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眼里会发光
北风裹挟着落叶,在院子里打旋,落在地上的枯枝发出细碎的声响。
萧衔月畏寒,一入秋便早早命人点上了炭盆。
此刻,水榭里的炭盆燃得正旺,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
她倚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窗外。
水榭边的池塘里,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更添了几分秋日的寂寥。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外出脚踝受了伤,这几日她便一直窝在屋子里养伤。
几日不动弹,人反倒变得越发懒怠,连思绪都变得迟缓起来。
她将手中的话本子合上,拿起一只小银勺,将旁边小碟里的柿子肉轻轻挖起,送入口中。
柿子肉甜软多汁,入口即化,吃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容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窗棂关紧了些,生怕一丝冷风灌进来,冻着了萧衔月。瞧见她在吃柿子,连忙出声提醒道:“姑娘,柿子寒凉,不能吃多了,一天最多吃一个。”
萧衔月抬头,冲容音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才吃了一个呢。”
鹊枝抱着绣花绷子坐在一边,听到这话忍不住拆穿道:“奴婢分明瞧见,姑娘上午已经吃过一个了。”
萧衔月瞥了鹊枝一眼,柳眉轻扬:“好你个小丫头,竟然告你主子的状了。”
鹊枝缩了缩脑袋,却也不害怕,看着萧衔月笑嘻嘻地说:“奴婢也是为姑娘好嘛。”
容音摇头失笑,走上前去,无视萧衔月眼巴巴的目光,将盛着柿子肉的碟子递给鹊枝:“鹊枝,你赶紧把这碟子柿子端走,省得姑娘一会儿又偷吃。”
“好嘞。” 鹊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接过碟子,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见萧衔月抿着唇,哀怨地看着自己,容音笑着拿出了一封信件,轻声道:“姑娘,这是小郡王今日送来的信。”
萧衔月眸子微微一亮,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焕发出光彩,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说道:“给我瞧瞧。”
容音笑了笑,将信封递到萧衔月手中。
萧衔月接过信件,展开一看,信中字体龙飞凤舞,洒脱不羁,和谢遇那张扬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细算一下,这已经是最近几日,谢遇送来的第三封信了。
说起来也是无奈得很,这几日她闷在屋子里,加上方锦薇也被她母亲拘在府中,不能过来探望她,心中正憋闷地难受。
也多亏了这些信件,给她缓解了不少无聊。
萧衔月低下头,认真读起信。
“我一直好奇你的小字‘昭昭’有何来历,左为日,右为召,是否为光明之寓意,你可一定要细细讲与我听。我近日正为取表字的事烦恼,两年后我便弱冠,旁人的表字都是家中长辈所取,可我偏想自己起一个,却又毫无头绪,不知有何好的提议?”
透过信纸,萧衔月几乎能想象出谢遇挑眉问自己的画面,她不由弯了弯唇。
合上信纸,她又拿起了之前的一封信,信里写着他打猎的趣事:“此次皇家狩猎,当真是畅快淋漓!我箭无虚发,猎到了不少猎物。可惜你未能亲临,下次再有这样的活动,你一定要来旁观,我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那日随信而来,还有一副柔软的狐皮护膝,雪白的皮毛泛着温润的光泽,摸上去温暖又舒适。谢遇在信中特意注明了,这是他自己打猎所得,是御寒佳品。
萧衔月托着腮想了想。
狩猎当真这般有趣?她还未曾见过,连骑马都未有机会学习。
关于这狐皮,说得倒不假。
她已经将护膝穿在身上了,确实很暖和。
萧衔月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开始给谢遇回信。
对方写的信认真,她回信自然也不能马虎,字迹一笔一划都娟秀工整。
写完信后,她又吩咐容音,将这封回信送出去。
“小姐,您和沐小郡王的交情,这些日子是日益深厚了。” 容音在一旁瞧着,眼里满是笑意。
自从上次两人单独见面后,沐小郡王又是送信又是送礼物,而且还打着向姑娘请教画技的名头,行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如此大张旗鼓地示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自家姑娘的心意。
萧衔月抬起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小郡王性子直率张扬,和锦薇一样,都是我的好友。”
容音一怔,轻声道:“小郡王和方二姑娘怎么会一样呢?”
“为何不一样?”
“方二姑娘是女子,小郡王可是男子,自然大不相同。”
容音走到萧衔月面前,轻轻微笑道,“姑娘,小郡王对您的心意,您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萧衔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肯定是想岔了,我们拢共见面不过两三次。”
“况且事出有因,他以为我们幼时有交集,想来只是为了向我表达谢意罢了。”
“哪有那么多谢来谢去的,借着由头表达心意才是正解。”
容音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萧衔月:“姑娘和小郡王从前就有缘分,那岂不是更添了几分天意?”
“京城里高门大户虽多,可要论门当户对、品貌相当的,除了小郡王,还真难找到几家公子能配上上我家姑娘的。”
“你这丫头,少给我戴高帽子。”萧衔月被容音打趣得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她轻轻拍了拍容音的手,佯怒道:“你又没见过谢遇,怎么就如此笃定他的品貌?”
“奴婢听方二姑娘说的呀。”
萧衔月无奈:“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她既觉得人家这般好,就该把她嫁过去!”
容音一脸认真:“姑娘真不懂,方二姑娘说了,爱慕一个人的时候,眼里会发光。”
“她说小郡王提到姑娘您的时候,眼里就有光。”
“方二姑娘还说,爱慕的感觉,除了眼睛发光,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人,梦见那个人,会患得患失,甚至还会控制不住地关心他、心疼他……”
萧衔月一怔,时不时地想起他、关心他、心疼他……
患得患失,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化……
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叫爱慕呢?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袖子差点把桌上的笔都扶到了地上。
容音连忙抓住笔,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萧衔月:“姑娘,您怎么了?”
萧衔月攥了攥手指,摸到了手心的薄汗。
她看向容音,眉眼迷茫,她答非所问:“容音,我有点渴了,我想喝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