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白
张婉泉很清楚，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与不擅长的领域。徐薇擅长作战，在其他方面却缺根筋；拓跋尚武有领袖气质且善战，但权谋与人情世故方面不足；徐清盏有亲和力也善于处理内政，但大局观不足……
而李鹄温是个例外。她在自己人面前足够有亲和力，在敌人面前心狠手辣敢赌，既有大局观也有小局观，修炼方面更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直到现在，张婉泉都觉得自己被李鹄温玩弄于股掌之中。无论是自己师门被灭，还是成功复仇，一定都有她的参与——不，不一定是参与——很可能她才是主谋。甚至连太行山、新亭坞、沙羡庭的结盟，都有可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李鹄温有什么话从不直说，但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说张婉泉“胆子大”，徐薇“胆子小”，意思就是徐薇比较保守政治野心不强，而张婉泉想翻天。张婉泉知道，他一手策划结盟一事，足以证明他的野心；至于徐薇，人情世故上实在不开窍，李鹄温和她随便聊两句估计就套上话了。再加上李鹄温逼迫新亭坞出力灭掉甘州楼一事，足以证明，她已经向张婉泉下了战书：我才是应该君临天下的人，你最好别骑在我头上。否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好在张婉泉只是宣布结盟，还没有说自己要统一天下。张婉泉曾经认为，既然要统一天下，就必须要尽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想法，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愿意帮助他——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而现在，他已经找到盟友，就可以低调做人了。张婉泉的具体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黄吟，拓跋尚武，徐清盏。黄吟和徐清盏都是精明有城府的人，大可放心；拓跋尚武不擅长权谋，但有政治敏感度。
而知晓他野心的人，还有徐薇和神剑游侠。神剑游侠阅人无数，没理由一直记着一个小屁孩七年前的两三句废话；当下能出问题的，只有徐薇了。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李鹄温，他也不敢问，只好内心默默祈祷：师姐应该不至于这种事也和李鹄温说吧！
张婉泉觉得头痛：我该怎么办？什么时候抛出我的野心？不能表现得太窝囊，否则无法赢得民心，这会导致他策反地方平民的计划泡汤；也不能表现得太勇敢，否则李鹄温会把他直接办掉。
张婉泉绞尽脑汁苦苦思考时，李鹄温把他拉回了现实：“我和你师姐聊过不少。她说你雄才伟略，有一统天下的凌云壮志。我和你聊天呢，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张婉泉被这段话吓得直冒冷汗，可仔细思考之后内心又一阵狂喜。尽管如此，他还是装作冷静：“你这么老胡说八道，是来消遣我？”
“别生气嘛，就逗你玩玩。我真的挺喜欢你这人。虽然你不适合当我朋友，但挺适合当我夫君。怎么样，考虑一下？”
“你这个年纪，居然连个男宠都没有？”张婉泉很惊讶。
“什么话。我是真的很有诚意的。”
“请你自重。”
“这就不自重啦？那你觉得，追求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办？”
“应该先互相熟悉，循序渐进。等到时机成熟，再告白。哪有人省略之前的所有步骤，直接告白的？！我们很熟吗？！”
“我也不是不想和你循序渐进呀，”李鹄温故作委屈，“我和你好好说话，你又不愿意说。我只能直奔主题了。”
“你之前冷着脸说要杀我，也是计划的一环？”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我只是说要对你做些事，怎么到你这就变得这么血腥了？我要留你下来也是为了你好呀。不说这些，我们还是直奔……”
“且慢！”张婉泉险些从骆驼上摔下来，“我错了。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比如……”
“这可是你说的哦。”李鹄温满面春光，“讲讲你们结盟的事呗。”
“有什么问题？这事外人可管不了。”
“真伤人心。我只是担心你受伤被骗。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人。毁灭很容易，保护却很难。极少数幸运儿或许能做到明哲保身，但要想身边的其他人也不出差池……太难了”
