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年前
秦左第一次见到晟煜，是五年前在华州大学入学的那天。
那天，秦左拖着行李箱，前往新生报到处。
报到处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秦左等的无聊，就东张西望地四下看看。
当时，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男生。
他身材高挑，穿着宽松的灰色长袖卫衣和休闲五分裤。
风经过时，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深邃的眼眸虚无地盯着前方的某一点，浓眉之间不知因何事而紧锁。
明明像是秋季里的一缕阳光，却散发出清冽孤傲的气质。
他用手扯了扯挂在右肩上的背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意地贴在耳边，正和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
看他的表情，或许这通电话并不愉快。
男生挂断电话后，突然看了过来，锐利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秦左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同学，到你了。”
“啊？哦，好……”
秦左回过神，却莫名的心跳不已。
等办好手续再回头时，那男生已经不见了。
秦左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既然在同一个学校，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暗自抱怨：秦左啊秦左，你想什么呢？
秦左没谈过恋爱，上高中时学校倒是有不少人追他，同性异性都有，但是秦左对他们没什么感觉。
可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个19岁的成年人了，他还是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的。
他想，他对那个人或许……
天啊，他竟然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而且还是个同性！
活了19年，直到遇见晟煜的那一刻，秦左才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
他在找宿舍的路上，一直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错了方向。
越走越远，怎么也走不到。
华州大学的校园大得像个迷宫，明明是跟着校园导览图走的，他却还是迷路了。
迷路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却是秦左的死穴。
秦左站在十字路口踟蹰不前，阵阵凉风吹过，他紧握着旅行箱拉杆的手却冒起了汗。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同学，需要帮助吗？”
秦左转过头，看见一个长相和声音同样温柔的男生，正眼角弯弯地看着他，对方又笑着问了句：“迷路了吗？”
秦左怔愣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请问你知道c区宿舍怎么走吗？”
“你是经管院的新生？巧了，我们也正要去c区，一起走吧。”
秦左这才留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灰色卫衣、五分裤，他暗暗吃了一惊，是……那个男生。
灰色卫衣抬头看了他一眼，秦左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马上看向了正和他说话的男生。
“你们也是新生吗？”秦左边走边问。
“他是，我不是，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烨晗，法学院的，读大三，他是晟煜。”蒋烨晗指了指他身后一米外的晟煜。
秦左瞥了眼身后那个一脸淡漠的人，小声问蒋烨晗：“方程的程？金玉的玉？”
“是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成的那个晟，多音字，煜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煜。”蒋烨晗也小声回他，回完话又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秦左。
心说这小朋友也怪有意思的，不问我是哪个烨哪个晗，倒是问起晟煜了，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晟煜，笑了。
晟煜，原来他叫晟煜啊，秦左也笑了。
蒋烨晗看看秦左手中的行李箱，“来，我帮你拿行李。”
秦左刚想说不用，行李箱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呃，谢谢学长。”
秦左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东拉西扯聊了一路。
从华大历史聊到专业，又聊到两人都热爱的音乐，还互加了微信。
晟煜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跟在后面，一句话都没说过。
秦左想是不是应该主动跟他说句话啊，就小心翼翼地回头问了句：“晟煜，要不要加个微信？”
晟煜看了他一眼，冷道：“没必要。”
这言简意赅的回答，像一枝带刺的玫瑰，扎在了秦左的胸口。
秦左咬了咬下唇，努力地抚慰着自己受伤的心灵，不加就不加，有什么大不了的，才不稀罕呢，哼！
蒋烨晗看了看他俩，笑着打了个圆场：“我们晟少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情不佳啊，是不是我和秦左光顾着聊天冷落你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往心里去。”
“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晟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倒缓和了些。
