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诱佛4
苏含衣在凉州呆了几月后，便打算去别处逛逛。她下了马车，站在官道上，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望着那随风飘摇的野草，脑子里忽然闪现诸多画面。那些画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都快要觉得，那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她幽幽叹息一声，不想追忆过去，也不思考太遥远的未来。过好当下吧，存在便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她便依旧青纱遮面，入了城去。虽然人间的小吃并不果腹，可这些，却能提醒她，她曾经是个人的事实。
她找了半晌，入了家香气扑鼻的酒楼。正打算点菜时，她瞧见了道熟悉的身影。
此人竟然是留了头，穿着粗布衣裳，作小二打扮的善清！
他的面容较之前略沧桑了些。他的头发用蓝色头巾紧紧裹了起来，而他俊美无比的脸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善清，你怎么……？”
“善清？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小的名叫来福。”他有些困惑。
“来福？不，我没有认错，我和你是故人。你愿意和我出去谈谈吗？”
善清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今天客人多，小的不得闲……”
“这个够了吗？”苏含衣摆了一锭金子。
善清望了眼四周，收起金子，便随她出来了。
苏含衣带他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问他：“善清，你怎么变成店小二了？”
“姑娘，小的叫来福。”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之前有个恶霸，见小的生得貌美，便想抓小的回去当禁脔。小的不肯，就把脸划伤了。”
“……”苏含衣语塞。善清一个法力高强的高僧，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难道，他真的听了她的话，废了法力，入世来体验三垢八苦？瞧他现在这模样，肯定是封印了法力和记忆，这才弄得如此狼狈。
“你从小就在这儿做工？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善清满心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失去过记忆？”
“因为，你是我走失多年的兄长……”
“怎么可能？”
“这靖水楼，难道你不觉得陌生吗？另外，你的言行举止，你觉得自己像个店小二吗？”
善清点头，轻声道：“我或许不是店小二，可你也未必是我妹妹。方才我在你眼中，没有瞧见一点手足之情。”
苏含衣蓦地笑了。这善清和尚，哪怕是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也是一顶一的聪慧。
“你既然怀疑自己的身份，又为何不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何况，离开靖水楼，我又能去哪呢？”
“跟我走吧。”苏含衣随口道。
善清沉默许久，忽然对她笑了笑，说了个“好”字。
这回轮到苏含衣愣住了。她没想到，善清竟这么容易就跟她走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苏含衣回过神，笑问。
“我现在容貌已毁，怕是不值钱了。”
苏含衣轻轻笑了。没想到，失去法力和记忆的善清，居然这么可爱。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并不喜欢‘来福’这个名儿。”他忙又补充一句，“我不是什么善清。这个名字不属于我。”
“好。我叫阿玉，那要不你就叫阿墨吧。”
“阿墨……好。”他望一眼热闹繁华的街道，又转头对苏含衣道：“你带我走吧。”
“不需要收拾行李吗？”
善清摇头，“无论去哪，只要有钱就够了。”
苏含衣便带他在街市上四处闲逛着，没多久就在路边的小吃摊歇了脚。
“我要吃猪肉馅的馄饨，你吃不吃？”
善清闻言直皱眉，“我从不吃肉。不知道为什么，一闻见肉味，我就直犯恶心。”
“可你在酒楼做工，免不了要接触这些荤菜……”
“我每次离开房间前，都会闻一闻宁神丸，闻了之后就不觉得恶心了。”他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瓶子，拔了木塞，凑近鼻子闻了闻。
苏含衣便给自己点了一大碗馄饨，又给善清点了一大盆水煮白菜。
苏含衣虽然法力低，但变银子却不是什么费力的活计。她每日带着善清吃吃喝喝，而善清，也成功地从一个‘挑食的和尚’变成了一个除了荤类外，百无禁忌的吃货。
除了品尝各地美食外，苏含衣还带着善清游山玩水，而后更是抵达了人间最为富庶之地——皇城脚下。
“听说皇城的菜团儿挺好吃的，又是素馅，要不要去尝尝？”不等善清回答，她便拉着他到了一个卖菜团的小摊前，道：“老板，要两个菜团儿。”
她顿了顿又道：“再来两个肉粉团子。”
老板一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得晃神一瞬，回过神来后兀自念叨了句：菜团子，肉粉团子。
苏含衣甫一坐下，便闻到对面酒楼传来的阵阵酒香，觉得心里仿佛有小猫在挠似的，蓦地升腾起一阵渴求。
她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顺从心意地走到酒楼，提了两坛酒回来。
“老板，麻烦拿两个酒碗。”苏含衣道。她又问善清，“要不要和我一起喝？”
善清连忙捂住鼻子，“不了，我闻着难受。”
“没趣，那我一个人喝吧。”苏含衣便拔掉木塞，瞬间，酒香四溢。
“姑娘，独自饮酒有什么趣呢？既然你兄长不陪你喝，不如让在下陪你吧？”一道略青涩的声音道。
苏含衣抬头，一名青衣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少年衣裳极为朴素，头上也只插了根木簪，瞧着像是个寒门书生，然而手中持的那把折扇，上头题的诗句行云流水，非同一般。
老板瞥了眼少年，瞬间堆起笑容，忙迎少年进来，“公子往里来，里头多的是座位。”
“不了。里头闷。”他浅笑着望向苏含衣，“不知在下可否与姑娘拼个桌？”
“大哥，你觉得呢？”苏含衣笑问善清。
善清皱眉，“你不需要问我。”
“坐吧。”苏含衣对少年道。
少年瞧了瞧木凳，略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坐下了。
“听姑娘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氏。姑娘可是打南方来？”
“这你就听错了。我是凉州人氏。”她说罢便给少年倒了一碗酒，“我们江湖儿女，最是爽快。既然要喝酒，那就喝个痛快。我干了，你随意。”
少年不愿被女子比下去，端起酒碗一口便咕噜了下去。
苏含衣便连连给他倒酒。倒了三四碗时，善清忙拦住她，“阿玉，别再喝了。”
“不要紧的。我酒量好得很。”她便继续和少年拼酒。
不多时，两坛酒都见了底。苏含衣面色如常，而少年，却是脸颊酡红，目光迷离。
“你喝醉了，快叫你的侍卫把你带回去吧。”苏含衣凑近少年，轻声道。
“你知道我是谁？”少年目光一瞬清明，眼中闪过怀疑。
“你是谁不关我的事。只是你的侍卫太烦了而已，一直盯着这边。”她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道：“我走了，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