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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解相思揽下醋坊三人活 纠纷不断状告王府百姓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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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为解相思揽下醋坊三人活 纠纷不断状告王府百姓多

    初一十五进王府,

    不见佳人忙酿醋。

    为解相思忘忧愁,

    埋头疯干活不苦。

    坝陵桥窄拓水渠,

    赔偿不谈乡民怒。

    引发纠纷告府状,

    布政使司难监督。

    ——作者诗记

    夏云、秦豌、李元一三人坐在酒馆之中,推杯换盏,你敬我喝,不亦乐乎。

    夏云面红耳赤,端起一杯酒,两眼眯成一条缝,对着李元一,“小李子,哥…今天说句…实话,不知你爱…听…与否?”夏云说话阴阳怪气的,逗得李元一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的好师兄,你有话就尽管说,咱们谁和谁啊?来,哥,干了再说。”李元一也端起酒与夏云碰了一下,一干而尽,并将酒杯举起来杯口朝下,让夏云看着。

    “好,痛快!小李子果然是位爽快的汉子,痛快。”夏云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个精光。他放下酒杯,醉意浓浓地看着两位师兄弟。“你们说从醋坊开业到现在,你、我、秦哥,我们三人每天就像一头毛驴,从早上干到晚上,没歇息的空,看看现在益源庆多大的名声啊?可东家一点薪水也不给加,你说我们兄弟三人是不是有点冤呀?”

    秦豌脸上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他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是啊?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没日没夜地干,现在的醋坊产量比开业时增加了一倍,而伙计只加了小李子一个人,我们累得都快爬下了,这公平吗?”秦豌火药味更浓,他俩的话让李元一感到无所适从,难以回答。

    “啊,这,……二位师兄,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不知你们爱不爱听?”李元一借着酒劲,壮了壮胆子,他不是害怕师兄两个人对他怎么样,而是不知道该不该惹他二人生气,更主要的是他想尽力改变两位师兄的想法。

    “说,咱自家兄弟,有何话就直言。”夏云醉汹汹地看着李元一。

    “对,无妨,无妨。有话就说。”秦豌赶紧补充着,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们三人团结起来了,那加薪的事就有希望了。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折不断。

    “好,痛快,两位师兄,那小弟就干锅里面炒豆子,你们可别埋怨有豆子蹦出来烫了你们的脸噢!”李元一坚定的神情让夏云和秦豌看着就像是迷失方向的路人遇到了向导一样,这回总算是有救了。

    “说,师兄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夏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嚼着,他用平和的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位师弟,他不知道这位师弟李元一哪来的一股子执着精神,一个人常常干好多活,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多少,从来也没有与师兄们计较过干活多少,莫非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他肯定没有,他的底细我一清二楚,就是小葱拌豆腐,是不是他现在没有妻小,我看他呀从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

    “世上本没有公平二字,您二位虽是醋坊的元老,可是您二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咱是伙计。再说这几年,你们全家的吃喝拉撒还不是全靠醋坊的工钱过日子,醋坊这几年稳定发展,就是你我的福气了,别再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李元一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夏云和秦豌的短处。原本李元一想着,这句话说出来肯定会使两位师兄难堪,说不准还会惹得他俩不高兴,反正自己是凭良心做事,凭良心说话。

    “对。这几年也没什么挫折,平平安安,回家老婆给洗个热水脚,钻进暖和和的被窝,一觉就睡到天亮了。”没想到李元一的话音刚落,秦豌很随意地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

    “对了,这叫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知足吧!别看醋坊东家收入多,你们知道他得冒多大的风险吗?还有背后的达官贵人,迎来送往,看不见的开销大得很呢。”李元一见到初战即胜,赶紧趁热打铁。

    “李老弟,你从头到脚就是一根筋,属牛的。醋坊离开咱三人,他能行吗?他凭啥不给涨工钱?”夏云却不同意李、秦二人的说法,明显带着火药味。

    “来,师兄,干一杯,咱们一醉方休。”秦豌脸上笑眯眯地,似乎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联,他本是个旁观者而已。

