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回来了
寒冬腊月，华州的上空飘着雪，白茫茫的一片，在黑夜中将整座城市点亮。
秦左失神地站在马路对面，凝视着眼前的那栋古朴典雅的大房子。
那是晟煜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们共同的回忆。
自从搬离市井巷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又像从前一样站在这个位置，看着这栋老宅，仿佛下一秒就能从某个亮着灯的窗口看见晟煜的身影。
可是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他不会再见到晟煜，他心里明知道，晟煜出国后就没再回来。
就算回来又怎样呢，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已是过眼云烟。
所以他为什么又要来到这里呢？
秦左回过神，又一次警告自己：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来这里，最后一次。
雪花缓缓飘落，覆盖在他米白色的外套上，驻足在他湿润的睫毛上，瞬间的凉意刺激着他的眼眶，那些情不自禁的液体几欲涌出。
秦左摘掉口罩，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意沁入心脾，硬生生屏蔽了所有情绪。
这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秦左掏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来电。
他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奇怪的女声。
女孩声称是逸豪会所的工作人员，说季总在他们会所喝多了，让秦左去接他。
秦左起先半信半疑，季哥去逸豪会所干吗？
约人谈事？
季哥参加酒局一向很有分寸，怎么这回喝多了。
但是对方能把电话打到他这来，看起来又不像假的，能知道他私人手机号的一共也没几个。
挂了电话后，秦左马上拨打季云泽的号码，对方却是关机状态。
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吧。
秦左不放心，还是决定去趟逸豪会所。
他本来想让助理小黎开车来接他，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小黎平时既要处理他工作上的事，又要照顾他的生活，两头忙，好不容易今天他休息了，小黎也能休息，他不想耽误小黎休息。
更重要的是，他毕竟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还是他在娱乐圈出道后，第一次一个人偷偷跑出来闲逛，难得清静自在，要不是有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可那是他季哥，他不能坐视不管。
秦左打车来到逸豪会所。
“到了。”司机轻车熟路地停在了会所后门，语气似乎不太友善。
“……哦。”秦左迟疑地望向车窗外，看到一座奢华的欧式建筑伫立在眼前。
这地方秦左听说过，上层名流的销金窝，偶尔也有明星来参加派对。
可他却是第一次来，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秦左刚想下车，司机又把他叫住，“小伙子，我看你性格斯斯文文的，穿着也不像那些个人花里胡哨的，估计你这是头一次，我就奉劝你一句，趁着大好年纪换个营生，别糟践自己。”
“啊？”秦左一头雾水没听明白，“大哥，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切，还跟我装糊涂呢。”司机大哥嗤笑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能来这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哪个不是开着豪车过来的。还得自己打车过来的通常都是做那个的，而且还是级别比较低的那种，在你之前，我也拉过好几个，哎呦，各个穿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连男的都浓妆艳抹，不用说都知道他们是去干啥的。”
“……”秦左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司机大哥这是把他当、当成去卖的了？
“不是，大哥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真不是……”
“哎呀，行行行，看你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包的这么严实，就知道你脸皮薄，所以啊还是趁早改行吧，这活就不适合你，行了，言尽于此，下车吧。”
“哦……”秦左下了车。
看着司机大哥一脚油门远去的背影，真是哭笑不得。
这事要是让小黎知道了，肯定能被她嘲笑一辈子，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她。
秦左四下张望，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心跳因紧张而逐渐加速，他忐忑地踏入了会所的后门。
一进门，就被两名穿黑西装的保安拦下，“喂，你是什么人？”
vip客人一般都是走正门的，只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才会从后门进出。
加上秦左的装扮，不免让安保人员产生了怀疑，对他格外警惕。
“先生，麻烦你摘下口罩接受检查。”其中一名保安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秦左摘下口罩，又让他们搜了一下身。
负责搜身的人检查完毕后说：“看着有点眼熟，不过没有可疑，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是来接季总的，他喝多了，让我来接他。”秦左小声说。
