疼得面部扭曲，却怎样都挣脱不掉他的手，终于，她像发了疯似得朝他吼道，“是又怎样？！放手！”

    听闻此话，赫连的表情在黑暗中微微松动，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他将她的手像垃圾一样扔开了，随即脸上也冷了好几度。

    殳觅馨疼得眼泪流出来，她用另一只手紧握着被他抓红的手腕，腕上的脉搏在疯狂跳动，她的心脏也像被人抓紧了似的发胀。黑暗中，她模模糊糊听到他说了一句，“有种。”随后便是脚步声离开的声音。

    门突然被打开，走廊外的光亮混合着老伯手电筒的光照将进来，老伯站在门口，见赫连走出来，吓得本能倒退几步，他愣在那看了会儿赫连远去的背影，忽而想起他刚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开了，于是用枯哑的声音喊道，“你这个学生这么晚不回去干什么？”

    殳觅馨在赫连离开的瞬间，整个身体像滩烂泥一样软下来，她背靠着窗蹲下，脑袋嗡嗡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那只犹如被铁钳夹过的疼痛难忍的手腕，整个人惊魂未定。

    殳觅馨一直以为，从那之后，赫连将对她展开强烈的报复，然而，她平安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赫连的报复仍旧没有来。这让她不禁以为他那天晚上只是恐吓她而已，然而有时候在走廊上看到他时，他又时常对她露出讥讽的笑，那笑提醒着她，他并没有忘记报复的事情。她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最后，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赫连的报复仍然没有落在她头上。

    只是，在等待赫连报复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另外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那是发生在她被赫连恐吓的一个星期之后。事实上，从那天晚上之后，班里陆陆续续传出她跟赫连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再加上周一开大会，教务主任在台上通报批评了近来一周内学校里发生违纪行为的学生名单，她跟赫连也在名单之上。从操场回到教室之后，殳觅馨看见那张红纸上面写着她跟赫连晚自习结束后，趁着楼层熄灯，在教室里约会。看着这些模糊的，歪曲事实的字眼，她又气又委屈，但赫连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红纸上批评的不是他，他照样每天悠哉游哉的，而殳觅馨却要在学校里夹着尾巴做人。

    也就是在那期间，她得罪了棠禧和崔岩络。而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是一盒水果布丁。

    那天是返校的日子，下午，崔岩络高高兴兴地捧着一盒水果布丁来找她，一脸骄傲地告诉她水果布丁是隔壁班班长亲手做好，亲手包装好了亲手送到她手上的。殳觅馨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了，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岩络，我觉得，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不应该接受人家的东西。”

    隔壁班班长陈灏喜欢崔岩络的事，殳觅馨很早之前就听崔岩络说过了，她自己也看得出来，那陈灏是真的喜欢她，只是他为人憨厚老实，根本就不是崔岩络喜欢的类型，她时常在收了人家的礼物之后，背地里还要跟她吐槽一番，时而说他长相有趣，时而说他像根木头，最重要的是，她明确跟她说过，她不会喜欢他的，只是享受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

    “怎么了觅馨？干嘛突然这么说我？”崔岩络觉得很受伤，她似乎不相信这句话表达了殳觅馨对她所作所为的不满，“我好心好意拿东西来跟你一起分享的，我做错什么了？”

    殳觅馨咬咬嘴唇，她知道自己突然这么说，显得很突兀，但这是她内心早就想说出来的话了，她斟酌着词句，温言细语道，“岩络，我只是觉得，你如果不喜欢他，就不该给他希望，有时候看到他躲在暗处偷偷地注视你的样子，我真的觉得……这么做不对……”她会说这些，是因为她曾经听别人说过，陈灏家庭状况不太好，她有次放学亲眼看见他在外面一家面馆兼职当服务员，周末还碰到他顶着大太阳站在街上发传单。不知怎么的，她从他身上，依稀看到点自己的影子。她觉得，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崔岩络是刻意掐着饭点，等到殳觅馨寝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去食堂吃饭的当，才拿着这盒水果布丁来到她的寝室，找她一起分享的，听到她这么说，她觉得很尴尬。

    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立时安静下来，静得让人心里发慌。阳台的窗户半开着，初夏的夜风从外面溜进来，将垂到地面上的米色窗帘吹起来。

    那盒透着奶香的色彩鲜艳的水果布丁就那样被敞开放在那，旁边放着两只黑色的塑料叉子。

    殳觅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着急要怎么挽救。这时候，在阳台上晒衣服的棠禧突然将半开的窗户打开，拿着空盆走进来，径直走到卫生间，将手里的盆往地上的瓷砖上一摔。

    崔岩络不知道棠禧也在，脸上有些尴尬，她心里思忖着，不知她刚才听到什么没有？相比之下，殳觅馨的脸上就坦然多了，她没有读出崔岩络脸上的尴尬，因为她是知道棠禧在阳台上晒衣服的，她以为崔岩络也知道。

    她们俩被这一高分贝的声响吓到，同时转过头朝卫生间的方向看过去。

    卫生间的门上有一块立镜，此时门开着，正好可以透过立镜看到棠禧站在卫生间的梳洗镜面前洗手，过了一会儿，她神色冷淡地走出来，走到自己的柜门边，扯过钩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手，同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快被笑死了。”

    棠禧看见她们俩疑惑的表情，话中的讽刺意味更重了，“某人自己不也喜欢跟别人玩暧昧吗？装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