    李元一站起身来,面对着昔日受他尊敬的两位师兄,不怒自威。

    “别喝了,你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模样,原来呀你俩在俺李元一心中,那是两个可亲可爱的亲兄弟,你们累了,想歇息了,俺李元一二话不说帮你俩干活,俺李元一从无怨言。你们想早点回家了,老婆孩子一大堆,俺李元一帮你俩干活,那是因为想到孩子见到你俩回家的情景,孩子扑到父亲怀里,甜甜地叫声“大”,那是何等地幸福。为了你们的幸福,俺李元一每天汗流浃背,一天干的活比你俩两天多,俺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咱益源庆能蒸蒸日上,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每到晚上俺回家的时候,累的连腰也直不起,两条腿足有千斤重啊,俺和你俩比起来,谁冤啊?”

    “兄弟,兄弟,你别生气,是哥不对,是哥太贪心了。”夏云突然之间像是悔过自新似的,认识到自己的不对,站起身来,红着脸向李元一道歉。

    “是啊,小李子的话就像是一阵重锤敲在我的心中,你让我这当师兄的羞愧难当啊!”秦豌一拳击在桌面上,震得桌子上的碗筷摇晃着,就像是一场地震。

    “是,小李子说的对,东家有东家的难处,为了醋坊东家可以说把全部的家当都压进来了,他和善心慈,对待我们就像是长辈对待晚辈一样。”夏云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老实话说了出来。

    “这次的事情虽然只是说说而已,可我俩人看到了小李子金子一般的心,你正直,义气,说到做到,有恩必报。哥算服了你了。我们三人结成金兰之好,你愿意吗?”

    “什么?金兰之好。”李元一惊诧地说着。

    “不,这叫桃园三结义。刘备、关云长、张飞,哈哈哈……”秦豌说完哈哈大笑,不知他是为掩饰自己刚才的唐突之处,还是在为三兄弟结义而高兴。

    “好,不求同生死,但求共患难。”李元一伸出手,与夏、秦俩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醋坊车间内,醋意熏天,浓浓的酸味迷漫在车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人身上都裹着一层酸漕味,好像抓一把就能抓满手心似的。李元一弯下腰上下翻动着醋漕,抬起头看着夏云,夏云正站在醋缸前看着自己。

    “小李子,你常常出入王府,肯定大开眼界了吧?告诉哥,在王府里碰到过王爷的女人吗?王爷的女人长得好看吗?”夏云竟然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眼中充满了对那座深秘高大的晋王府的好奇,充满了渴望。

    “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你说什么王爷的女人?一天到晚尽瞎扯蛋,每天就像个女人似的,唠叨个没完!”李元一含糊不清的话,给夏云吃了个闭门羹,但又好像是在教训夏云似的。李元一依然弯着腰在翻腾着醋漕。

    可夏云依然不依不饶,走过来蹲在李元一的身边,看着李元一上下翻动的两只手,脸上笑眯眯地。“哎呀,你误会哥的意思了,哥说的碰到不是那个“碰”,而是见没见过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夏云原来是怕李元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字一顿地解释着“碰”的含义。

    “‘见’和‘碰’能一样吗?谁让你说话口齿不清呀?”李元一假作糊涂,抬起头看了一眼师兄。

    “你到是快说啊,到底碰没碰过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无非就是男人和女人那点事嘛。”夏云见李元一假装糊涂,越发感到有点可疑。干脆就把话题挑明了,就像是隔着嫩绿青纱帐说话的人,只听得见其声,看不见其人,伸手就将挡在面前的庄稼叶子拔拉成一条亮敞敞的通道。

    “俺呀告诉你,你以后可别再问了。王府中没有女人,只有金丝雀。”李元一听到夏云的话,知道今儿个是遇上了难缠的劫色贼了,如果不讲点黄色的调味口的话,很难脱身啊。

    果然夏云一听到李元一的话兴趣大增,“金丝雀?你可真会开玩笑,改天哥和你一起去见一下金丝雀,好吗?”

