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该不该有梦想
“有什么想问我的？”
萧凌云低头看了一眼酒杯。他上一次这样跟他爸说话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介绍了他一生的挚爱之后的那个晚上。那天，他记得听父亲说……
【终于可以陪你喝一杯了。】
父亲和儿子。他们一家人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关系还是诡异的尴尬。每次喊“爸爸”都让萧凌云莫名的有些尴尬。直到自己有了女儿，萧凌云才开始后悔当初那样做。他后悔没有多和爸爸说话。这个男人一定是为自己儿子的冷漠感到难过吧。而现在……萧凌云看着父亲喝了一口酒，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
“爸爸，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
“是的。”
“……成为高中生后，你真的变了一些。我还以为你母亲有些夸大其词了。”
爸爸笑了。
“我的梦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想成为一名拳击手。实际上，我在高中的时候身体素质还不错。”
“你想成为职业选手。”
“差不多。”
萧凌云知道他父亲参加过几次业余比赛，但不知道父亲想成为职业选手。想想看，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爸爸的过去是怎样的。毕竟他从来没有问过。他很冷漠，对吧。他对自己的父母知之甚少。
“对。但是家里没有很多钱。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你爷爷就破产了。不久后他老人家也病倒了。”
爸爸抓起瓶子给萧凌云倒了一杯。萧凌云用两只手举起了酒杯。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的？”
萧凌云咧嘴一笑。这可是老习惯了。很显然举酒杯的动作让爸爸注意到了。
“那时候你奶奶也没有工作，我也不能坚持拳击。家庭原本很富裕，我本来可以上大学的，但高中毕业后我就开始工作了。你的那些姑姑们也一样。其实她们的境遇更糟。毕竟那个时候女人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你毕业马上就找到工作了吗？”
“在进入矿山之前，我在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
萧凌云看了看父亲的手。出于某种原因，那双手在他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黑。
“梦想……我当时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房子。我当时存了一大笔钱。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你的母亲，我们结婚了。因为你妈妈，我放弃了采矿工作。因为你妈妈当时在公司上班，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在休息的时候找了份新工作。最后，我进了一家小工厂。因为你妈妈在贸易公司工作，所以我们的收入也还可以。之后你出生了。”
“她一定不得不辞掉工作了。”
“的确。那段时间你妈妈哭得很厉害。现在她只是一个想着买打折东西的女人，但当时的她很了不起。公司知道她的价值，但那时候的公司根本不会给孕妇产假，所以只能辞职。那个时候的社会真的很不公平。”
爸爸生气地又喝了一杯。
“然后金融危机来了。我工作的工厂不得不关闭。甚至就连当年的一家国企也被迫倒闭了。幸亏我老板积累了大量的美元，所以我们可以很轻松地重新开始。”
“他一定赚了很多吧。”
“你记得？那时候你还在上小学。”
“有点。我记得你和妈妈当时真的很沮丧。”
这只是一个借口。这一切，他都是从前得知的。
“我明白。孩子当然会注意到。不过现在抚养你们两个没有问题，所以不用担心。”
爸爸苦笑。
“反正。梦想？没错，梦想。凌云，有梦想是好的，但没有梦想也不是什么问题。大多数人只是谈论他们的梦想，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即便如此……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生活，能最终完成自己的梦想。”
“像你这样生活有什么错？你做得很好，爸爸。”
爸爸一脸尴尬地喝了口酒。萧凌云把酒瓶放在一边。他们喝酒不是为了喝醉，而是为了彼此敞开心扉。
“我有过很多梦想，但我现在的梦想是让你像我一样过得好。也许将来我也能尽早退休养老？”
“你已经在考虑退休了？”
“我只是说以防万一。”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那只是玩笑话。没有父母愿意成为孩子的负担。我只希望你一个人过得够好。我正在为我的退休做非常仔细的准备。和你妈妈一起环游世界。”
爸爸听起来像个兴奋的孩子。和平时的风度相比，大不相同。萧凌云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舌头感觉甜甜的。
“说起来。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
“你一定有梦想，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问是因为我很好奇。我不知道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知道你的梦想？”
“很好笑，不是吗？我应该知道我的梦想。”
萧凌云又喝了一口，满脸不悦。他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哎呀，他不应该在父亲面前喝这么多。
“看起来你酒量不错啊。”
“哈哈哈。毕竟我是你的儿子啊。”
“话说回来，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帮你爷爷买酒了，每次买回来我都会偷偷喝上几口。”
“你没有受到爷爷的惩罚？”
