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报恩
“你……要说什么?”黄吟一边揉着胀疼的脑瓜子一边有气无力地问。
“……”
说什么?徐薇一下子组织不好语言了。这些所有事,本来就和沙羡庭没有关系。缪尊他们只要什么都不做,让他们姐弟三人被抓走处决,再乖乖交出军师就好了。缪尊要报他的恩就让他去报好了,她和她的两个师弟死就死了,这关黄吟什么事?又关黄诗什么事?
“你明日投降吧,”徐薇道,“反正也都拖这么久了。你去了那边,即使没法按照战俘的身份被换回来,也能过得不错。反正你和甘州楼也没仇,在哪干活不是干活。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过是缪尊门下的人奉命行事,玩什么命啊?”
“这怎么行!我……”黄吟讲到这,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下去:“我做这些,和缪门……和缪尊关系不大。本来我是不想说这些的。徐姑娘,这世上多是巧言令色之人,真正的仗义疏财者,只不过是凤毛麟角。徐姑娘,在仙门待了这么久,你总不能不知道这些!”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你是说……缪尊不可信?”
“你……”黄吟有些不可置信,“你可别告诉我,你居然真的信他!”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你是不是被武进给挑拨了?”
“你……”黄吟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你是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黄……黄先生,我真不知道,您说清楚!”
“好好好,和我来这出是吧,”黄吟近日积郁的怨气本就多,现下更顾不上礼仪了:“缪尊帮你,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甘州楼这么个暴脾气的邻居在旁边虎视眈眈,而是希望是新亭坞这样可以给他拿捏的邻居。另外,沙羡庭和新亭坞交好,人尽皆知。如今新亭坞被灭,沙羡庭总得找个新靠山。既然要找,那就得表演给大家看:你看,我多重义气,朋友遭难我多么仗义!至于你们名声好不好,其实他们不怎么在乎,毕竟新亭坞的百姓和他们无关。缪尊至今都是在毫无保留地帮你,这点没错。但他最多只会做到帮你们收复失地,仅此而已。只要有机会,他之后会尽力在暗中坑害你,来弥补之前和甘州楼搞僵的关系。以上,只是我连蒙带猜的。他心里边肯定还有更多小算盘,我看不出来。”
“收复失地,这不就够了?”徐薇问。
“所以你听我讲完!”黄吟怒道,“我投降,只把你交出去,以前的表面功夫都白做了!他本来心里就摇摆不定的,这下他正好借机把罪责全推给我,也不会再帮你们。还有,你把我当什么啊?工具人?什么叫玩什么命?”
“不是缪门主要求你来的吗?既是奉命行事……”
黄吟这辈子从未这么想打一个女人。他这段日子又当爹又当妈,兢兢业业掏心掏肺,在徐薇嘴里,怎么一个“奉命行事”就打发了?可惜他想打也打不过,只能动嘴皮子:“我是活人,我有血有肉有心有脑有情有义,你拿我当工具人?我在缪尊手底下做了一段日子,不能说问心无愧,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认为甘州楼所作所为泯灭人性,帮助你们是正义之举。就算没有人命令我,我也会想办法做我觉得对的事!这次不比以前有交换战俘的余地,而是投降就等于叛逃!说叛逃就叛逃,谁给钱就听谁的,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活着全看别人脸色,日子过这么憋屈我还他妈活集贸啊!”
黄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有些激动。他稳了稳情绪:“徐姑娘,这些道理,当真没人教过你?连你那小师弟都看出缪尊不正常了。如果你大师弟在,他也一定不会信任缪尊。我看你每次分析战局都思路清晰,应该很聪慧才是。”
徐薇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没看出徐清盏不信任缪尊。思路是思路,实战是实战。道理都学过,不代表会用。分析战局思路清晰,不代表一定能打胜仗。
罢了罢了,睡吧。据这几天的观察,多睡觉似乎可以缩小脑袋。头重脚轻,对平衡十分不利,这代表着更容易被敌人有机可乘,也更容易被击中。
第二日,徐薇与黄吟一出门就见到武进那张假惺惺的笑脸,让他们一阵恶心。徐薇不想急着动手,因为以她现在的状态,打不了半个时辰就得被尚承德捅得浑身窟窿,咔咔冒血。被捅了窟窿人就会晕倒,搞不好得死,就没法骂人了。
徐薇趁她的肺还是完整的,指着武进就骂:“你个婊子养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叫唤得又贼难听,一看就是只发情了还没公狗操的牲畜!你老婆和你一个吊样,迟早得把她杀了,把她遗像挂妓院门口当头牌!你族谱上就你一个,独自出去下馆子就是吃年夜饭,画张自画像就是全家福,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武进和尚承德难得讲了一次武德,很礼貌地听她骂完才杀上去。徐薇和黄吟非常认真地应战,仍然全力以赴,前几个回合都打得十分漂亮。尚承德这人比徐薇想象地记仇,连绝技“鬼打墙”都不用了,换另一个招式一直朝着她肺管子扎,半炷香后才找到破绽捅了进去。徐薇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尚承德看黄吟占了上风,怕武进吃亏,没急着结果了她,而是赶忙去帮忙对付黄吟。眼看武进这边也即将得手,突然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且慢,刀下留人!”
尚承德才不管留不留人,一会都没停顿,非常丝滑地刺进了黄吟的腹部,又横着一划拉,肠子便流了一地。
那男人没想到尚承德不按套路出牌,慌忙御剑过来,挡在了黄吟面前。
是张婉泉!
他笑嘻嘻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对武进道:“你好,又见面了。我是不是要对你说声谢谢。”
武进也笑嘻嘻地回答:“不客气,不客气!”