    “哥呀,王府中只有一只金丝雀,谁都见不到,快干活吧!”夏云真是溜脖子上树,完全就没有停的意思。李元一只好来个快刀斩乱麻。“嗯!…,好吧,干活就干活,干完活早点回家,你嫂子在家里还等着哩。”夏云顿时大失所望,一脸的不高兴,低下头翻动着醋漕。

    “师兄呀,你就是一个典型的妻管严,每天就会说两个字:早回,早回。你也给自己留点面子吧!”李元一见夏云开始撤退,不由得向他进行反攻。这也许是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今天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

    “哈哈哈……,兄弟,你嫂子快要生了。”

    “真的吗?嫂子生男还是生女呀?”李元一好奇地问道。这一回充满好奇的不是夏云而是李元一,夏云心中陡然生起一股优越的自豪感,这股自豪感就像是冬天山坡上迎风傲立的酸刺儿,火红火红的一大片,映衬着白雪皑皑的山峦。它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它是那样的有成就感。

    “看来呀,你小子还嫩着哩,那孩子在女人的肚子里,谁知道是男还是女呀?以后呀等你给自己的媳妇种上了,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看把你美的,哼,看在未出生的侄儿的面上,剩下的活儿俺全包了。”李元一好像看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向着自己跑来,他是多么的惹人爱怜,他幼稚天真的脸充满了童年的乐趣。

    “真是不好意思,那哥就代你的小侄子谢谢你这个当叔的了。”夏云一脸的感激之情,他没有说出来,只能把许多感谢的话埋藏进心底。

    “你放心走吧。”李元一投以鼓励的眼光,这份关心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表白,或许一个眼色就能代表一个人真诚的心。

    “小李子,那哥走了。”夏云站起身只管自己走了,李元一看着夏云的身影,忽然间又想起了柳絮那渴望的眼睛。

    坝陵桥外。

    廉超站在高处,村民李四兔、小蹦子狗等李家村民站在垅堰上。廉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个村民,仿佛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两个随从站立左右,显示着廉超这个工正所官员的身份和地位。

    “李家村的村民,你们听着,现在工正所代表晋王府向你们宣布,今年春天,这坝陵桥两侧的田地十步之内全部被征为修渠用地。”

    李四兔站出来,向廉超双手作拱。“廉大人,这些田地是经过官府两册登记的,它关系着征收赋役的多少,再说了我们可就这么点儿田地,你们怎么能一句话就把老百姓的命根子没收了呢?”

    “是呀,你们咋能说没收就没收了呢?你们占了地,也该免了我们的田赋呀?”小蹦子狗说话细声细语,可是让廉超听起来觉得非常刺耳。

    “本工正所只管占地,不管免赋,免赋的事还是到别的衙门去吧。”廉超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向村民们吐着。

    “你们还有王法吗?”小蹦子狗不禁向这位傲慢的工正所大人反驳。

    “是呀,还有王法吗?对,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村民们举起拳头,向着廉超示威。

    “哈哈哈……,王法,看来你们还不懂王法的意思。好,本官今日就为你们讲解一下王法的意义。王法就是王爷制定的法律,天下皆然。你们听明白了吗?”廉超似乎全身充满了精神气,他满脸笑容,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乡民,原来啊在这天底下生存的百姓是多么的可怜,他们只知道遵章守法,却不知道这法是谁制定的,这法是用来对付谁的。

    “不管是谁制定的王法,这田地是不能随便占用的。”一个村民愤然说道。

    “对,不能占用,我们决不答应!……”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乱吼乱叫。

    “本官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来通知你们的,到明年春天的时候,你们可不要怪本官不通人情。”廉超面对着群情鼎沸的村民感到束手无策,只能重申自己的主张。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你们不讲理,我们就到布政司大人那里去告你们。”李四兔居然向廉超表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告,去布政司衙门?好,你们去告吧。山中的老虎还怕了野猪不成?”廉超不由得怒火中烧,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布政司大人可是有名的大清官呀,他不会不管的。”