“我结盟也是形势所迫，”张婉泉赶紧顺着台阶胡说八道，声泪俱下，“我也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已。个人力量渺小，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想要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是啊。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不要卷入战争。任何时候都不要，永远不要。”
“是这样吗……真是铁汉柔情呢。”李鹄温目光炯炯，像是看透了张婉泉，“你想守护谁呢？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些人痴情，一辈子要守护的只有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有些人顾家，父母妻儿便是自己一生奋斗的理由；也有些人江湖豪情，希望每一个与自己结交的朋友不受戕害；还有些人，想保护自己的所有子民……最后一种人，想庇护全天下的每一个生命。你是哪一种？”
“我无能，”张婉泉答得不假思索，“我想守护的不过同门。我所剩下的家人，已经不多了。我只希望门派能重新建立起来，所有的招式得以流传下去。这样便足够了。那么，你呢？”
“我？”李鹄温笑道，“和你一样。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罢了。”
好不容易逃离李鹄温的手掌心，张婉泉询问徐薇：“师姐！你和五步蛇聊天，都聊了些啥？有聊到我吗？”
“她倒是有问到过你。她问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之类的。”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徐薇认真道，“我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将来想做什么。我可不傻，才不会和她说你要统一世界呢。你这种不识好歹话说出去，我们的名声可就臭了。你以后也不要乱说话，到时候被人当作暴君的同党就不好了。”
果然。张婉泉心道，完全符合猜想。方才与李鹄温那么急地想要说话，证明了一件好事：李鹄温此人，对张婉泉的了解并不多，所以要抓紧这个机会，变着法疯狂试探。张婉泉认为自己装深情演戏并不能让李鹄温完全放松警惕，但让她减少忌惮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张婉泉第一次被女性告白。按理说，他这样长得不错，又会花言巧语的人不该缺女人缘。只是从小和徐清盏在一起，而徐清盏不仅长得好看，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么一来，张婉泉的女人缘，就全到他师弟身上了。
还没到新亭坞，张婉泉一行人就已经看到孙聿与文旭在外迎接了。
“黄吟呢？”张婉泉问。
“躺着呢。”
“他怎么又躺着了？”张婉泉奇怪，“又被捅了？”
“那倒不至于，”孙聿眼神有些高傲，“他只是累趴下了。打个剑门殿的小喽啰，居然累成这样。”
“你还有脸说！”里边又传来黄诗暴怒的声音，“还不是因为你赶来的太慢！而且，我哥对战的可是李顺丰，不是什么小喽啰！”
“切，我来了也就把他一刀秒了。”
“那是因为我哥一直耗着他的体力，你就是个收割人头的！”黄诗不依不饶。
“你哥就是不行啊，菜就多练，少废话。你比你哥还菜。”
“这个孙聿，原来这么高傲？看不出来啊。”张婉泉悄声问。
“确实令人不爽，”拓跋尚武回答，“但他有这个资本。我都拿他没办法。”
“是这样吗？”张婉泉惊讶道。
“现在能和我打平。以前摁着我揍。”
“这么说，你进步的速度比他快很多？”张婉泉很欣喜。
“不，我们进步速度差不多。”拓跋尚武一五一十交代，“主要是我以前怕疼，不敢放大。”
“现在不怕了？”
“不，更怕了。只是以前他打我还不算疼。后来我们进步多了，他越打越疼，我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拓跋尚武十分坦率。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当初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和我耗着，原来是因为孙聿一个人负责缪尊那边了……对了，你说你更怕疼了？有多怕？”张婉泉问。
“很怕。我从小就痛觉比别人发达，这两年更是变得格外敏感。两年前我觉得不痛不痒的，今天能疼得嗷嗷叫。”拓跋尚武没有直说，但张婉泉已经明白了：感官灵敏度有飞跃式提升，证明修为的提升也是飞跃式的，绝不比张婉泉差。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与拓跋尚武就走进了新亭坞的大厅。
旅途劳累，众人休整了几天才开始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