两名保安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他不像是说谎，而且这张脸真是越看越熟悉，估计是之前来过。
其中一个说：“你等一下。”他走到一旁去打了个电话。
秦左隐约听见他说到“季总”，猜他可能在跟某人确认。
很快，那名保安走回来说：“你跟我来。”
秦左跟着他进了一架电梯，直达三层，出了电梯又七弯八绕地走了好一会儿。
这会所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大更壮观，四周金灿灿的墙壁，明晃晃的水晶灯，晃得秦左头晕。
“就是这里，你进去吧。”保安在一间双开门的包厢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说完就离开了。
秦左茫然地看着那扇雕着土豪金花纹的门，又转头看看已经走远的保安，他深吸一口气，尴尬地推开了那扇门。
迎面而来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一群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喝得酩酊大醉，散乱的酒瓶随处可见。
嘈杂的音乐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烟酒味。
扑朔迷离的灯光制造着暧昧的气氛。
这是传说中的酒池肉林吗？
秦左强忍着突如其来的不适感，皱着眉在横七竖八的身体中寻找季云泽的身影。
他越想越气，季云泽怎么能跟这些人鬼混在一起呢。
那可是他正直稳重的季哥啊，他最尊敬、最信任的人。
他气呼呼地扒拉着那些酒气熏天的脸。
“季总？”
“季哥？”
都不是。
没从这些人中找到季云泽，秦左反倒松了口气，可是季云泽在哪呢？
这个包厢很大，还是个套间，秦左向里面那间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一个背影有些像季云泽的男人正趴在床上，看起来醉得不省人事。
秦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叫道：“季哥，季总？”
秦左正想把他扶起来，那人却突然抬头侧身，一把拉住秦左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近距离和他对视上。
秦左吓了一跳，“啊，你不是季总……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他惊慌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抓住。
男人一把扯掉秦左的口罩，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
两只手有力地扣住秦左的手腕，想把他拉入怀中。
“谁说我不是纪总，我姓纪，你可以…叫我纪总。”男人像是在说醉话，眼神却很清醒。
“你放开我。”秦左惊慌道，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
“你……是新来的？长得真好看，以后跟我吧，我会好好疼你的。”这位纪总一翻身把秦左压在了床上。
一只大手轻而易举把秦左的双手压在了头顶，另一只手邪恶地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秦左瞪大了眼睛，不知为何，此时他竟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司机的话，以及他那鄙视的语气和眼神。
无形的屈辱瞬间掷地有声。
秦左怒不可遏地挣扎着，腿脚乱踢一通，在混乱中撞向了那人的要害。
纪总疼得五官拧成了一团，双手捂着下身呻吟起来。
这回是完全清醒了，他怒视着秦左咬牙道：“妈的，小兔崽子，你活够了？”
秦左推开他撒腿就跑，只听身后的男人一边嚎叫咒骂，一边喊人，包厢里其他人都被他惊醒了。
秦左顾不上他们迷茫诧异的目光，直冲出包厢，狠狠把那声音关在里面。
他一时间想不起电梯在哪个位置，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凭直觉朝着一边跑去。
刚好看见一个楼梯间，就顺着楼梯下去了。
楼梯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秦左沿着走廊找到了出去的门，可是一推开门，外面竟然是一个超大的地下停车场。
显然不是他来时的那个地方。
他在各种豪车之间穿来穿去，却怎么也看不到出口，想问人周围又没人。
他慌张地向前走着，期待能遇见一个刚好来取车的人，或许就能带他出去了。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嘈杂的人声也随之传来。
他欣喜地转头望去，那些人也正好看见了他。
接着，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了起来。
秦左心中一沉，糟了，是记者……
他看见那些人举着单反，似乎是朝他的方向过来了。
他赶快跑到一辆车后面躲起来，想要拿口罩戴上，却想起口罩掉在刚才那个包厢里了。
正当他内心焦灼，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旁的银灰色汽车突然“biu”的一声亮了。
秦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起来塞进了副驾驶。
他吓得大喘了几口气，在副驾驶上坐定了，才转过头去看那个刚坐上驾驶位的车主。
两人四目相对时，秦左整个人怔住了。
这嘈杂的世界，霎时安静下来。
秦左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面孔，这张让他思念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脸，这双曾经只会对他展露温柔的双眼，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添了几分成熟。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万千情绪携带着尘封了五年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