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她想到这，脸有些微微发烫，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去看一眼赫连。赫连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扮一下再出来，而是直接穿着校服，只是没有穿校服外套，校裤上面是一件渐变的拼接假两件长袖，黑暗将他的脸刻画的深邃阴沉，只有投影布上闪烁着的灯光让她可以依稀分辨出他的表情，他仿佛根本就对这部电影不感兴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大屏幕，她刚才尖叫，害怕得往他怀里靠，包括现在她抬头注视着他，他都无动于衷。
“赫连，你是不是在为我今天迟到了，所以生气啊？”白予仙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真诚地仰视着他。
“没。”赫连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然后低下头，将目光放在白予仙身上。虽然周围环境很黑，但白予仙还是看清楚了，他的目光是冷的，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甚至……还夹杂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样异乎寻常的冷静的目光不禁让她害怕起来，她心底划过一丝不安，她隐隐意识到，赫连即将离她越来越远了，她不甘心，她虽然想过有一天会结束，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结束，毕竟，她对他是有那么一点点爱的，就这样匆忙的结束，她舍不得。
晚上，赫连照例将白予仙送回学校。白予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地松了口气，她感到庆幸，他并没有说出分手的话。松了口气之后，她的心很快又悲伤起来，按照以往，今天周五，不等她提，赫连会主动跟她说今晚住在外面，可是他今天什么都没说，她又因为他今天的冷淡情绪，不好跟他开口。她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思量着如何将那些话说出来。
她的悲伤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消散了。她站在校门口，目送着他走下地铁口之后，从大衣口袋里面摸出手机，找到白天约她的男孩子。跟赫连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看手机，因为她知道赫连很聪明，他的眼睛很毒，她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一下午没搭理的男孩，竞发了二十几条信息给她，她看着这些暧昧的文字，笑了，当即就告诉他她目前的位置，毕竟今天可是周五，她这样灰溜溜地回到寝室里，肯定会被寝室里那些人笑话的。今晚，她要好好得弥补从赫连那里浪费的好心情。
赫连回到家，出乎意料地看见赫连雄坐在客厅里，平时这个点，他应该上楼去书房处理公司文件了。
“爸。”赫连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徐朵身上。按照平时的生活习惯，徐朵这时候应该敷着面膜，看杂志的，现在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坐在那，她面前的茶几上放了好几张用过的皱巴巴的纸巾。
“妈，你怎么了？”赫连看见她在拭泪，这才意识到家里可能发生什么大事了。
徐朵看见他，眼框里面的眼泪滚滚而下，她用手抹了把淌在下巴上的泪水，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胸口朝他走来。
赫连隐约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气氛。他正思忖着，徐朵突然拽住他的一只胳膊，说着就把他往门口拖。
“干什么啊，妈？”
因为哭得难受，徐朵拉着赫连往外走的动作十分得缓慢，就像只蜗牛似的。赫连看着个头小小的妈妈拖着他艰难地往前行走，听着她在前面呜呜的哭，满脑子都是问号。
徐朵眼睛红肿着，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回了，她哽咽着说道，“走，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赫连觉得莫名其妙，“医院？检查？检查什么啊？”他完全处于懵懂的状态，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徐朵停下来，转过头紧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孩子，你放心，生了病咱们就去治，咱们去检查，有什么事我们都不会骂你打你，有爸妈在，别害怕，天塌下来有我们替你挡着……”
徐朵眼泪鼻涕糊一脸，说话也口齿不清，赫连被她说的话弄得满头雾水，他越来越不懂了，“不是，检查什么啊，我有什么事啊？我干什么了？”
“你干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赫连雄威严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来，他一双鹰似的眼睛锋利无比，目光直直地刺到赫连身上，“你到底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赫连雄的声音震天动地，脚下的地皮颤了颤，整动房子都抖了抖，连窗外栖息在树上的夜鸟都被吓得四处逃窜。
尤姨和姜映正在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听到这声动静，知道是赫连回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着急忙慌地赶出来。她们也是下午才知道的消息，赫连瞒着所有人跟一个社会上的女孩子谈恋爱，那女孩子来历不明，生活也不干不净，同时跟好几个男人开房。听说两人去年年底就在一起了，不知道赫连夫妇是怎么突然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们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也震惊坏了，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就误入歧途了。
赫连看着徐朵满脸的泪水，再看着那边暴跳如雷的赫连雄，又看着从厨房和卫生间匆匆赶出来，神情紧张的尤姨和姜映，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隐约猜到也许这一切跟白予仙有关。
