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玩月节2
瑆晔起身,提起提灯,灯照亮了瑭蝉的周围,方便她观看,同时没有离她太近,免闪到她的眼睛。
他把所有的距离控制的都很好。
瑭蝉双手解放了,她一只手伸到河里,刚碰到水的时候,凉的她一激灵。她滑动着河水,河面马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她的手染上了冰冷的河水,脑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喊了一声:“瑆晔。”
瑆晔微微蹲下,凑近了她,更便于听她说话。忽然,她把沾有水的手朝瑆晔那一挥,许多水珠撒向瑆晔,有些撒到了他脸上,有些撒到了他衣上。
看瑆晔没反应过来的表情,瑭蝉笑起来,道:“被耍了吧!”她的眼睛笑得弯成两个小月牙。
瑆晔看她,微叹摇头。他没和她计较,只是撒在他脸上的水让他觉得冰冷。他起身,向她伸手,说:“起来吧,别玩水了。水凉,万一着凉了,就麻烦了。”
他那副认真的神情,让瑭蝉觉得无趣。不过,依然是借他手起身。
她起身后,与他在河边逛了逛。慢慢没了兴,问:“瑆晔,你们这哪家酒楼赏月最好?”
瑆晔停下思索片刻,他少有空出来,这个答案他不太确定。他说:“挺多的,附近有一家,叫醉红楼。”
“醉红楼”瑭蝉嘴里嘟囔这个名字。
“还请带路吧!”
来到门口,上面用木板很显眼的写着“醉红楼”三字。没人在外揽客,但生意极好,源源不断的人往里进。
进楼后,人亦是满座。舞姬在台上表演,台下人欢乐嬉笑,空气中很浓的酒香。
一抹红影朝着走来,光看步伐,背影便甚感勾人,妩媚。
“魏绵绵”来到他们跟前,她开口道:“邢大公子今个有空来我这醉红楼了?”她在和瑆晔说话,目光落在瑭蝉身上。
瑆晔对她微低头,笑答:“今玩月节,来魏掌柜这赏月。”
魏掌柜:“邢公子真是好雅兴。”她顿了顿,问:“不知,旁边这位是?”
瑆晔偏头看了看瑭蝉,答道:“刚找的小媳妇。”
瑭蝉和魏掌柜听了答案后,同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世……这么大胆的吗?”
“他是不是中毒了?”
瑆晔发现瑭蝉的反应,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隐藏身份,别当真。”
瑭蝉跟着小声道:“那你可以换个说法,什么刚找的小媳妇啊?”
“那不然……早已隐婚的夫人?”
瑭蝉伸手揪着他的耳朵,说:“再说,耳朵给你揪下来!”
瑆晔双手合十,音量恢复正常,说:“夫人,我错了。这还有人!”这话和音量,一听便知是说给旁人听的。
瑭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而后松手了。
魏掌柜:“既是这样,那祝贺邢公子了,得这么一个美人。”她转身,留下句话,“楼上备好了雅间,移步到楼上吧。”说完,她融入人海。
瑆晔带着瑭蝉上楼,到了雅间。他点了些糕点和茶。这间的位置极佳,有窗,窗开后,正好能看见天上的明月。很适合赏月。无论如何都得要提前预约的样子,没想到这样被“白送”了。
瑭蝉进去后,开窗,驻足于窗前,看天上皎洁的明月。很圆。不知道,父王,母后和皇兄们看见了吗?他们在一起过吗?皇兄们有没有像之前一样偷偷出宫游玩呢?他们有没有为自己留块糕点呢?
“离巢的鸟儿啊,会回来的。”临走前,四哥对自己说的话在脑子中回响。
他们的小公主现在飞到他国,染上了气味。气味很淡,不足遮盖本身的味道。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它会成为变数吗?它会让她动摇吗?
瑆晔放好灯,见她一直看着窗外,卸下外袍给她披上。在马车上与她说过,给她买件披衣,天冷,她不愿。
瑭蝉披着他的外袍,低声道:“谢谢。”
瑆晔:“无妨。可是想封国了?”
