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窗，花，夕阳
这广州的雨啊，下了停，停了又下，这雨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就像李然来来回回包了好多次一样的花，也像樊何一来来回回在各地与上海之间往返。
李然每周去花店三天，剩下的时间找工作。招聘软件一片寂静，那几个公司投来投去，她已经有些疲惫了，不是被打击的难熬，而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这能过且过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懒惰，她原本是一个根本闲不住的人。
周日，休息日，找工作的计划也进入短暂休眠。窗外又下雨了，“嘣嘣嘣”“滴答滴答滴答”交替着从窗外传进来，席卷整个狭小的房间。李然本是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间，像着魔了一般，猛的坐起来，把床头的电风扇关掉。她轻轻的骂了一句“妈的，吹得我眼睛好辣。”意识到自己爆粗，但说出去的话也同覆水难收，只能深吸一口气，撇撇嘴罢了。
这下雨天，她真想下楼淋一场，酣畅淋漓的淋一场，但她又好像没力气动弹一般，定在床上，坐在床沿，面对着那已经停止转动的风扇。
坐了一会儿，房间里无声的寂静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把自己放在一个坑里，慢慢埋上，但，她不能这样，她立马下床，光着脚走到窗边，趴在窗户边，看有限的雨景，这有限的范围是5米，就是对楼的宽度。
但或许更宽一些吧，毕竟还有纵向的视野，那就是十几米，又或许还要宽一些，毕竟，她住在顶层，可以从对楼的楼顶看向更远天空，但在她看来，天空与对楼是连接的，也就是一道屏障罢了。
若能算上天空，那或许是最远的吧。
她踩着凳子，抬脚踩到窗台上，再接着踩在窗外的防盗护栏上，护栏是铁做的，包裹着窗户形成一个长方体，下面垫着木板，木板在她来之前就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淋过多少雨，晒过多少太阳，反正是有些斑驳了。
她坐在窗台上，双脚垫在窗外的木板上，从那锈迹斑斑的铁栏里看出去，从网格里看世界，总觉得有些地方被挡住了。
雨水在头顶蹦跶着，从铁皮与墙面的缝隙里掉在李然的头发上，李然把双脚从两个格子里伸出去，悬在空中，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然后滑落。
她抖动着双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她知道，她在玩水啊，她在和雨水玩耍。
玩了好一会儿，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她收回伸出护栏外的双脚，把窗户向另一边再推一些，弯着腿，蜷着身体转向屋内。脚上沾了水，李然不想踩在沙发椅上，她不想洗垫子，便双手撑在窗台上，双脚努力的够到地面。
她走到床边，身后留下水坐的脚印。李然拿起手机，看到招聘软件的消息，这家公司，她投了很多次，终于回复了。人事问她周一有没有时间面试，她站在原地，明明没有深呼吸，却觉得氧气散布到全身，轻松。
她想到周一要去花店，便问“周二行吗？”
“可以。”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李然仔细想想，从一开始的柳暗花明中清醒过来，她问“你们周日还上班吗？”
“没有哦，我们是双休，闲着无聊，看到你投的简历，就回复了。”后面还加了两个可爱的表情。
李然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是工作的机器。她们把面试约在周二早上10点，李然放下手机，赶紧找来拖把，把地上的水擦干，还找了抹布把窗台上的水也一并擦了。
擦完之后，又把摆在床头柜上的小物件都摆放整齐，躺回床上，就开始为面试做准备。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不再急促。只有屋檐的的水还在坠落，滴在铁皮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云南姚安县，玫瑰花产地，樊何一进组拍戏。在这部戏中，他饰演一个鲜花种植公司的继承人，大学毕业之后，回到云南，在继承中开发。
今天是男主和女主雨里的戏份，男主到玫瑰谷调研。玫瑰谷的几千亩可食用玫瑰花田环抱小村庄，村庄背靠一座低矮的小山，缓慢倾斜的小山坡上种满了玫瑰花。
雨水落在玫瑰花，玫瑰花枝轻轻晃动，雨水掉在间隙的泥水里，溅起黄色的泥水打在玫瑰花主枝干上。
女主站在民宿楼顶的亭子里，整个玫瑰谷笼罩在雨水的雾气里，在女主的视野里，玫瑰花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由玫瑰在绿色布匹上的点缀变成玫瑰花朵和绿叶枝干一起轻轻晃动。