徐朵抓着赫连的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仰起头，泪眼婆娑得望着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妈妈知道你现在正处在青春期，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可是，你为什么要招惹一个社会上不干不净的女人呢？”
赫连眉心微微皱起，声音有些哑涩，“谁告诉你的？”
徐朵放开赫连的手，走到茶几上抽了好几张纸巾，将它们放到鼻子下面用力一擤，随即咽了下口水说道，“你这个傻孩子，你不知道你已经被带坏了。你年纪小，太单纯了，外面那些女人，你都不知道她们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啊，难怪近来你花钱越来越厉害，你早跟妈妈说啊，你被骗了我的傻儿子啊……”
赫连雄紧盯着枯站着的赫连，手从茶几下面摸出一叠东西，旋即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是太久没打你了，才让你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说完，他大手一挥，将一叠照片抛到赫连身上。
照片打在赫连脸上，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躲了下，等落叶般的照片纷纷掉落到地板上之后，他拿眼一扫，看清了白予仙的脸。
照片上，白予仙穿着他从未见过的黑色吊带短裙，正被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搂抱着朝酒店走去……
又一张，白予仙穿着领口极低的抹胸毛衣，外面一件可有可无的薄纱外套，跟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坐在车里忘情亲吻……
然后跟一个脸庞青涩的男孩手拉手走进电影院……
再然后被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人摸着头……
地上的这些照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一例外，白予仙都化着大浓妆，她穿的衣服跟她平时见他时穿的衣服完全是另一个风格。
“我叫玛格丽特……”
就像是一道闪电猛然间划过漆黑的天际，赫连的脑袋里浮现出许久之前听到过的一个声音，然后他眼前浮现出一抹红色的画面，他模模糊糊记起曾经有人在他耳边说过这个名字，他想了很久……终于，他将那段遥远的记忆与白予仙联系到了一起，他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低下头，睨着身边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竟感觉到一丝惘然……
“妈妈……”穿着明黄色棉睡衣的小鸽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她手里抱着只耳朵上夹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小睡熊，一只手掌揉着惺忪的眼睛站在二楼栏杆下面。
徐朵见小鸽子巴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走下来，吓得急忙跑上去抱起她，尤姨和姜映也连忙凑了上去。
姜映见徐朵如此忧伤，顺势从她手里抱过孩子。小鸽子头发乱蓬蓬的，尤姨站在一旁将她的头发耐心地扎好，
“妈妈，爸爸为什么这么生气？”小鸽子软糯糯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来，她单纯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大家，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奇地转来转去，最终她的目光停在徐朵脸上。
徐朵只是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鸽子眨着梦幻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照片，一脸天真地说道，“是美女姐姐，她好久没来看小鸽子啦……”
“什么？”徐朵心头一震，转过头盯紧小鸽子，一只手附在她的小胳膊上，“小鸽子，你见过这个姐姐？”
小鸽子被姜映抱着，笑嘻嘻地点头，头上的两只朝天辫一晃一晃的，她声音甜甜地说道，“哥哥来接小鸽子，姐姐也来接小鸽子，姐姐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小鸽子总是吃不完……”
“反了你了！”赫连雄洪亮的大嗓门骤然间响起，打断了小鸽子细细的说话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一跳，小鸽子咧开嘴呜呜地哭了。
姜映赶紧哄着她，将她抱上楼睡觉去了。尤姨也趁势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赫连被赫连雄指着鼻子骂，心里既胆寒又烦躁，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赫连雄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去沙发旁边抄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扫帚，直奔向赫连。
赫连静静地望着他，等待扫帚打在身上。然而，他等了半天，赫连雄只是在他面前做了个挥起扫帚的动作，却没有实实地打在他身上。
赫连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再低头看一眼周围散落的照片，闭上眼睛，声音里有从未有过的冷静，“你打吧，这次是我错了。你怎么打我都不会躲。”
徐朵见他这样说，埋下脸，哭得更凄楚了。
赫连雄握着扫帚的手因为愤怒抖动着，他的嘴紧抿着，一双眼里积蓄了些水花，布了些皱纹的脸发着抖。他注视着赫连，猛地将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
赫连听到扫帚落地的声音，睁开眼，见赫连雄已经转过身准备上楼了。他的声音背对着他传过来，“随便你吧，我早已不对你抱任何信心。”
赫连雄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叹，他沉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说话的声音萧瑟至极，语气里包裹了浓浓的失望，“你以后再做出天大的事情，我都不会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