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诱佛5
苏含衣和善清在楚国游玩数日后，便又去了汾国。汾国地处西南，是个边陲小国，国土面积只有楚国的五分之一，然而，汾国的美人，却是闻名九州。
二人在汾国的一家茶馆吃茶，便听到有人在议论汾国的“第一妖姬”赵贵妃。
“这赵贵妃真是红颜祸水啊！再这么下去，我汾国怕是要民不聊生了！”
“你说陛下怎么会这么迷恋赵贵妃？难道……她是狐狸精变的！？”青年声音陡然变高。
“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小时候就听我祖父说过，邙山那一带，就是狐狸精的老巢。”
……
苏含衣轻轻敲了敲桌子，浅啜了一口茶。
他们讨论的狐狸精呀，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只不过，他们说的赵贵妃，难道也是狐狸精？
出于好奇，她打算在汾国多待些时日。她还挺喜欢汾国的：巍峨高大，金光闪闪的宫殿，金碧辉煌的佛寺，造型奇异的佛像，身着锦绣华服，头戴金冠的曼妙女子……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在汾国皇城落了脚。不过在皇城呆了几日，二人便碰上了帝妃出游。
汾国的皇帝自认为是天帝之子，德高五帝，功盖三皇，因此每过三五年便要巡游一次江南，每次都是从京城西郊出发，恰好要经过苏含衣所在的这家旅店。
汾国皇帝极重排场，因此，西郊这条路，从一年前便开始修缮了。而皇城十二卫府更是提前一月便开始肃清皇城，官府也已下令，走卒贩夫之流在陛下出游前都不能出现在皇城脚下。
而皇帝，虽然带了无数大臣、内侍、宫女，妃嫔却都丢在了宫内，只留下赵贵妃一人随侍，也可谓是世之罕见。
苏含衣也想瞧瞧汾国皇帝出行的排场，便在窗户边等待着。从日头初升一直到烈日高悬，苏含衣才瞧见了皇帝的御辇。
不知为何，御辇途经此处时，她的心骤然疼了一下。她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跳的频率是那么地快。风明明那么柔和，此时却如利刃般割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四肢也开始脱离，她甚至想从楼上跳下去。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善清忙扶住她的胳膊，“去歇歇吧，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苏含衣摇头，“我没事。”她怔怔地望着御辇的方向，眼中是浓浓的不解。
忽然，在一片喧嚣的人声中，御辇竟然停了。风轻轻吹拂着辇上的龙纹篷盖，吹得篷盖上的流苏向上卷了卷。
下一瞬，车上便袅袅走下来一名红纱遮面，身着一袭绣着暗红牡丹纹的长袄的曼妙女子。女子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苏含衣所在的方向。
苏含衣也望向了那名女子。
忽然，她耳中竟浮现了一道异常飘远的声音：“小银狐，你怎么只身到汾国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和尚？”
苏含衣也试着用心声回了句：“你是谁？”
“我是谁？你年纪尚小，可能还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你家老祖宗。我以前和她关系极好。”
“你也是银狐吗？”
“不，我是赤狐。你族中长者没告诉你么？汾国，可是我们赤狐的地盘。”她忽而娇媚一笑，笑声清脆，仿若珠玉落入银盘，“你年纪这么小，还没见识过人间的繁华富贵吧？要不要到这皇帝身边来，和我一起共享富贵？”
“妖族要什么就有什么，还去皇宫做什么？”
“你年纪小，不知道，可我却是明白得很。各族都对妖族抱有偏见，在外头，我只要露出个马脚，那些个凡人，就会找一些臭道士臭和尚来降伏我了。虽然伤不了我，可也是烦人极了……”
她轻轻笑了笑，眼波流转，满目风情，“不过你，实在是太弱了些。要不要和我一起？我一个人在皇宫，实在是有些孤独。”
苏含衣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除了这只赤狐和她之外，周遭的一切人和物，竟然都静止了。
这只赤狐竟然能够让时间凝固！那么，她究竟有多高的修为？
“不了，姐姐，我不想呆在皇宫，我就想到处玩耍。何况，你的族人，不是都在汾国吗？”
“那些个小崽子，一到春天，全都去北方咯。罢了罢了。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你要是到了发情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公狐狸，就可以来找我。”
“！！？？”苏含衣一脸震惊。这只赤狐长得这么娇媚，竟然是只公狐狸？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的族人没和你说过吗？成年的狐狸，若是修为达到水境期，就可以自由选择化形。我的本体虽然是雄狐狸，但我喜欢女子的面皮，就化成了女子模样。”
