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仪卫副吃霸王餐打伤饭店老板 布政使秉公断案誓言捉拿凶犯
第十八回 仪卫副吃霸王餐打伤饭店老板 布政使秉公断案誓言捉拿凶犯
猪耳朵巷杂碎好,
结伴逛街真逍遥。
天冷热汤馋嘴猫,
烧酒肥肠热头脑。
狗仗人势混饭跑,
老板拦路毒手到。
践踏礼仪太糟糕,
布政街门伸冤好。
——作者诗记
秋香园,樊氏住处。
朱㭎抱着六个月大的朱济焕,“噢!噢!噢!……”朱边摇晃着儿子朱济焕,边逗着他,朱济焕鲜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朝着父王“呵呵呵”地笑着,口里流着涎水。
“哈哈哈……,他可真有意思,你看他才六个月就会对父王笑了,爱妃你看这孩子,多聪明,真是可爱呀。”王爷一个劲地夸奖着朱济焕。王爷可许久了没有这么开心过, 樊妃躺在床上,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其乐融融,樊妃娘娘的心中像灌了蜜一样,她粉嫩的脸上泛着坐了月子特有的光泽,就像是一个鲜嫩欲滴的桃子,红里透白,她似乎年轻了许多,完全没有了生朱济焕以前的那种疲倦。
“王爷对儿子这么疼爱,妾妃谢王爷了。”樊妃不时失机地讨好着王爷。这王府里的妃子要想博得王爷的欢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自己要使出浑身解数外,另外一个最有天平砝码能量的就是小王爷、小郡主,如果所生的小王爷与王爷有缘份,自己就会在王爷面前增加些份量。看来宁化王与王爷是心灵相通啊!谢天谢地,老天爷终于给了我樊淑一一生的希望。
“谢?哈哈哈……,不用谢的,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本王的儿子,你说谢呀让本王听起来济焕倒像是个外人家的孩子了。”
“妾妃不敢。王爷恕罪。”樊妃脸色一变,赶紧向王爷陪罪。
“哦,对了,奶妈,你的奶水充足吗?”朱棡忽然间想起了这个问题。
奶妈双手按在腰间,头一低,“回王爷话,奴婢奶水充足,王爷尽管放心。”
“快,小家伙尿出来了,快来抱。”朱棡刚刚扭过头来,却发现朱济焕的小鸡鸡直竖起来,尿水就像一股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好,奴婢抱。”
奶妈从王爷手中将朱济焕接过来,朱济焕的小鸡鸡的尿,正好喷向奶妈的嘴和脸。
“啊呀,……”奶妈顾不上朱济焕尿在自己脸上,她双手将小王爷接过,转过小王爷的身子,让小王爷对着外面尿尿。
“哈哈哈……,”王爷和樊妃见状,被逗得捧腹大笑。
奶妈边收拾着尿布,边自嘲着说:哎呀,这童子尿呀能治病,看来这小王爷呀是专门照顾奴婢呀。
“爱妃,想吃什么就告诉典膳所一下。让他们多准备些可口的饭菜。”朱棡关心地对着樊妃娘娘说。
“多谢王爷,奴婢知道了。小王爷报宗人府了吗?”樊妃终于想起了这件关系自己一生命运的特别重要的事情。
“爱妃尽管放心,三个月前早向宗人府报告了,不过宗人府还没赐个王号,爱妃你就放心吧。”朱棡看着樊妃有点慌乱的神色。
“谢王爷惦记。”朱棡听着樊妃越来越客气的声调,他明显得对她表示出厌倦的情绪,只不过看在小王爷的面子上不得不好好应付一下,原来啊,这生了小王爷的王妃是越来越没情调了,每天只知道王号、地位,只知道一日三餐,完全丢失了先前的那种浪漫,这种浪漫好像被后来的女子们捡走了,她们不再是恋人、爱人,不再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激情与欲望,而是相濡以沫的亲人了。
太原城中,白雪皑皑,行人稀少。王府周围的民房低矮破旧,高低不平,有的还露着椽头,寒风嚎叫着夹杂着雪粒,一股又一股冲向有些腐烂的椽头,而椽头却一次又一次地挡住风雪的去路,雪粒儿刷啦啦地掉在墙角,形成新的雪堆,呼叫的寒风又卷起地上的雪粒儿,朝着更远的地方吹去。
王达文领着两个护卫小安子和苏武,趾高气扬地走在大街上。街上的行人,佝偻着背,低着头,不时将帽沿压得很低,眯缝着眼睛,两手交叉抱在前胸,像是害怕衣服上的扣子被风吹走似的。步履匆匆,只顾朝着家中走去。
小安子紧走两步,与王达文并肩而走,他满脸笑意,看着王达文,“大人,这天气好冷啊!”
