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车开到半路，绫音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与车辆。她看得很清楚，永远一模一样的车和人在道路上向前蠕动，红绿灯的秒数从未改变。
单调、机械、枯燥。
她和他们格格不入。
临时放弃去找五条悟，是绫音自己的决定。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现在已经开着车快追出东京市区了，为什么不能开车去追逐自己的愿望呢？
她说：“系统，东京塔的位置。”
五条悟赶到东京塔的时候，绫音正坐在玻璃展望台上。
展望台上有着其他的npc，可五条悟一眼就看到了绫音。她实在太特别了，紫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白色的裙摆遮掩不了那两条纤细动人的小腿。
她面容沉静，从侧面望去，像是深山老林中的神社巫女。
“哟西，绫音怎么自己过来这边了？”
五条悟干脆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从手上提着的袋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都说了等我一下嘛，毛豆生奶油的喜久福，只有这么一个，其他的都被我吃掉了！”
他倒是理直气壮。
绫音瞥了他一眼，刚刚身边的冷硬被五条悟打碎了。她接过五条悟手上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洁白香软的大福美滋滋地躺在盒子中央。
“……这次没骗人。”她伸出手指捡起大福，咬了一小口。
“我说——绫音，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啊？我的信用没那么糟糕吧？”
五条悟摸摸自己的鼻子。
“你今天早上骗了我。”
“胡说胡说！我才没有骗你！东京塔要晚上来看才好看嘛，白天我们正好可以去做一些别的事！”
“你指的别的事，就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
五条悟：“噗——”
绫音：盯——
“抱歉抱歉，”五条悟勉强用手捂了捂嘴，“什么啊，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闹脾气吗？”
绫音歪歪头，一脸茫然。
“是因为我离开才闹别扭啊，一个人站在那些npc中，很孤独吧？”五条悟不顾绫音挣扎，将她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揉乱成鸟窝状。
这么想想，自己确实稍微有点不负责任，将香取绫音从npc的世界中拽了出来，然后为了测试她的反应又丢到一边。
“孤独——？”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绫音脸上，她皱了皱眉，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并在大脑中搜索定义。
“没错没错！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拥有别人没有的才能，别人也不能理解。”五条悟点头附和，“不过我和你一样哦，绫音。”
“我们是同类嘛。”
……同类吗？绫音不能否认五条悟的话。在这个过于虚假的游戏世界之中，她和五条悟，应该是唯二拥有自我意识，不被系统操控的存在。
但他们不是同类，五条悟是玩家，绫音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玩家和npc，怎么能称得上是同类呢？
五条悟仿佛看穿了绫音在想什么，他说：“不是的，绫音和我一样。”
“虽然从一开始有点死板，让我想起了一个超可靠的后辈——”他毫不吝啬地对着绫音竖起了大拇指，“但是！在看了一个晚上电影过后，绫音已经开始学习到人类最基本的情绪，这可是超大的进步！”
“所以说，你超了不起的。”
绫音微微愣了一下，原本抓着头发的手此刻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她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离开，赶紧离开。
她深呼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五条悟：“超棒超棒的，今天还自己开车找到来东京塔的路，并且来东京塔之后也没有乱跑，是知道我会来找你吗？”
绫音想了想。
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外的太阳：“因为这里很温暖。”
所以就懒得动了……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啊？真的吗？我会很伤心的哦！”
绫音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之前五条悟的所作所为，无论是随意处理掉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还是不让她工作，甚至是将她随随便便就带到外面来……
……不高兴。
但是当他带来毛豆生奶油的喜久福时，绫音的心脏中又忽然冒出了一点点的小绿芽……他并没有欺骗自己，没有一去不回。
在听到他不吝啬对自己的夸奖之词时，那点小绿芽慢慢地长大，绽放出一朵鲜花来。
所以绫音抿了抿唇，小声地说：“……真的吗？”
她说的话自然逃不开五条悟的耳朵。
很奇怪，五条悟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他看了绫音一会儿，等到绫音正要失落地低下头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又将绫音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绫音第一时间紧紧地抱住五条悟的肩膀……可是五条悟个子高肩膀宽，抱住肩膀对她来说有点太过吃力，于是绫音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五条悟一眼，将两条手臂一起，攥住五条悟衬衫的袖子。
她的下巴靠在五条悟的右肩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绫音还是有些不安，这次挣扎的幅度要小很多，“我可以下来自己走的——”
五条悟并不是个走寻常路的男子。
就连离开东京塔，他也不走寻常路。
他就这么怀中抱着个女孩站在玻璃展台面前，几缕蕴含着他咒力的风直直地向前撞上了玻璃，原本坚不可摧的玻璃应声碎裂，玻璃碎片在太阳底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些尖锐的玻璃碎片在“无限”的作用之下，连五条悟和绫音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绫音：“？”
“你不是要温暖吗？”五条悟挑了挑眉毛，“还是说这里不够暖和？”
所以是为了暖和就打破窗户吗？
绫音叹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是系统设定的，不会对他们的行为大惊小怪。
高处的阳光有些太刺眼，绫音下意识地缩了缩，正巧躲在五条悟的怀中——在她发现自己做了这样过于亲密的动作之后，整个人的身体绷紧了。
……这样不太好。
可是当五条悟的手状似无意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时，绫音的身体略微松弛了一瞬——哪怕只是一瞬，随后再次僵硬。
五条悟倒是相当放松地抱着她，就这么站在晴空之上。
只可惜好景不长，太阳很快便躲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只是雨水也绕过了他们，淋湿了别人。
绫音显然有些新奇，她将手伸出去，掌心却碰不到一滴雨。
“……这是什么？”
五条悟扬起肆意的笑容，雨下得愈来愈大，却与他们全然五官。雨水划过他们的眼前，向着地面流去，淋湿了地上的人。
他们在雨中对视，背后是黑压压的乌云，脚下是簇拥的人群。
“这是我的‘无限’。”
他抱着绫音，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身边自成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