苏含衣沉默了。所以，等她修为精进了，她便可以化成男子模样吗？
“你别想了。你还太小了，先修练个一两千年再说吧。”
苏含衣心肌梗塞一秒。额……一两千年，估计她都化成灰了。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反正我这几十年都会呆在汾国，你要是想进宫……或者是□□，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不过，你得早点儿，我可是抢手得很。”
……
赤狐随即手一挥，一切便都恢复如常。而善清也悠悠转醒。他望向御辇消失的方向，眸光异常幽深。
“善清，你在发什么愣？”苏含衣笑问。
善清望向她。微风吹得她的面纱轻轻摇动，而她面纱之外的那双眼，目光是那么清澈。
他没有回答。
苏含衣便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街道上的风景。
官兵都已离开，人群恢复了熙攘。过了三四刻钟，街上便又出现了走卒贩夫的身影。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拔了一根糖葫芦，边吃边吆喝着，引得几个垂髫小儿，纷纷扯着他们娘亲的袖子，吵嚷着要吃糖葫芦。
苏含衣也馋了，便拉着善清下了楼。
“糖葫芦，你吃过没有？”苏含衣仰头问善清。
善清望着她如玉般的面庞，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那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肌肤被一块丝绢轻轻擦拭着，好似一朵花瓣擦过他的发梢轻轻落下，又好似……
他回过神，轻轻摇头。在酒楼的那些日子，他除了做工便是做工，那些吃食衣物都是老板给的，因此，他几乎没有逛过集市。
苏含衣便买了两串，一串糖浆厚些的，一串糖浆薄的。
她把厚的给了善清，“尝尝。你每天清心寡欲的，有什么意思？反正清心寡欲一生是一生，吃喝玩乐一生也是一生。与其清心寡欲，倒不如什么也不想，该吃吃该喝喝……快乐才是首要的。”
她轻声道。既是宽慰自己，又是宽慰善清。
当初知道自己能穿梭时空后，她既高兴又惶恐。
高兴的是生命得到了延长，惶恐的是不知道这种“命运的馈赠”需要她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突然结束。但后来，她渐渐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何必想那么多呢？快快乐乐不好吗？
“你说得对。”善清兀自点点头，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他吸溜一声，皱紧了眉头，“太甜了。”
苏含衣眼珠一转，“这个都太甜了吗？看来你不喜欢甜食，那你要不要尝尝苦的？”
“那这个糖葫芦怎么办？”善清望着缺了个小口的糖葫芦，颇有些为难。
“那只能浪费了呀。”苏含衣吃完糖葫芦后，便带他来到一家酒楼。
刚坐下，她便问店小二：“请问有没有苦荬菜？”
店小二闻言直皱眉。他以为她是来闹事的，但又不敢发火，因此沉着声道：“这儿没有苦荬菜，但有‘碧水浮萍’，姑娘要不要尝尝？”
“不用。”她掏出一两银子，道：“我不要‘碧水浮萍’，我只要水煮苦荬，记住，不要加任何东西。”
店小二瞧见那银子，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忙道：“姑娘请稍等。”
这种饥民都不吃的野菜，城郊路边多得是，大不了他自个去采一筐就是了！
大约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时，水煮苦荬菜便端了上来。
“你尝尝。”苏含衣把碟子推到善清面前。
善清慢慢将一整盘都吃完了，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怎么样？是苦还是甜？跟糖葫芦比又如何？”
“是苦，但也不是苦。是甜，但也不是甜。这些都是相对的。对于喜欢吃苦的人来说，那就是甜；对于喜欢吃甜的人来说，那就是苦。”
苏含衣没忍住笑了。没想到善清变成凡人之后，说起话来还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苏含衣便又带他去尝了辣、咸、麻等各种口味。遇到辣咸时他依旧面不改色，而遇到重麻的吃食时，他的神情都开始扭曲了。
苏含衣忍住笑，忙给他递水。
他咳了好一会，方才平静下来。
“好吃吗？”苏含衣笑问。
善清眉头皱成了“川”字，疑问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吃食？”
苏含衣噗嗤一笑，“你不是说，存在即合理吗？”
“那……大约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