王达文目不斜视地继续朝前走着,看着街道两侧的商铺饭馆,一脸的冷若冰霜,“是啊,太原的天气比应天府的冷多了,南方人真是受不了啊。”
苏武听着小安子与王达文对话,也赶紧追上两步,走在王达文的另一侧,他高大的身体略微弯了下腰,恭敬地看着王达文,“大人,今天王府没啥事,我俩请大人喝一蛊,驱寒暖身如何?”
王达文扭头看看苏武,脸上洋溢着赞许的笑容,嘴唇抿了抿,不知是冻得受不了,还是听到手下如此孝心,有些感动,想说几句表扬的话,又咽了回去。“好呀,那你俩请本仪卫吃什么呀?”
“大人,听说猪耳朵巷里的猪头肉,特别好吃,要不我们去那找家酒馆?”小安子嘴快心快,就像是问答题抢答一样,在苏武还没想好地点的时候,小安子就已经向王达文献殷勤了。
“好吧,看在你俩的孝心上,就去猪耳朵巷。”果然王达文爽快地答应了,王达文又转过头看看小安子,笑咪咪的脸上多了些赞许,这让小安子感动无比的自豪,看你苏武敢不敢在我面前与大人套近乎了?哼,你与大人才哪年跟哪年的交情,比了我小安子可差远了。
猪耳朵巷一个挂着“猪头、杂碎”布幌的酒馆引起王达文的注意,店家在门口支着一口大锅,大锅中正煮着未熟的猪头、杂碎,锅里热浪滚滚,煮沸的锅底下燃烧着的木头墩子发着噼哩啪啦的声音,飞溅着火星,不时落在门口刚刚溶化的土地上。酒店的门口不时有人进出。小二站在门口扯着嗓子招呼着客人。
“三位官人,里面请。”小二身子一弯,一只手朝里一指,动作熟练,自然和谐。
“找间干净的房间。”王达文一脸的严肃,认真地吩咐着小二。
“好,客官,保您满意。里面请。”小二说着轻盈地像只小燕子似的一跳就进了门槛,然后转身向王达文满脸的微笑,“官从请跟小的来。”
三人随小二走进酒馆,酒馆内几张桌子上有好多人在吃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猪杂碎和油腻的味道,一下子将全身冰冷的王达文三人包围,王达文用鼻子狠劲着吸着这格外新鲜的气味,是啊,这味道确实与众不同,闻着就让人想吃啊,这肚子里的蛔虫不由得被勾起来了。
“客官,里面请。”小二找了一间雅间,撩起门帘请三人进去。小二将肩上搭的一条白色的抹布取下来,爬在桌子上速度极快地擦着桌面上的灰尘,还两眼滴溜溜地转着看着王达文这位客官。
“客官请坐。小店的特色是猪杂碎、猪头肉、猪蹄,凡是猪身上的好东西是应有尽有,保证味道鲜美,您吃了第一回,肯定还有第二回。……”正当小二滔滔不绝地向王达文介绍店中特色时,王达文打断了他的话。小二擦完桌子,又不忘擦擦椅子。“客官请坐。”然后腰身一躬,提起地上的茶壶,一只手摆开三个碗,站得老远,便将壶中之水倒进了碗中,那水就像是一股喷泉,准确无误地流进碗中,眨眼的功夫,三碗水便摆在眼前,小二脸上依然笑容可掬。
“你这有什么下酒菜,只管上来,另外来一坛汾州老酒。”
“好咧,客官先喝水,暖和一下身子骨,小的这就去上菜。”。小二将手中的白布一甩搭在肩头,闪身出门。
王达文看了看被小二擦过的椅子,不由得眉头一皱,小安子手疾眼快,赶紧低下头用衣袖在椅子上来回擦了几下,抬起头看了看王达文的脸,然后才站起身来。“大人请坐。”王达文坐下,端起碗喝水,冒着热气的开水,喝进嘴里也没烫的感觉,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吧,王达文边喝水边想着。当他觉着身子骨渐渐暖和了,他才看到毕恭毕敬站着的小安子和苏武二人,“哈哈哈……,快坐下喝水,暖和暖和身子。”看到小安子二人如此的虔诚,王达文心中涌过一股自豪的满足感。
“是,大人。”小安子、苏武二人分别坐下,两手搓搓,才端起碗喝水。“客官,酒菜来了。”小二人未到声先到,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猪头肉、猪耳朵、猪杂碎、热豆腐各一盘。老汾州一坛。”