“我哪能不管你啊，你爷爷和我姥姥，反复叮嘱我在学校要好好照顾你，他俩要是知道我第一天就没把你照顾好，肯定饶不了我。”蒋烨晗开玩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你照顾。”晟煜不屑地说。
秦左听着两人的对话，猜测他们的关系，大概两家人是世交？
三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楼。
“你住哪栋？我送你上去。”蒋烨晗问秦左。
“2栋605。”
“不是吧，你俩同寝室啊，还真是有缘。”
秦左和晟煜一脸惊诧地看向对方。
秦左看了一眼赶快移开了目光，真没想到他们的缘分并没有到此结束。
宿舍里没人，可能其他同学还没到。
秦左先到处看了看，两室一厅一卫一个大阳台，每间卧室都配有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和两个衣柜。
蒋烨晗也四处打量着这间宿舍，问道：“秦左，你住哪间？我帮你放好行李箱。”
秦左指了指右手边的那间，“这间，学长，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你呢？”蒋烨晗问晟煜。
晟煜指指另外一间。
蒋烨晗看了一眼又说：“哦，不过你住哪都无所谓，反正等军训结束就回家住了。”
秦左正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听到这句话时顿了一下，还以为从此可以朝夕相处，原来晟煜不打算住宿舍啊。
秦左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他的书桌前有一扇窗，远远望去，对面萧索的草地已是一片秋色，一排排枯黄的树木错落有致，展示着北方独有的景观。
他推开窗，一股清新的凉风迎面扑来。
这地方真好啊，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找到了落脚点的小鸟。
秦左莫名心生感慨。
“对这里的环境还满意吗？”蒋烨晗走进来，看着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秦左，问道。
“嗯，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大学宿舍好太多了。”秦左转过脸，笑看着蒋烨晗。
“华大的基础设施确实做的不错，宿舍不错，食堂也不错，每个食堂的风格都不同，菜色也不一样，以后你可以挨个试试。”
蒋烨晗说着看了看时间，“说起食堂，刚好到饭点了，要不先跟我去吃个午饭？回来再收拾。”
“也好，刚好我也有点饿了。”
“走吧，去叫晟煜。”
对面的门开着，刚走出房间，秦左就听见晟煜在打电话：“你人呢？都几点了……嗯，等你来了再说。”
蒋烨晗走过去问：“贺子锐？他还没过来报到吗？”
“他说在路上了。”
“哦，那咱们先去吃午饭吧。”
“嗯。”
三人去了离c区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虽说已经是最近的，却还要走个十分钟。
这一路谁都没说话，到了食堂又各自对着手机吃饭，很好的秉承了孔老夫子“食不语”的古训。
原本秦左和蒋烨晗是有挺多话想说的，可是旁边坐着散发着一身寒气的晟煜，想说的话只好都就着饭咽下去了。
蒋烨晗先吃完了，刚好收到一条消息，“那个，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俩吃完一起回宿舍吧。”
他临走前轻轻拍了拍秦左的头说：“秦左，可别再迷路了，有什么事就发微信给我。”
“嗯，好，谢谢学长。”秦左笑得像个乖巧的小朋友。
晟煜啃着一块排骨，挑眉看了他俩一眼，目光最终落在秦左微笑的酒窝上，定定地看着。
等晟煜回过神的时候，蒋烨晗已经走了。
晟煜低下头继续吃饭，貌似无意地随口嘟囔道：“还说什么照顾我，我看他现在只想照顾你。”
“嗯？”秦左恍惚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确认晟煜是在跟他说话。
“不、不是的，可能是我比较笨，学长才多关心我一下…吧。”秦左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晟煜又抬起头看了看秦左，这安慰人的方式笨拙的竟有点可爱。
他舔了一下嘴角沾到的汤汁，意味深长地撇了一下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秦左又不是真的笨，他轻咬了一下下唇不再说话，继续闷着头吃完餐盘里的饭。
吃完饭后，秦左也不理晟煜，自顾自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晟煜叫住他。
“……”秦左闷闷不乐地回头看晟煜。
“你去哪，门口在这边。”晟煜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
“……哦。”
从食堂出来，晟煜和秦左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秦左觉得尴尬，不想跟他一起走，就假装看手机，故意放慢了脚步，跟他拉开距离。
走着走着，晟煜突然停住了，回头叫道：“喂，快跟上啊，走那么慢。”
“？？”秦左也停住了脚步，微微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睁大了眼睛。
秦左对于晟煜竟然会等他这件事感到尤为吃惊，还把吃惊写在了脸上。
晟煜又轻叹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怕你迷路。”
“……哦。”秦左赶快跟上去，走在他旁边。
晟煜好高啊，在他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其实这个人，大概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秦左心里想着，忍不住瞥了一眼晟煜的侧脸，不由得勾起唇角。
晟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过去，秦左轻咳了一下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晟煜也不经意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向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