她没有回答,他知答案。
他摸了摸她的头。她一人站在窗边,仰望天上的圆月时,像极了之前的自己。
像,却不是,他知道,她比他更幸福。
两人久久立于窗前,秋夜晚风凄凉,仰头望天中圆月高照,微低瞧人间烟火喧闹。
一盏灯缓缓离开人间,朝明月奔去。随后,一盏接着一盏的灯跟随。它们承载着人们最虔诚的祝福,照亮了目光所至的整片夜色。
瑭蝉看着窗外一盏盏灯,忆起信中的话。
这千万盏灯,看不尽,里面会有一盏是为自己放的。
她想自己放一盏。对瑆晔说:“瑆晔,有灯吗?”
瑆晔没有回答,走到门口,招呼店员过来。和她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她拿着两盏灯来了。他接过灯,合上门,走向她。
他说:“这不方便,去屋顶放吗?”
瑭蝉没尝试过在屋顶放灯,一口答应了。两人先后翻出窗,会一些轻功,用轻功到屋顶上。
屋顶赏月看街视野开阔,比在那雅间透过窗赏,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开始后悔开间房了。
屋上更冷些,她拉拢了有些敞开的外袍,让自己全身都被包裹住。她合上手,对着灯许下愿望,抛下思念的苦肠。
她知道,灯不能飘到所思之处。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依旧反反复复地做这件事。说不定做的多了,它也就能成真呢?万物皆为未知。
两盏灯慢慢离开他们手中,飞向不知道何处。它升到空中,灯太多了,渐渐的,寻不到了。
“许了什么愿?和之前一样?”
“不一样。”
“那是什么?”
“不能开口的秘密。”
“那之前的愿望是?”
“瑆晔这么聪慧,怎会不知?”
瑆晔没有否认,她之前的愿望很简单,很好猜。现在换了一个,倒是让他难以猜。没有方向,内心期望,但又害怕。他期待是那个答案,却又很不希望。
他没再继续话题,瑭蝉未再开口。
他们站在屋顶看满天的灯,像星星一样,很多,很密,很亮。
封白棠:“真搞不懂为什么古人这么喜欢爬屋顶,很多本书中都会带爬屋顶的。”
魏绵绵:“你到屋顶往下看,觉很壮观。人看屋顶上的人,会觉潇洒。地上有它的独特风景,屋顶上有它的独特风景。常人无法飞天,想体验居高临下,便爬到屋顶上喽。”
封白棠:“哦。”
暗处好像有人,瑆晔打了个响指,那人仿佛是收到命令,走了。随后,从那人离去的方向,升起一簇簇烟花。
一朵朵烟花升上天,在那绽放它们的身姿。黑夜再添装饰。红的,黄的,紫的各色各样,美极了,宛若万花园里的花,迷人眼,沁人心。
瑭蝉望不断升起的烟花,这一刻,好像回到了封国。
瑆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之前听闻每逢封国公主生辰,整个国度的上空都会被烟花点缀。今日的生辰,虽身不在封国,这烟花仍是不能少。封国的烟花不止在那,它很明亮,可以照到这。”
瑭蝉:“你还挺会安排的。废了不少功夫吧?”
瑆晔:“过奖了。为未来夫人过生辰,自是得废些功夫。”很像开玩笑。
他嘴上说未来夫人,心里也这样想。但如果真要实现,他反而畏惧了。
瑭蝉伸手打向他的背,笑着说:“少油嘴滑舌了,跟谁学坏了?谁要嫁你?”
瑆晔:“之前谁说秋猎后和父王说成婚的事?”
瑭蝉:“我也说了,那是一场交易,假的,不作数。”
“没事,假的要演得像,才会有人信。演得像的前提是,演员要投入真心。”
瑭蝉没有回答。她说“假的,不作数”时,不知为何心里不舒服,不想让自己说出,它好像在反抗。她不懂。
今年的烟花和往年无差。
玩耍中时间过得最快。酉时,宫门早已关。
瑭蝉要么去客栈,要么去王爷府。她当然是选前者的后面。
王爷府内,他俩一直并排走。府中没有多少人,府内配置和其它王府相比,还是有逊色。
瑭蝉:“你府中可真是冷清。”
瑆晔:“太热闹了,会烦的。”
瑭蝉:“不会啊,我就不会。”她脚往他前一拐,重心偏移,一个转身到他跟前。她背着走,他停下脚步,她也停下。
瑆晔抬起手微微摸摸她头,道:“我会。”
瑭蝉问道:“为何要装开朗不羁的王爷?你明明是一个清冷睿智的公子样,不,或还是其他。”
瑆晔早知瞒不住她,说:“之前打听到,瑭蝉喜欢这样的。所以……
话未说完,瑭蝉插口道:“你不必装,你就是你,我不喜欢和戴着面具的人交往。”她很认真,她自己都未察觉。
瑆晔:“好。不过,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在你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我。说不准。”
瑭蝉耸肩,又转身,正常走。走了几步,想起个重要的问题,这里是王爷府,她不熟。她收回刚向前跨起的脚,问向身后的人:“那个,厢房在哪?”