“好,喝两口,暖暖身子。”小安子看见酒,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原来那股矜持与懦弱了。
小二动作麻利地将酒菜放在桌子上,摆好,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客官请,客官请。”小二抱起酒坛为王达文三人倒上酒,那清澈的甘泉在碗中溢出沁人心脾的味道,王达文不禁微微点头,小安子舔舔舌头,看看坐在王爷旁边的苏武。哼,看你小子逞能,这一坛汾州老酒恐怕就要二两银子吧,再加上这几大盘猪杂碎、猪耳朵,那还不得三两银子,等到吃了饭,走人的时候才叫难堪呢!反正啊这吃饭是苏武提出来的,我呀只不过是敷衍而已。
“客官慢慢喝着,吃着,有啥事就吆喝小的。”小二转身走出去。苏武正在发愣,愁眉不展,他想着这猪身上的东西好吃,可不好消化啊!自己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掏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呀!
王达文举起酒杯,对着两位手下。“来,干一杯。”
“谢大人。干杯!干杯!”苏武、小安子二人立即端起酒杯,逢迎着王达文。三人一饮而尽,“好酒啊!好酒!”王达文也大赞不绝。放下酒杯,王达文大口吃起来,一口猪头肉咀嚼在嘴里,就像一头公狼半夜里跳入一户农家的猪圈里,咬住了猪崽子的大腿,疯狂地撕咬着。看着小安子和苏武二人不由得瞪起了眼睛。“嗯!好吃,好吃。”王达文又举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猪耳朵,放进嘴里,这才返回头来看见两位随从那副可怜的模样,边嚼边说:吃,吃。
小安子和苏武一听,立即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猪杂碎大口吃着。……
当小二再次走进房间时,小安子已迷糊着爬在桌上,苏武也口齿不清。苏武站起身,一把将小二拉住,一手端着酒杯,满嘴酒气,“来,兄弟,来一杯。”
“客官喝多了,您呀赶紧回家睡觉去吧。”小二赶紧用手轻轻将苏武的手扳开,一边看着正摇摇欲醉的王达文。
“什么?你说我…喝…多了,洒…家是武松…武二郎,你这是什么酒家,啊,对了,三碗…不过岗,来,咱俩…喝一碗。”苏武端起桌子上的一碗酒,要和小二喝。
小二急忙笑脸相迎,双手将苏武按着坐在椅子上。“客官,您呀慢用,小的不胜酒力,您不要笑话,不要笑话。”
“哈哈哈……,你…不胜…酒力……,哈哈哈……,你认输了。认输了。”苏武就像是一位打败擂台上对手的冠军,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二看了看正打着酒隔的王达文,忙满脸堆笑。“大人,您三位要是喝好了,您看……是不是结帐啊?”小二小心翼翼地揣摩着王达文的心理,就像是穿着绣花鞋,踩着石头过河的小女孩,害怕一脚踩空脚丫子掉进那冰凉的河水里一样,不仅过不了河,而且连心爱的绣花鞋也要被那哗哗流淌的河水冲走。
“什么?混蛋!你是说我仨喝醉了,想撵我仨走人吗?真是门缝里瞧人,来,本大人和你干一碗。”王达文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忘了自己的仪卫副身份了,竟然端起碗要和小二喝酒。
“不敢,小人不敢。”小二这回可是真的懵了,他知道这位大人要是喝醉了,这件事就像是被缠绕在秋天豆角地里的两条腿,再也没有了采摘豆角的好心情了。
王达文扬起眉毛,眼睛瞪得很大,“不敢?那你还愣在这干吗?”