武进还在说话,尚承德便拔剑上前。张婉泉立在那里不动,只让自己的剑出鞘三分,驱动灵力,竟把尚承德震出了半米。武进见势不对,也前来相助,谁知张婉泉双腿仍然不动,左手悠然地负在背后,只用右手控制剑在空中飞舞,便挡下了二人的所有攻击。
待他们玩够了,张婉泉才主动出击:只追着武进打,对尚承德则只是防御。他对武进的攻击并不使出全力,而是只划伤一些不是要害的部位。他像是看透了武进的每一步动作,武进躲也躲不掉,不久就被张婉泉捅了好几个血窟窿:不大,不在要害,不影响行动,但是疼。
张婉泉打架还要抽空说话。他打得不急,说话口气倒是很急:“你好啊,你这段日子……很嚣张啊!武进……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记得?你……你杀我师弟师妹……还杀……小孩!杀!杀啊!还杀不杀?!还杀不杀了?!啊??!你杀啊……”
黄吟非常知趣,不打扰张婉泉。他手忙脚乱把一地的肠子捡起来塞回去,然后去急救那边受伤了的徐薇。她胸口中了一剑,又在吐血,黄吟推测她是伤了肺。这种贯穿伤他不会处理,又怕她窒息,正发愁时,天上传来张婉泉的声音:“这位英雄!后勤在正西方十里!”
黄吟闻言,立马御剑起飞去找医生。等医生一来,他才如蒙大赦瘫倒在地,听着乒乒乓乓的战斗声。兵器触碰时的声音很清脆通透,一听就是高手过招。黄吟只是眼前发黑,却没晕过去。他只觉得张婉泉打起架来赏心悦目,舍不得放过眼前的好戏,于是不顾医生反对,一定要挣扎着坐起来看。另外几个闲着的后勤也不肯走,全部留在原地看戏:虽然看不懂,但那眼花缭乱四处飞舞的剑光,真是太好看了!那两人以前惯用的防守反击根本行不通,因为他们防不住张婉泉这爆炸的灵力。张婉泉虽力量大,但一点都没牺牲灵活性,几个回合下来都是行云流水,每个动作每个身体部位都在发挥作用,没半点浪费的。
不仅是打架好看,张婉泉说话更是好听。他玩够了才控制住武进,把他钉在树上,让他疼得嗷嗷叫。黄吟连续十几天都在听武进那油腻欠揍的声音,现在张婉泉的嗓音对他而言简直是如沐春风:“笑里刀是吧?笑啊,你给我笑??!还笑不笑了?还玩不玩心机?!害弯不玩心机了??!玩!玩啊!”说着还要拿剑去划武进的脸,想让他的嘴角咧开。
另一边的尚承德没受那么重的伤,喘息了一会就要去救武进。张婉泉也不急,不慌不忙问道:“师姐!这个想救爷爷的葫芦娃怎么处置……哦师姐说不了话是吧,那你来说……抱歉,我不认识你……真对不住!你说吧,怎么处置?”黄吟不知说什么合适,只是三两句把这段时间尚承德的表现概括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张婉泉说着把武进提了起来,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说句话听听。你要想他活命的话,说句话。”
尚承德心里知道,今天过后他们两人就都是尸体了。尽管如此,他也舍不得就这么看着武进死,只好开口:“我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张婉泉笑着说,“我师姐应该只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哑巴。既然不是哑巴,怎么那么没礼貌啊?”
尚承德诚恳道:“没人规定过打架之前要先打招呼啊。说话多浪费时间。”
“也是呢。”张婉泉把剑撤了下来,听到武进痛苦的呜咽声。他伤得很重,说不清楚话,尚承德没听懂。张婉泉仔细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想说:“尚爷爷我他妈谢谢你全家啊,你赶紧让他杀了我得了。”
张婉泉乐了:“那不行啊。你于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呢。对了,你既然不是哑巴,能不能讲讲,你们最近都干了什么事啊?”
尚承德沉默不言。
张婉泉只好又把剑架在张婉泉脖子上:“快说。不然现在就要了他这条狗命。”
武进疯狂向尚承德使眼色,求他放过自己。谁知军师说尚承德“傻逼一个”,竟是一点不假。他很老实地说:“你也看到了啊。我们的圣剑都没用在自己领地上,全来帮新亭的农民和渔民了。”
“不说实话?贵门如此大能耐,看个天气还得用上圣剑了?”
“这……我们也有要事在啊。就算没用上圣剑,我们也确实帮了他们啊。”
“那……粤东的海啸,是怎么回事?”
“那次确实是用了圣剑啊!”
“还骗我?”张婉泉又提了提武进。
“啊!那次是我们拆了堤坝自导自演,可并没有没伤着人。”
“从没伤过人?是吗?你们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怎没见有人出来说两句不是啊?你们杀了?好好说话,我之后留他条狗命,扔地牢里就是。”
武进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真是精彩至极,黄吟笑得肠子都要出来了。武进这等精明的人,眼睁睁看着他队友蠢得人神共愤,被耍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这对他来讲,简直比凌迟还难受。但是尚承德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是。新亭城区内的人,我们都杀了。凡是知道内情的,或者有反对的,都想了办法处理。具体怎么处理的我也不清楚,我只负责杀人,谋划的……”
“是谁?你们门主苏见鬼?还是我手上的这条狗?”张婉泉的笑容越来越难看。
“是……”尚承德不敢再报上武进和苏问天的名字了。
“原来如此。”张婉泉脸上虽还挂着笑,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们这帮人,真是禽兽不如啊。你看到我手上这条狗了吗?今天被我当牲畜一般拿捏的是他武进,明天,就是你的主子苏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