瑆晔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弯起了眼角。他步子跨大了些,越过她,于她前。
“走吧,跟上。”
夜,月色透过窗入户,瑭蝉早早歇下。窗外有风呼呼吹,她不觉寒意。困倦缠于身,相于与月共眠。
次日早,她起身,环顾四周,屋内装饰甚是简易。她步于庭中,瑆晔亦于庭中。
她走近,他落座于庭中,正饮茶水。她道:“早。”
瑆晔看见她后,冲她笑道:“早。”伸手示意让她坐下,她听话的坐在他对面。
“昨夜睡得可好?”瑆晔一边倒茶给她一边问道。
“甚好。”
瑆晔递茶给她,她喝了口,好生清甜。她看了看周围,很安静。他身后有小片竹林。
瑭蝉视线立马被吸引,道:“你还真种有竹?”
瑆晔捧起茶杯,小喝一口,答:“你说适合我,我便种了。”
瑭蝉:“你倒是直性——怎么?不与我装了?”
瑆晔:“你表明不喜,我又何必接着戴面具?”
瑭蝉笑起,不见牙也不见眼。他不与她装,她也不装大小姐的样。
“你不装,我也不装好不好?你们穆国规矩实在是太多了!”
“说来听听。”
“一时举不了这么多例子,反正比封国多,还是封国舒服。啊!对啦,这里还不可以女子当官!有没有搞错?!这不是性别歧视吗?封国就不这样,只要你成绩优越,无论男女都可以……
瑆晔听着小公主叨叨两国的差异,眉飞色舞的,丝毫不见公主形象。很可爱,很自由。
他们皆摘下了面具。
瑭蝉突然停下了叨叨,瑆晔抬头看过去,她正盯着自己,对视了,她道:“怎么从未见你喝酒?”
瑆晔一时有些不好答复,他举起茶杯,视线由她身上移到杯中的茶水,说:“可能,不喜欢酒的烈。”
“但有不烈的。”
“我未尝过。母亲说过,她不喜酒味,所以我滴酒不沾。”
瑭蝉收住将和他辩论的话,唇再点到茶。
她凑到他旁,说:“和你相处总感觉忽近忽远的。”
“我们之间不宜太近。”
“为何?”
“瑭蝉干净,未见红。我不同,双手沾血。”
瑭蝉马上反驳:“你打听的不够全面,以后,打听全了,再对我进行定义。两年前,我一时贪玩,溜入上场打战的军队里,共同杀敌。满地鲜血,我见过;前年,我亲手抄了两座府。满地尸体,我杀的;在来穆国上月,我又毒死三个人。满身毒痕,我动的。这些都足矣证明我见过血,且还是因我而出。它们不过是我的事迹的十分之一不到。”她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变动,仿佛在讲诉一件不干自己的事。
瑆晔有些惊讶。“这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嗯。你不也一样吗?谁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又不是有什么这类的怪癖。”她本想向后靠,但这样会摔,所以转为趴在桌上,玩弄这茶杯,“第一件事,为国;第二件事,为朝廷;第三件事,为民。”
她停下玩杯的动作,眼睛穿过发丝的空隙,看向瑆晔。“你为了什么,我也知晓。皇室子弟,除了争王位还能为什么?”
“那你不厌我?“
她笑了声,道:“我为何厌你?我也生于皇家。在皇室里,不争王位,还能干什么?”她看向远方,没在看景,“我二哥,不争不抢,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结果,因为影响他们其他人,所以,被人暗害了。
我们没有选择权,选择权一开始就没落在我们手里。出生皇家,看似光荣,实则囚笼。若是公主,会成为国家之间交易的工具,若是皇子,会被逼的为那高上的皇位大义灭亲。万物是平等的,没有人能一辈子未尝鬼门关走一道之苦,未因痛到极致而难受,未受别人的耻笑……有,那这样的人生在我眼里少了许多乐趣。”
这番话点醒了瑆晔,他忽略了他们同是皇室,他们其实都一样。他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