“哦,小的伺侯各位客官,小的伺候大人。”小二原本说话流利的嘴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感觉有点口吃的样子。小二依然躬着腰,站在原地。
“滚,老子是晋王爷身边的仪卫大人,用得着你这么一个瘦猴似的丑八怪来伺候吗?要伺候老子呀,给老子派一个漂亮的姑娘来,老子喜欢女人,……,漂亮的女人……”王达文真的是喝醉了,他说话开始不着边际,把心中的那点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哎哟,这几位爷可真是醉了。”小二一脸的苦相,看着王达文再也不敢答话了。这时,饭店老板听见里面的吵闹声走了进来。
“小二,怎么啦?吵吵闹闹的。”老板进门就开始教训起小二。
“东家,您看?”小二指着桌前的三个客官。
苏武看到老板走了进来,晃悠着站起来。“大人,咱回府。”苏武拉起王达文的胳膊,要走。
“好,好,回府。”王达文两眼微闭,醉意汹汹,嘴里不时打着饱隔儿。
“哎哟,三位大人,酒喝好了,饭吃好了,可小店的酒钱还请官爷付一下。”饭馆老板脸上现出违心的笑容。
“你说什么?”王达文抬起醉汹汹的眼睛,口中吐着酒气,他不敢相信在这小小的酒馆中,居然还有人要拦截本仪卫的去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官爷,小的说您的酒钱还没付呢?”老板依然笑容满面,等待王达文爽快的回答。
“呸!”王达文说着飞起一脚将老板踢倒在地,并且上前一步,踩上一脚。两眼瞪得如铜铃,脸上一阵冷笑。“哈哈哈……,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跟老子要银子?”
苏武一看,大人这是在为自己减轻负担,这要是白吃白喝了,自己请大人吃的这顿饭不就白请了吗?苏武马上笑逐颜开,两手扶住王达文。狐假虎威起来,他清清嗓子,看着地上的老板。“我说这位老板,咱们可是梁山的好汉不打不相识啊,您知道这位爷是谁吗?晋王府的仪卫大人王大人,明白吗?大人,我看就饶他一回,饶他一回。”苏武边说边将王达文的腿弯下腰挪开,一边向老板笑着。分明在说,这要不看在我苏武的面子上,你小子今天就死定了,还要什么银子啊!
“啊呀,小民知道您三位啊肯定不是一般的客官,可是小的小本买卖,您吃了喝了不能坑害小的呀?”老板躺在地上,一手揉着被踢疼了的腿,吱呀咧嘴地说着,他的脸扭曲得变了形状。“客官怎能如此无礼呀,啊呀,疼死小的了。”小二看了一眼王达文,赶紧将东家扶了起来,默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候简直就像屋角的尘埃一样,可以悄无声息地被一把笤帚扫地出门,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子喝你的酒是看得起你,是抬举你。你小子是存心找茬啊!”王达文说着又不自觉的脸色阴沉起来。“是啊,大人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免得让他说是我们欺负他不是?既然你知道这是晋王府仪卫大人,王大人。你还来要银子,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哼!老子看你是存心找打啊!”苏武说着又一个拳头打过去,将老板打倒在地,并跟进一步向老板狠狠地踢了几脚,将老板踢得翻了几回身。“哎哟,哎哟……,东家似乎被踢得痉挛,身子扭曲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躺在地上打滚。
“别打了,客官,东家,东家,你不要紧吧?”小二急忙蹲下身子,为东家揉搓着被打的身体。还不时惊恐地看着苏武,看来今天是遇上了半路打劫贼,哦,对了,这三个人比打劫贼更可恨更凶残。只见东家口中吐血,脸色铁青,疼得说不话来。
苏武看看躺在地上的老板,伸出一脚将正爬在桌上睡觉的小安子踢醒,“快走,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啊?怎么啦?”小安子抬起醉意浓浓的脸,茫然地问道。
“大人要回府了,快,扶着大人。”小安子这才清醒了许多,用手揉揉眼睛,看看地上的老板。“苏武啊,他俩怎么啦?”