“当然有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萧凌云的爸爸给他讲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仿佛从萧凌云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积攒。萧凌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爸爸。今晚的这场谈话，让他从中收获了很多。
“我们现在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
萧凌云扔掉装零食的包装袋，将酒放回冰箱。爸爸面带微笑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萧凌云也来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就在这时，爸爸又把头探进漆黑的客厅。
“儿子。”
“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对你说这些，但看起来你应该可以接受。”
爸爸停顿了几秒钟才继续。
“我觉得你应该有梦想。否则生活太无聊了。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希望都能与你的梦想有关。但…”
爸爸转头看萧凌云。没有弹出任何字幕泡。即便如此，萧凌云还是能看出父亲在想什么。男人的表情和呼吸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希望你知道一点。有梦想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而且……有梦想的人，也要做好放弃的准备。”
他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遗憾。也许他在回忆自己拳击抱负。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梦想吗？
“好了，去睡觉吧。”
“晚安。”
有梦想也要准备好放弃。萧凌云一遍遍地想着这句话。
“钱是你带来的？”
“是的。”
萧凌云看着他的两个朋友聊天。休息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聚在这里聊天。
“什么钱？”萧凌云问道。
“导师的钱。”
他们每人拿出1000元。萧凌云一头雾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周六。”
“啊。”
“你不用出钱。这是我们的事情。”
“真的？”
好在他为什么不用花钱。
“可是……”万和阳插嘴，“老师们怎么说话这么正式？还有这笔钱，如果老师告诉杨玉莹导师，相信她会明白的。”
韩伟咂舌。
“这些人有自己的骄傲，你知道的。想一想，有谁会愿意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示弱吗？兄弟，如果是我，我会发疯的。难怪费冬青用自己的工资支付。”
“是吗？”
“真的。”
“那他们为什么对彼此这么客气？”
“也许他们不是好朋友。”
韩伟听起来很自信，但萧凌云却默默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同意？”
“这不可能。”
“那费冬青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我还以为他们根本不认识？”
“我敢打赌，即使在私下里，他们也是这样。”
当萧凌云拿出500元时，韩伟和万和阳摇头。
“老师是给导师面子罢了。如果他在我们面前像对待学生一样对待杨导师，你认为会发生什么？”
“哦…”
万和阳明白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费冬青的样子。我注意到他对待几年前毕业的学生也是如此。他是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他们。这一点我倒是很佩服。这大概也是他尽量低调处理金钱问题的原因吧。他不想惹麻烦，尤其是他太了解导师了。你也是这么说的对吧，韩伟？越了解某人，就越应该尊重他们。”
“是的。费冬青是个很酷的老师。”
两人一口答应。
“那你们想怎么给他钱？我不认为他会接受。”
“我们打算把它交给导师。”
“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
“费冬青每次都请我们吃饭。杨导师也将费老师的工资多少告诉我们了。”
萧凌云不由惊讶地笑了起来。女人果然没有隐瞒什么。话又说回来，这就解释了他们在屋顶上的谈话了。
但是等等。
如果她像现在一样工作……
“但她每个工作日都会来。周末不是也呆一整天吗？”
“是啊，所以说她这样做似乎不单单是为了钱。”
“你问她具体拿多少钱了吗？”
“问了。”
“哈。”
韩伟也很厉害，居然敢问这样的问题。
“她总共应该得到三万元的报酬，而且只是周末来就行。但她每天都来。她可能已经把一半以上的钱花在社团了。”
萧凌云想起看到过杨玉莹用钱给学生买晚餐。
“她这样做是在赔钱。”
“是啊。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两人咧嘴一笑。
时间就像从指缝中的沙子一样流逝。在你意识到之前，一切都已经溜走了。社团运作的很好。从道具制作到练习。萧凌云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制作道具。
“你他妈的从哪里找到这些的？”
“小声点。”
礼堂里有一大堆木头。多年未使用后，看起来不太好，但是涂上油漆后看起来好多了。
萧凌云帮忙把木板钉在一起。他不忍心看着孩子们自己想办法在黑板上钉东西。看起来太危险了。
“萧凌云。”
“哇，我们的总监真是无所不能。”
萧凌云从事这种工作不止几年。他又在底部放了几块木板作为支撑，做的非常粗糙，但仍然是相当重的。其他学生都过来帮忙。
“加上装饰，看起来会很不错。”
萧凌云看着道具笑了笑。至少他为社团做出了贡献。这让自己心情好了一些。在他与父亲交谈的那一天之后，情况并没有太大变化。他还是时不时地想着自己的梦想，但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在他那45年的人生中，有什么真正想做的事吗？有哪些事情是他因为太忙于生活而不得不放弃的吗？这是萧凌云上周唯一的想法。
最初的“我将如何生活？”的问题变成了“我想要什么样的梦想？”
萧凌云想要的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