女主突然蹲在地上，崩溃地大哭，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但她又是一个清醒的成年人，她抽泣的声音混迹在雨声、叫牌声和电视机的声音里，销声匿迹。
樊何一饰演的男主拿着相机，站在她身后，想走上前，犹豫片刻，最终只是站在她身后，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直到女主慢慢稳定，停止抽泣，站起来准备离开，她一转身，就看到男主张开双手，看着她问“哭完了？要过来吗？”
女主怔了一会儿，眼圈红红的，呼吸都不通畅，点头。
男主看到女主点头，走到她面前，把女主抱进怀里，右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拍一拍，说“还有我。”
女主双手环抱樊何一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起伏的呼吸。
“ok，好，卡！”导演坐在二楼的监视机后，默默的看完整段表演，又接着对着对讲机喊到“这条过了啊，演得很好，情绪很到位。”
樊何一和女主围到监视机前看回放，饰演女主的是95后童星，长得很漂亮，演技也很好，在她面前，樊何一算是演艺圈的新秀。
这种拥抱和哭泣的戏份，不过是她的拿手菜，她看完回放，握着拳头锤了一下樊何一的肩膀说“哇，樊何一很温柔嘛。”
樊何一微微一笑，说“是男主温柔！”
导演听他们说话，也没有说话，让他们休息几分钟，在雨停之前把雨里的戏份拍了。
雨，花，山，雾，是下一场戏里最好的配角。
女主是一位摄影师，她喜欢下雨天，在她的很多作品中，都是以雨和水作为底色，展现生物在雨中的各种姿态，女主觉得在雨里的生物，是它们最自然的样子。
女主和男主撑着伞，在横穿花田的路上散步。一把伞，两个人，伞大，雨也不小，只有两个人靠得很近，才能都在伞下。
下雨天，很容易滋生出故事，虽然不过就是借伞或者共撑一把伞，但这相同的脚本，总能写出不一样的故事。
突然，女主走出伞外，把自己暴露在雨中，任由雨水快速浸湿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触及自己皮肤。
男主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他看过她的作品，他知道她偶尔就是一个肆意自由的人，于是，男主也把伞关掉，走在女主旁边。
女主转头对着男主微笑，几根沾了水的头发贴在女主脸上，雨水以她齐肩的短发为载体，从发根传递到发尾，滴在女主的脖颈和锁骨上，这一刻的女主明媚动人。
她指着花田说“我们去里面吧，我给你拍照。”
樊何一饰演的男主伸手把低垂的，挡住他眼睛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点了点头，头发又从耳朵后面掉下来，但湿了水的头发倒是很听话，不再回到额前，遮住他的眼睛，他也就不再管头发了。
女主和男主一边聊天，一边随意地走着，女主不经意间，掐准时机，抓拍，她说最自然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
女主的镜头在男主和花之间徘徊。
男主和女主就这么随意的走着，随意的拍照，花田里的泥水浸染了男主的裤脚，也浸染了女主的裙摆，此时此刻，他们拥有同样的扎染设计。
雨势渐小，空气里的白雾散去，天空里的云雾散开，拨云见日，太阳在水汽中有些朦胧但依旧明亮，一边下雨一边晴天，这种感觉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很舒服。
雨后没有彩虹，但雨后的夕阳很美，像是水和光的结合，尽显温柔。
最后一个镜头，背着光，男主和女主似乎是两道黑影，玫瑰花田与添加了黄色的蓝天在远处相遇，他们脚踩黄土，以花田、落日和天空为背景。
“好，卡。”这一场戏在导演的对讲机里完美落幕。
工作人员赶紧拿上厚毛巾给两人披上，生怕他们淋雨感冒了。
在场的其他人员收拾设备，摘掉摄像机前的雨布和穿在身上碍手碍脚的雨衣。导演坐在路上得到大棚里，看到两位演员走进大棚，说“赶紧，来，喝点姜茶，待会儿感冒了。”
“玫瑰花姜茶，还不错。”副导演手里握着纸杯。
“这最后一个镜头啊，是真的可以，什么叫做天宫作美，这就是天宫作美。”导演拿着对讲机，有些开心，接着说“本来剧本里都没这一出，剧本里写着淋着雨回到民宿。刚刚太阳一出来，心想这不行，这么好的景不能浪费了，结果还真不错。”
樊何一只是配合的笑着，饰演女主的小花一点不怯场，回答道“看得出来导演很开心了。”
“那可不吗？得来全不费工夫。”导演把对讲机递给常务，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今天拍摄结束，收工！”
下班谁不开心啊，但他们也没有浪费这美景，拍了一张合照，三五成群的拍照纪念，拍了照，又三五成群的回到民宿。
这边的雨停了，广州的雨还在下着，中间停了一小会儿，接着黑云压天，天空骤亮，接着就是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