    “走,我们去布政司告状去。”

    “走,告状去。……”

    山西布政司衙门,聚集着许多百姓。

    李四兔手举状纸,和众乡亲来到衙门口,要进大堂告状。

    “哎,哎,哎,你们要告状,可得按规矩来。”两个门官一看这人多势众,赶紧跑出来打着招呼。

    “规矩?告状还有什么规矩?”李四兔收起状纸一脸的疑惑。

    “哎哟,站住,站住!我说你们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要告状啊,只能先擂鼓再喊冤。”门官的两只手张开,就像是拦着一群要往粮食垛上奔跑的鸡儿一样,生怕鸡儿啄了那挂在垛前长长的谷穗。

    “擂鼓就擂鼓,有什么可怕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地叫喊着,“走,去擂鼓!”……,,人群哗地一下又像潮水一样,涌向了衙门八字墙壁旁的大鼓。当人群涌到大鼓下,两人高的大鼓静静地立在架子上,偌大的鼓面正对着人群,喧嚣的吵闹声瞬间安静下来,静的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喘气声,李四兔和小蹦子狗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村民。村民们瞪大眼睛看着李四兔。是啊,只要敲响了大鼓,就代表着他们这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们向着晋王府开始宣战,开弓没有回头箭啊!李四兔突然之间脊背上冒出了一股冷汗,不知道是害怕所至,还是衣服穿得暖和了。这马上要开春了,家里的老老少少都等着要吃饭呢?要是自己被关押进去了,可怎么办呢?

    “敲啊!怕什么?”不知谁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就像是晴天一个炸雷,震聋发馈,大家伙儿愣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都涌向大鼓,争着抢着去抓那插在鼓架上的鼓槌。

    “我来敲鼓!”李四兔一声断喝,将纷乱的人群镇住,大家伙儿停止了争抢鼓槌的吵杂声,静静地看着这位村民的领头羊。李四兔拍打了一下被挤皱的衣衫,然后郑重地拿起鼓槌,看了一眼众乡亲,就像是要骑马直奔战场杀敌一样,咚!咚!咚!……。那鼓声清脆悦耳,好似冲锋的号角,大家伙的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容。是啊,乡亲们信任咱李四兔,每到年关,谁家有什么过不了的坎,总是来找咱,现在乡亲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事,咱怎么能瞻前顾后呢?无非就是被关进牢中,咱又没杀人放火,王府能把咱灭口吗?

    看着众怒难违,门官赶紧吆喝着。“快快报告布政司大人,有乡民百名告状。”

    一名门官听到头目的命令,踮起脚尖,像兔子一样向衙门大堂蹿了进去。“报!大人,有数人击鼓喊冤!”

    王傲与魏直正坐在大堂之上,猛然间听到门外一片嘈杂之声。他抬起头来,“门外何人喧哗?”

    大堂的衙役正要转身出门,门官跑了进来,单腿下地,两手一拱。“大人,门外有约百人击鼓喊冤。”

    “好吧。刚刚过罢大年,元宵节还没有过,就有人忍不住了,升堂!”王傲重新端坐起来,两眼严峻地看着大堂之外。

    魏直看着王傲,脸上不禁现出笑容。自从腊月二十三小年有人状告王府仪卫,这位布政司大人茶饭不思,脸带愁容,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一点精神。今天才过完大年,怎么又有告状的百姓呢?莫非又是王府的官员惹祸了?唉,人人都说做官好,可谁知道这做官呀就是在夹缝中生存,弄不好啊还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乡民们涌进了大堂,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其中一人手举状纸,高声诉说。“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啊!”

