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书与血
兰宫，漓水阁，锦忧整日孤寂悲冷，静望窗外繁花凋零。奴仆小荇不忍，道:“姑娘，莫惆怅了，我们去踢毽子。”锦忧叹:“余哪还有心玩乐？”语罢，掏一沓宣纸，以麟管，勾勒郁磨。睡时，便将宣纸，压至枕下，虔诚道:“祈奴翌日，得见君面。”
一日，锦忧难忍思念，卯时初便醒，辗转反侧。虽是盛夏，却感床褥冰凉，直刺骨髓。少顷，清泪流淌，喃喃自语:“璧瑕，莫弃奴，璧瑕……”
小荇听闻，至其卧室，道:“姑娘，莫伤悲了。外面有小猫，何不去逗逗？”
锦忧双眸黯淡，苦笑:“扶我去罢。”
然而，小猫却不见踪影。小荇疑惑，道:“姑娘，在这等着，奴去后院找找。”锦忧颔首。
烈日高悬，海棠心冷。倏忽间，一个意念，诞在锦忧脑海。她撩起裙边，迈出院门。
碧蓝天，月白墙。锦忧沿小道，一路跌撞，潜出后宫。见一前庭，空荡无人，不知何处。转身，见一小殿，匾额刻“御书房”。锦忧想:“之前入宫，似经此殿。由此向西，便至裂素。”大喜。欲行，却被宦官拦下:“姑娘，你找谁？”锦忧紧张，道:“奴……奴找陛下。”宦官道:“陛下殚精竭虑，无空见你，速回罢。”锦忧闻之，跪其膝前，哭求:“奴只远观，不扰陛下。乞君许奴……”宦官道:“姑娘，我一阉人，哪敢许你？”锦忧不停叩首，念道:“求君了，求君了，陛下识奴，不会动怒……”宦官叹:“姑娘，我实在没这个胆。”忽然，殿阶之上，传一女声:“公公，许了她便是！”
锦忧抬头，魂魄皆飞。说话之人，竟是宛央。宦官笑:“娘娘，陛下繁忙……”宛央不耐烦:“忙个屁！你走开，不然揍你。”宦官退。锦忧一怔，接着，拔腿就跑。宛央跳下殿阶，擒住锦忧，押她入殿。
殿内，书墨香气扑鼻。锦忧被按在一书架，无助挣扎。宛央笑:“哎呦，这不是锦忧姑娘吗？找陛下干嘛呀？”
锦忧恐惧，颤抖道:“你……你来御书房……作甚？”
宛央笑:“我喜读古书，常来此浏览。不过……”说着，猛扇锦忧一掌，狞笑:“你好像，没回答问题呢～还有，你叫我，竟敢不用尊称！”
锦忧脸颊，火烧般疼。哭道:“奴……奴想陛下了……”
宛央闻之，恐吓道:“你也配想他？我即刻杀了你，抛在河沟，看你还想不想！”
锦忧听了，体若筛糠。孤注一掷道:“跟你拼了！”语罢，踢向宛央小腹。宛央惊，以臂抵挡，锦忧脱身，抓住宛央头发，摁向墙壁。宛央吃痛，一拳打在锦忧胃囊。锦忧登时胃液、鲜血齐吐，瘫倒在地。宛央整好头发，怒道:“你这贱婢，还敢反抗！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抬脚朝她乱踩。骨骼粉碎声、惨叫声、书架晃动声，在殿内回响。
路过的伍道韦，听闻哀嚎，飞奔入殿。见宛央如疯魔般，死命暴跺，锦忧则一动不动。恐宛央迁怒，默默离开，去裂素殿，告知郁磨。
宛央跺累了，坐到她身边，以手摸鼻息，竟还有气。笑道:“这贱婢，还挺扛打……算了，留她一命！”笑罢，整整衣裙，回寝殿休息。
锦忧睁眼，见夜幕已降。身下，是熟悉的床褥。身旁，小荇正哭泣。疑惑道:“我……死了吗？”小荇闻之，振奋高喊:“陛下！她醒了！”郁磨忙入室，执锦忧手:“让卿受苦了……”说着，潸然泪下。锦忧见了他，眼圈骤红，泣不成声，抱其呜咽。郁磨轻语:“我斩嫩枝，给卿送服，保住卿的性命。卿且在阁静养，莫忧愁。”锦忧哭:“奴要璧瑕陪奴，璧瑕留下罢……”郁磨叹:“不可啊……”锦忧道:“怎么……怎么不可？是……怕她吗？”郁磨叹:“不是……我……我得……”锦忧紧搂郁磨，哭道:“求璧瑕，休了她罢！”郁磨叹:“唉，卿先养伤，别走动。我将遣护卫，保卿安全。”说罢，便拂袖离去。
至寝殿，宛央等候多时，冷冷道:“为何回来这么晚？”
郁磨叹:“战端在即，公务繁杂。”
宛央笑:“哦，是真的吗？”
郁磨突然哭泣:“宛央，你不信我吗？”
宛央愣，忙道:“陛下……陛下别哭啊……小荷乱猜，小荷不对……陛下打我罢。”
郁磨瘫倒在床，长叹:“好累啊……”
宛央笑:“小荷给陛下揉腿。”
郁磨苦笑:“不用了，心累……”
隐仙，竹宫。宋昀读毕琼枝惨败的信笺，勃然大怒。朝文臣武将吼道:
“庸将安毓灏，毁我南境！即派兵马，擒他入宫，朕亲斩之！”
宋绍闻之，跪伏谏诤:“父皇，万万不可！安君乃良将，以极劣之军械，歼灭柏寇千余。若斩之，竹国必陷！”
宋昭亦谏:“父皇，不可斩。”
宋昀叹，即道:“遣使告之:若再失城，提头见朕！”
次尔，子夜。市民与柏军，皆入梦乡。突然，一声巨响，震天动地。紧接着，整个城市，剧烈颤抖起来。
市民低矮的平房，被碾成碎屑。锅碗瓢盆，坠入裂缝中。柏军的营帐，被连根掀起。弹药库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汇聚成蘑菇云。巍峨菊宫，墙壁倒圮、金顶坍塌。全城电力瘫痪。污水掺杂鲜血，遍地横流。
翌日，沈稗满眼血丝，至秘书寝室，问:
“损失如何？”
秘书惊魂未定，道:“目前，我军遇难、失踪者达三百余，另有重伤者二百余，正紧急抢救。弹药库全被引爆。机场被破坏，战机皆尽被毁。至于菊民……尚未调查。”
沈稗道:“不必管菊民，俾其自生自灭。”
秘书微愣，问:“次尔地震的消息，要告知陛下吗？”
沈稗忿:“告陛下作甚，且瞒着他。让他认为，这里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