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果决
容音应了一声,连忙去给萧衔月倒茶。
她端着茶回来时,瞧见萧衔月已经神色平静地坐在软榻上。
萧衔月接过茶杯,缓缓饮了一口,抬眸看着容音说道:“过几日寒露,京中有一场诗会,谢遇在信中相邀。”
容音闻言,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那姑娘是否要去赴约?”
萧衔月轻轻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诗会是雅事,能借这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总闷在屋子里有趣。”
容音连连点头:“诗会风雅,姑娘才情出众,以往多年深居侯府,明珠蒙尘,也该让旁人识见识咱们侯府姑娘的风采。”
说着,又笑着琢磨起来:“库房最近送了一批好衣裳,我给姑娘选一身最好看的。那件织金的,穿起来端庄大气,往那一站,定能艳压群芳;还有那件月白色的,穿起来楚楚动人。”“不过姑娘天生丽质,这般好颜色,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萧衔月看着容音兴冲冲样子,被她的热情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但她心里很清楚,诗会和赴约在其次,她更想借此分散下注意力。
和谢遇相处,就像和老友相聚,自在又放松。
不像另一个人,一想起来,心就乱如麻……
想起什么,她的神色微微一敛,看着容音说道:“这件事,你不必去找云生说了。”
容音闻言一愣,不解地说道:“姑娘,这是为何?”
“侯爷一向对您的行踪很在意,若不让侯爷知道就私自出府,怕是不妥。”
萧衔月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打扰三叔,祖母如今还在府里,我去请示她也是一样的。”
容音越发奇怪,前几日姑娘还满心关切侯爷的过去,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侯爷从前的事都打听个遍,现在却怎么又开始避之不及了。
可看着萧衔月的神色,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应了声好。
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刚才出去的鹊枝走了进来。
一进屋就拿起了刚才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却也不绣,只是鼓着一张脸,像是和绣花绷子较上劲了。
容音见状,笑着逗她道:“这是谁招惹你了,莫不是手里的绣花绷子不听话?”
萧衔月也顺着容音的目光看了过去。
鹊枝瘪了瘪嘴:“我刚去小厨房拿点心,那山药糕,明明是我们吩咐小厨房给姑娘做的,却被姑奶奶身边的赵妈妈抢先拿去了,还说是表少爷急着吃。”
她一想起来就气,小脸涨得通红:“那赵妈妈态度还特别差,鼻孔都快朝天了。还说是我不懂规矩,要不是看在姑娘的份上,还不让我进小厨房呢!”
萧衔月听了,轻轻一笑,安抚鹊枝道:“不过是份山药糕,不值得计较,她们要就给她们吧。”
“才不是这一份点心的事儿。”鹊枝愤愤不平地说道。
看着萧衔月关切的目光,她眼睛一热。
接着便把这几日萧瑾身边的下人,仗势欺人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桩桩件件,听得容音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满是气愤。
最后,鹊枝气鼓鼓地总结道:“表少爷和表姑娘再金贵,那也是姓楚,在我们萧家摆什么谱!姑娘就该把这些事告诉侯爷,让他好好治治他们。”
“侯爷处理公务,日理万机,这种事情拿去麻烦他,反而显得咱们不懂事。” 容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而且,姑奶奶是长辈,咱们议论起来总归不太好。要是传到那边院子里,又该生事端了。”
她看着鹊枝,无奈地摇头道:“你吃亏就吃亏在这张嘴上,就连姑奶奶,如今也不敢在明面上为难姑娘。”
“可她们在背地里做的事情还少吗,也就是姑娘心善,要是我,才不会就这么算了!”
鹊枝说完,意识这话说得过分了,又缩着脖子看萧衔月:“我也就只敢在这屋里说说,在外面,我不敢乱讲,要是真惹出什么祸事,姑娘又该为我操心了。”
萧衔月轻轻拍了拍鹊枝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但姑母有祖母撑腰,现在和她起冲突并不明智。咱们暂且忍一忍,总有办法的。”
容音一边收拾茶桌上的东西,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奴婢也觉得奇怪。姑太太往年回府,顶多住上三五日就回去了。”
“这次住了这么久了还不走,莫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萧衔月沉吟片刻,眉头微微蹙起。
她坐在窗前,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洒在她脸上,暖意不足,却刺得她心神纷乱。
萧瑾带着中秋探亲,带着一双儿女回来,这本无可厚非。
可如今中秋已过,她却迟迟未回临江侯府,确实有些反常。
前几年萧老夫人常年住在别院,尤其是天气转凉后更是如此,今年却一直没走。可祖母在府中,也是处处向着萧瑾母女的……
想到这里,萧衔月心中有些沉重。
这些年她一直秉持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能忍让便忍让,小心翼翼地求一个平和。
可萧瑾对她的敌意却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就连她身边人,都受到了波及。
她突然想起了那句:没本事的善良,只会成为弱点”,嘴唇微微颤了颤。
“容音。” 她转头唤道。
“怎么了,姑娘。”容音连忙上前。
“我记得你曾提过,你有个表姑在临江侯府做事?”萧衔月看着容音,语气带了几分果断,不再是平日里温软。
容音微怔,点了点头:“是,奴婢的表姑当年是姑奶奶的出嫁陪房,只不过她并不受重用,如今只是在临江侯府看管库房杂务。”
“听奴婢夫人说过,这些年她在临江侯府受了不少委屈,却不敢声张,毕竟怕丢了这份差事……”
萧衔月细眉微蹙,略一沉思,她陡然开口道:“既是看管库房,想必对府中情况有些了解。”
“容音,这几日你找个机会联系上你的表姑,打探临江侯府这些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还有切记,低调些行事,莫要被人察觉。”
她的眼眸微微发亮,眼中那一抹波光,像是初雪之后,湖中破冰而出的清流。
取而代之的不再是柔弱无声,而是一丝深藏的坚决。
容音听了这话,心下猛然一动。
她陪伴萧衔月多年,心知姑娘心事重,平素多隐忍,但像今天这般果决,却是极少见。
她没有多问,只是郑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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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院。
萧瑾居住的院子,今日格外喧闹。
“奴婢知错了,夫人饶命!”奶娘的脸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瑟缩着抬不起头来。
萧瑾冷笑一声,眉眼间压着怒气,冷冷扫了跪在地上的奶娘一眼,“知错?知错就不该让文清摔了!”
“你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还指望继续留在这院子里不成?”
奶娘连连磕头,头上的发髻已经凌乱,却一句话也不敢分辩。
“娘——”柔软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楚梦梨的身影从一旁角落走出。
她穿着一身妥帖的湖蓝色长裙,步履轻缓,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大夫已经瞧过了,文清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
她走到萧瑾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奶娘照顾文清向来尽心,这次也只是一时不察,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