    紧接着,众乡民一齐高声附和,“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啊!”……,听起来,如涛声,轰鸣悦耳。

    王傲一拍惊堂木,啪地一下,堂下的乡民哑然无声,低倒头沉默着。“堂下何人,有何冤屈报上名来。”

    “乡民李四兔,我等乃是城外李家村村民,王府工正所廉超因修渠筑坝,没收村民田地,村民找其理论,既不给免赋税,又不给补偿田地,只能找大人诉冤啊!”衙役走上前,接过状纸,为王傲呈上。

    “哎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真又是王府的事,这可叫大人为难了!”魏直心中感叹着,他不想正面看王傲的脸,作为下属,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大人,他只能脸色沉重地看着堂下众多的乡民。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魏直的鼻子有些发酸,他不知道是为乡民的难处而悲伤,还是为王傲与自己的处境悲伤。他不知道,也说不清。

    王傲接过状纸,略加扫视,脸色阴沉起来,看着就像是要快下雨的天气,只有一股冷风刮过,凉嗖嗖的。

    “怎么又是王府的事呀?”王傲愣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让堂下所跪乡民听得模棱两可,不着边际。

    魏直看着王傲左右为难,忙为王傲解围。“大人不必多虑,让下官看看。”

    衙役走上前接过状纸,递与魏直,魏直接过认真看了一遍。

    “大人,这状告王府官员的状子是接二连三,我等须从长计议,以正视听,以理服众呀。尔等先回家去吧,本官与布政司大人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魏直口气肯定,就像是要马上处决那些惹事生非的王府官员一样,让李四兔等人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加了一件棉衣的温暖。

    “小民谢大人,谢青天大老爷!”李四兔率先站起身来,众人也跟着站起来。他们借着站起来的一刹那,看着堂上那威严的布政司大人。他们把无限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张着两翅、身前身后绣着仙鹤的官服上,他们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就像告别久别小聚的亲人,慢慢地走出大堂。

    看着乡民们退出了大堂,王傲似乎才从一片泥泞中拔出两只脚,站定了身子,找到了前进的路。“哈哈哈……,魏大人说的没错,可这王府的事盘根错结,任何一件小事都与晋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老虎的屁股就凭魏大人与本司能摸得动吗?”

    “大人,王府的官员常常滋事扰民,殴打无辜,乱占民间田地,简直就是仗势欺人,先祖魏征就是唐朝有名的宰相,我虽不敢与先祖魏征相提并论,但我魏某天性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我愿拿自己的乌纱帽作担保,不惩治这些不法之徒誓不作官。”

    “魏大人一片爱民之心,古今罕见,鬼神共仰,但我王傲是一省之主,岂能让参政大人替老夫去背黑锅?那样会陷我王某于不仁不义之地。哈哈哈……。”又一阵大笑,魏直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人所笑是不是笑我魏直幼稚?抑或是非常赞赏我这个参政的言行和主张?

    “大人不必顾虑,其实由我魏某出面,最后有助于事情的解决,魏某愿与大人唱一曲双簧,您看怎样?”

    “好,魏大人不仅有勇而且有谋,可谓是我王傲的得力助手呀。”王傲果然是满脸灿烂,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直刷刷地射向大地。阳光是那样的明媚,阳光是那样的令人振奋。

    “只要能将王府这些扰民之事处理好,就算是演一出苦肉计也不冤呀。”魏直赶紧作着补充,他相信自己和布政司大人还是能够攻守同盟,进退自如的。在这官场上,好比在战场上,如果能达到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李老五和李家村的两起案子虽然都是王府之官员造成的,但他们是不是在瞒着王爷偷偷干的?还是利用王爷安排事务之际,混水摸鱼呢?

    典膳所,冯卫州办公署。两名随从将三坛醋抱着放在桌子上。坛子上贴着红纸黑字的“永泉玉”标签。

    “好啦,你俩出去吧。”看着随从放好醋坛,杨玉轻描淡写地说。

    “是,大人。”两位随从木讷地看了一眼杨玉,然后走出房间。

    “冯大人,这是永泉玉老陈醋,两坛送您品尝,一坛请王爷品尝。”杨玉脸带笑容,眼睛却看着坛上的“永泉玉”三个字。似乎他不是对冯卫州说话,而是和“永泉玉”三个字说话。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冯卫州赶紧站起来,双手一拱,“杨大人,不必多礼。您这两坛老陈醋对我冯某来说可谓是千斤重量呀!”