“他俩啊,留下你顶银子,你留下得了。”苏武伸出手向着小安子的肩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头。苏武扶着王达文,踉踉呛呛走了酒馆。
小安子看着已经走出酒馆的大人和苏武,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老板,还有不知所措的小二。
“小安子,快走,回王府!”这时传来了苏武的声音,“好,好,回府。”小安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腊月的寒风肆无忌惮地吹过大街小巷,卷起地上的尘埃,在空中翻卷着前进。寒风呼啸着刮过房顶、树梢,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来回摇摆着,仿佛要连根拔起似的。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照耀着整个城市,然而李老五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街上的行人稀少,腊七腊八出门冻死,今天该是腊月初八了,怪不得街上的行人这么少呢!不远处传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小孩子们欢快的声音,看着孩子们穿着雍肿的棉衣笨拙地在雪地里放着鞭炮,李老五心中感慨着,谁家在小年的关口出门啊,家家户户都已经备好了过年的吃食和衣服,就等着过大年了。唉,自从那可恨的王仪卫把我打残,我呀好不容易拣了一条小命,可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啊。他凭什么吃了饭不给钱,还把我打成这样?这天下还有公理吗?李老五一手捂着嘴,边咳嗽边向前一瘸一拐地走着。
前面就是山西布政司衙门。那高大的布政司司四个字在寒风中依然显得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威严。墙角下被风儿吹得堆起的雪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那些盖在雪堆上面的尘土、树叶厚厚的一层,仿佛没有了雪的印迹。
“到了,到了……”李老五口中念叨着,其实他的饭馆离这布政司衙门没有多远的路,只不过是一箭之遥,老百姓谁没有冤屈谁来这里啊?李老五站在布政司司衙门口,抬起头看着,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希望。他感到浑身上下好像疼痛减轻了许多,就连上衙门台阶的步伐也加快了。
小二搀扶着带病的东家李老五,来到衙门口旁侧的照壁前。
“擂鼓喊冤。”李老五一手扶住那雄踞在衙门口的石狮子,只感觉到手心里一阵冰凉,似乎石狮子要将他的手沾住不放,他赶紧用劲全身力气才将手掌拽了回来,他抬起头看着小二举起鼓槌,“咚咚咚咚……”地敲着。听着鼓槌的响声,李老五隐约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鼓皮上下震颤起伏,自己一个老实巴交的小百姓,怎么就想起告官来了呢?自古道:民不告官,官官相护,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唉,这鼓声响了,要想撤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一名门官急忙过来,看了看小二和李老五。厉声喝问,“来者何人?有何冤情?”听起来,他好像就是这衙门内的最高长官,握着百姓生死的大权。
小二急忙举起状纸让门卫看。“大人,这是诉状。”
门官走近小二,略微向那张被风儿吹得呼呼作响的状纸扫了一眼,威严地怒斥着:这眼看着过小年,喜庆吉祥,你来告的什么状啊?真是给大人添烦!”
听着门官的斥喝声,李老五感到头上的血在涌,衙门口的衙役就像是座落在台阶两侧,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要将李老五心中的一丝希望吞噬,自己是没有任何力量进行抵抗的。这也印证了李老五来布政司衙门告状时的猜测。
这时从衙门内传来了衙役的吆喝声,“升堂!”
听见大堂内的吆喝声,门官刚才还凶巴巴的脸上立刻像涂了香脂一样,变得有了色彩,“来人有何冤屈,到大堂面见布政司大人。”
看着门官如此反复的态度,李老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地。“好吧,谢门官。”李老五心中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门官,抓起小二的手,走进了衙门。
布政司衙门大堂内,布政司王傲坐在一张虎皮坐椅上,参政魏直坐在下首一张普通的桌子前。王傲头带黑色绒布的官帽,两只细而长的帽翅平添了几分生气,也平添了几分威严。胸前的一只雪白的仙鹤更凭添了主人几分神秘的身份和地位。
王傲两手托着书案,眼光犀利地审视着公堂之下的鸣鼓之人。大堂两侧的六位衙役,身穿衙服,手持木杖,庄严肃穆地站立着。“何人击鼓喊冤?”
门官领着李老五和小二走进大堂,“大人,击鼓之人上堂。”
小二扶着李老五,不敢抬头看堂上的大人,赶紧跪在堂下。“小民李老五,拜见布政司大人!小民冤枉啊!”小二将状纸举过头顶。
王傲看一眼堂下的李老五,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
听到布政司大人的笑声,李老五的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也有啊。大人为何不问我的冤屈,反而哈哈大笑,这是何许意思?