    冯卫州边说边走到桌前,看着三坛老陈醋,那黑色的“永泉玉”字贴上还散发着墨汁的香味,他的话确实让杨玉有些深感意外,杨玉的心中震颤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如偌大的湖面上,有一个小孩扔了一颗土坷垃,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这事确实让冯大人为难了,不过,事成之后,杨某必有重谢。”杨玉不得不把这句早已藏在心中的话吐了出来,他的心中感到一阵的轻松,这就好像生产小队的社员,借着到生产队的地里寻找刨剩的山药蛋之名,趁着天未亮,混水摸鱼,到没收过的地里偷刨山药蛋,就等着回去分给小队长。

    “哈哈哈……,杨大人多虑了。您呀有所不知,王爷是南方人,爱吃白米饭,初到太原时,对醋并不嗜好。可是有一次,王爷患了风寒感冒,好几天饮食不进,典膳所变着花样做了好多吃的、喝的,可王爷总是只吃三两口,说没有食欲。最后还是小孙做了一碗清汤面,佐以醋蒜,调味,王爷吃了胃口大开,至此以后,王爷就对老陈醋情有独钟了。”冯卫州讲着这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就像是在讲述一首遥远的童谣。听起来是那样的纯真,令人回味无穷,遐想万分。杨玉心中冷冷一笑,这点雕虫小技无非就是增加些筹码罢了。

    “哎呀,原来王爷与老陈醋还有一段历史典故呢!恕杨某无知。”杨玉谦诚而恭敬地说。

    冯卫州看了一眼杨玉,走到窗户前,望着窗外,“从那以后,一日三餐,醋壶就摆上了王爷的饭桌。”

    “冯大人,这益源庆是如何进了王府成为专贡醋的,您应该知道底细吧?”杨玉不得不和冯卫州进行着侦察摸底,他的心中鼓足勇气,决心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冯卫州听到杨玉逐步被引上正题,转过身来,看着杨玉,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站在讲堂上侃侃而谈的私熟先生,面对着杨玉这位专心致志的学生,不得不一点一滴地讲得更加透彻,更加生动。“是啊,太原说起来酿醋的作坊不少,典膳所采了三家醋坊的醋,细细品尝,选出两家,最后请王爷品定,结果还是王爷拍板定了益源庆为专贡醋的。所以永泉玉能不能进入王府,这不是我辈说了能算的。”说了半天,原来还是和没说一样啊,这个老奸巨猾的典膳所大人。杨玉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过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就像是和熈的春风吹佛着泛绿的树叶,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诱惑。

    “不管怎样,永泉玉就靠冯大人鼎力推荐了。”

    “好吧,王爷爱醋,请王爷品品再看。”杨玉费了许多口舌,就等来了最后这么一句有用的话,他的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似乎看到了王爷品着永泉玉的醋,满脸微笑,频频点头……

    典膳所。徐兴祖坐在椅子上,满脸的白须显得仙风道骨,他端着孙光递上来的茶碗慢慢呷着。冯卫州站在地上,烦躁地踱着步,窦天成、吴林站在桌边,看着冯卫州一脸的不高兴,不知道这位典膳所大人因何如此,而且还请来了资格最老的徐兴祖老爷子,肯定有大事要事。孙光为徐兴祖递上茶,又为冯卫州端上茶碗,放至桌上。“大人请用茶!”孙光兴味盎然地看着这几个沉默不语的大人、师傅。

    冯卫州坐下,端起茶碗,揭开碗盖,慢慢品了一口,抬起头看了一眼徐兴祖,又威严地扫视了窦、吴、孙三人一遍,“你们几位当厨子的说说,这杨玉可是一个财迷精,他酿的醋要进王府,不是给我冯卫州添乱吗?”冯卫州直接了当,倒是没有半点客套,没有半点虚伪。徐兴祖默默地看着这位典膳所大人,是啊,他这是在作戏给自己看,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只有我这个人老头儿对他有着制肘作用,我的一句话就能扭转乾坤,更何况是这样一种小事,徐兴祖想起了当年在来太原府的路上,被晋王朱棡鞭打的事,不由得心中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在当今的大明王朝,还有几个人拥有这种荣耀和资格,恐怕寥寥无几了。