“小年已到,你还来告状,定有冤情。李老五你有何冤情,递上状来。”就在李老五心中打鼓的时候,王傲已经收回了笑声,“啪”一拍惊堂木,开始办公审案。
一名衙役走上前将小二手中状纸取走,交给布政司大人。王傲拿起状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脸色气得脸色铁青。
“这王爷之随从,简直就是狗仗人势,无恶不作,欺压百姓,堪比强盗啊!”王傲两眼怒张,神色凝重,他的一番话让李老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啊,这布政司大人可是一心为民的清官大老爷,就像是蒙着窗帘的屋子里,黑不窿咚伸手不见五指,突然间被人拉开了一条缝,一缕阳光射了进来,让李老五感到前所未有的光明和惊喜。
“李老五,你状上所写之事,是否句句属实?从实道来!”王傲又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清脆而悠扬,惊堂木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堂的角落,令在场的人无不敬畏,无不俱怕。
“草民李老五,本是老实巴交的小买卖人,靠着开个小酒馆维持一家的生活,勉强度日,谁想到祸从天降,被王仪卫和随从二人踢成伤残,无法再开酒馆,全家七口人的生活全断了来源,小民恳请青天大人为小民作主。小民冤枉啊!”李老五口齿伶俐地向布政司大人叙述着前因后果。他终于有机会抬起头看着堂上的大人,要是不来告状,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华丽这么威严的公堂,这也算是这一辈子见过的世面吧。
王傲把状纸递与衙役,“将状纸交与参政大人审阅!”
衙役走上前接过状纸,又将状纸呈与参政魏直,魏直接过状纸,略加扫视,便将状纸放在案上,面无表情。
“本官虽为一省之布政司,可以说在山西地面还是说一不二,具有权威的,老百姓也常常唤本官为青天大人,本官也常为之自豪,可现在你的这桩案子,本官实在是羞愧难当啊?”王傲面对着堂下所跪之人,居然向他们道起了苦水,这让放飞希望的李老五大惊失色。啊呀,听这口气,好像连布政司大人也管不了王府的仪卫啊,这天下难道没有了公理吗?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作主呀,小民冤枉呀!”李老五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他的眼角涌出几滴痛苦的眼泪。
“李老五,你的案子布政司大人已经受理了,只是这事还须时日调查清楚,方能做出结论,你等先回去听信吧!”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魏直开口说话了,不知他是在为王傲打圆场,还是作好了疏导李老五告状路线的准备。但他说的话不软不硬,令李老五不得不仔细掂量着。是退还是进,李老五不知如何是好。
“小民记住了,小民恳请布政司大人为民作主、秉公办案。”李老五又重新磕了头,在小二的搀扶下,站立起来,“唉!告状难啊!百姓告官,更难啊!”李老五边走边说,沮丧地走出了布政司大堂。
看着李老五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堂,王傲与魏直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久,那就像是在进行火力侦察,这件棘手的案子弄不好会惹得一身臊气,以后啊在这山西就很难立足了,更不用说升官进爵,光耀祖宗了。沉默过后,还是王傲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王仪卫如此欺压百姓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地打劫嘛,堂堂布政司也奈何不得呀?”王傲这句话听起来,先是义愤填膺,要按国法律法处置为非作歹的王达文,可刚说了半句,又象泄了气的皮球,把难题推给了参政魏直大人。
魏直哈哈一笑,看着脸色沉重的布政司大人,他知道这是大人在寻求自己这位副手的支持,如果有了自己的支持,那布政司大人就会义无反顾地为民伸冤,为民作主。“大人,小小王仪卫,只不过是王爷跟前的一只狗而已,至于他在外干了什么坏事,王爷肯定不会知道,他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魏直给王傲画出了处理这件事的脉络,这稍稍让王傲的心有所安慰,每到关键时刻这位身边的副手,就会不遗余力地支持着自己,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啊,一定要为他争取布政司这个一品大员的位置。
“王达文的这笔帐本司给他记下了,如他能改邪归正,也就罢了,如果一意孤行,作恶多端,多行不义,那就会自食恶果。”王傲思虑再三,还是想到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严重性,要想据掉树枝,那树根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