    “冯大人,咱这典膳所可够烦的了,谁有时间管他的醋呢?”见没人吭声,还是资格较老的窦天成打破了沉默,而且发着牢骚。

    “是啊,人人都说这典膳所是个好地方,可我冯某人没看出有什么好,几位师傅最近辛苦了,等我冯某有时间了向王爷禀报,为你们求个赏赐。”冯卫州听得出窦天成是话中有话,虽然他是个厨师,可也是个惹不得的主儿,要是他起来起哄,势必会引起徐老爷子的支援,自己要想办的事可就难办了。这个窦天成啊纯粹就是个搅屎棍,他是生怕这个典膳所平安无事啊。

    “冯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我们几个命薄人微,福不住那王爷的赏赐,苦点累点没什么!你们说呢?”窦天成依然不依不饶,说话酸溜溜的,让人听了就像是吃了秋天的酸刺儿,一直酸到了心坎里。想吐又吐不出,这让冯卫州心里难受极了。

    还是孙光乖巧,看着冯卫州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嘻嘻一笑,“我说,冯大人,您是不是想让我们几个品品永泉玉的醋好不好呀?”

    “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呢只是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杨大人可是王爷的亲信啊。他呢来找我好几次了,要是再推辞可能就说不过去了。”冯卫州话中有话,软中带硬,分明是说给徐兴祖与窦天成听的,这事儿要是弄不好,可有你吃苦头的时候。我呀征求你们的意见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你们以为驴不吃草料,主人就不会磨面了,狠狠抽你两鞭子,还不得照样拉磨?

    “冯大人,您看我呢嗅觉也不好,年龄又大了,要不让徐老厨师和我们共同品尝,您看如何呀?”

    “哈哈哈……,这事儿好说好说,大家都品品如何?”徐兴祖早就像是要品尝醋似的,就等着冯卫州把醋端上来。

    “好啊!既然徐老厨师也同意了,那咱就品品。小孙,上醋。”

    “是,大人。”孙光摆好五个细瓷小碟,揭开桌子上的一坛永泉玉醋,拿一个小勺子舀着,一个碟里舀一勺子,然后第一个端到徐兴祖面前。

    窦天成看着碗中的醋,一股浓浓的醋味涌入他的鼻子,他不知道是为吃醋而感到嗓子眼里发酸,还是因为冯卫州利用手中之权谋利而眼红嫉妒。看来这冯大人一定吃了杨玉的银子了,不要看他装得若无其事,这就叫明里布兵,暗里烧香呀。

    “品!来,大家伙都品一下!”冯卫州招呼着徐兴祖等人。他自己先舀起一点醋,放在嘴边,轻轻一抿,用舌头舔了舔,没有表示出任何表情,然后放下舀子,看着徐兴祖。

    徐兴祖眉头紧锁,端起碗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醋的颜色,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将醋味吸入鼻道,他那银白的胡须似乎在抖动着,好像他用全部的力气把醋味贮存在鼻子里一样。他眯缝起两只眼睛,久久地回味着,回味着。

    过了许久,徐兴祖才缓过神来,张开微醉的眼睛,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些兴奋,有些迷茫。

    “怎么样啊?徐老厨师?”冯卫州的口气极轻极轻,好像怕惊坏了刚睡醒的孩子似的。

    “嗯!不错,不错!”徐兴祖从鼻孔中哼出两个字,不过语气僵硬,似乎是被冯卫州用刀逼着说假话一样,尽管冯卫州听着不舒服,他的话就像从深山老林的山洞中吹出来的冷风,让人感到一股潮湿和发霉的味儿,可毕竟徐兴祖没有说不好,这或多或少让他心里感到有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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