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辗转与固定交锋

    樊何一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站在吧台前，环顾一周，但是没有找到空位。灯光五花十色，被困在这几十平米的房间里，飞来扫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桌上的游戏里和眼前的酒中，没人会注意进进出出的人，除了服务员。一位身着红色t恤，戴着黑色棒球帽的服务员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没有”服务员还未开口，“还有空位吗？”樊何一压低声音，继续问道。

    “暂时没有了，您介意拼桌吗？”服务员问道。

    “拼桌就算了。”樊何一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是一个很安静的女生，在玩游戏，应该不会打扰到您，如果您是一位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服务员在樊何一转身前，简单说明。

    樊何一犹豫了一会儿，问“要问问她吗？”

    正好有另一位服务员站在李然附近，服务员对着对讲机说“小易，小易，问问你旁边的客人，能不能拼桌。”

    “收到，收到。”另一位服务员回答，然后手里拿着刚刚上完酒的盘子，问李然“您好，您是一个人吗？”

    “嗯。”李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以拼桌吗？也是一个人，就门口那位。”另一位服务员指了指门口。

    但在这觥筹交错的灯光里，没戴眼镜的李然看不清樊何一的样子，更何况樊何一站的位置背光，随口就说“可以。”

    “好，谢谢。”服务员得到同意，拿起对讲机，慢吞吞的说“阿离，阿离，客人说可以，领他进来吧。”

    “收到。”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领着樊何一进来了。酒吧的一个桌位是两排沙发，一排可以坐两个人。李然坐在靠墙的那一排，并且挨着墙角，樊何一便坐在李然的对角线上。

    樊何一坐下时，李然正在上路1v1，也没有抬头看他，李然的水平中等，碰到厉害的对线就有些吃力，她无暇顾及坐下来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樊何一也没有说话，打开手机扫码点东西之后，和李然一样开始玩游戏，但，他们俩儿玩得不是同一款游戏。在这喧闹的空间里，音乐不停变换，樊何一和李然好像与喧嚣隔绝，身处于角落里的他们似乎处于另一个世界。

    或许，更准确的说，在这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每一桌的人都处于不同的世界里，拥有不同的情绪，就连那打歌的dj都戴着耳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有跟着每一位服务员的脚步，上酒，上小食，迎接客人，才能把每一个世界串联在一起，看到每一个人的情绪和每一桌的氛围。

    游戏输了，李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人比我还菜！唉！”然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她点了两瓶小的啤酒和一杯长岛冰茶。

    李然抬头看到斜对面坐着的人，借着酒吧中心吊灯时不时照过来的灯光，瞥了一眼樊何一的脸，然后喝着酒，假装盯着前方发呆。盯着dj看了一会儿，她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似乎被打通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斜对面的人。

    樊何一还在低头玩游戏，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摘掉了口罩，因为在这个角落里，除了他斜对面和他一样低头玩手机的女生，所有人都在他身后，这儿真是一个绝妙的位置。

    李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樊何一的脸，在樊何一抬头的前一秒，她的眼眸回到盯着前方的位置。

    樊何一感觉斜对面的女生正在盯着自己看，假装抬头喝酒，但他却看到女生盯着前方发呆，于是低下头，继续玩游戏。

    李然点了一杯鸡尾酒，叫夏日，郁金香玻璃杯里盛放这淡蓝色的液体，灯光穿过酒杯，被杯子里的液体折射到桌面上，桌面上留下一块斑驳的、不规则的光区。杯口插着一片切开的柠檬片，柠檬片上面插着一支蓝色的纸伞。也不知道，调酒师是想用柠檬片固定纸伞，还是想用纸伞装饰柠檬片，或许，二者相互弥补，相得益彰，正中调酒师的下怀。

    李然轻轻的拨弄着酒杯，酒杯摇晃，桌面上的光影也随着摇晃，酒杯稳定，酒杯里的液体还在晃动着，桌面上的光影依旧在摇晃。李然很喜欢这种光穿过液体，被折射在背景板上的斑驳光影，这些斑驳光影是不可复制的。

    樊何一和李然依旧没有任何交流，没过一会儿，樊何一收起自己的手机，戴上口罩，站起来正准备离开桌位。李然瞥了一眼，还以为他这么快就走了，继续摆弄着酒杯。

    樊何一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面前的啤酒瓶，他下意识回过身子，伸出双手想要拯救正在倒塌的酒瓶，但是他失败了。啤酒瓶朝着李然的方向倒下，然后在桌面上滚动，里面的啤酒流到桌面上。

    李然眼疾手快，在桌沿处，按住了悬空的啤酒瓶，避免了啤酒瓶落地的撞击声和啤酒瓶破碎声。李然把啤酒瓶立正，放到桌子上，但是，桌面上的啤酒慢慢流到李然的酒杯下，然后在杯底的阻拦下，慢慢分流，李然心想“这桌子，还是小了点”。

    樊何一连忙抽了好几张纸巾，铺在桌面上，啤酒被纸巾浸湿，樊何一又抽了几张纸巾，把桌面上的啤酒擦干。

    李然坐着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站起来帮忙，但是好像也没必要，更何况，他们也不认识。于是，她便一直坐着，只是抽了两张纸，把杯底的位置擦干。

    樊何一把桌上浸了啤酒的纸巾堆到一起，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垃圾桶，叫来服务员，收拾干净。

    服务员走后，一切归于平常，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立在李然前面的啤酒杯，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樊何一对着李然说了一句“抱歉。”李然没听清楚，这儿的音乐声太大了。樊何一又说了一句“谢谢。”李然还是没听清，只是看到被口罩遮住的嘴巴在动，猜测他在和自己说话，她想不是“谢谢”就是“抱歉。”便摇了摇头，说“没事。”

    樊何一其实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根据她的口型，知道斜对面的女生回复了自己。他们俩儿都没再说什么，樊何一戴着口罩离开。

    李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桌上还没打开的一瓶啤酒，心想“40分钟就走了？酒都还没开呢。”但和李然又有什么关系呢。李然这才喝了一口这杯名叫“夏日”的鸡尾酒。

    这酒，入口有点甜甜的，但是再过一会儿，酒水下肚，嘴里又有点涩涩的，让她忍不住想再喝一口。

    dj旁边有一块小屏幕，每隔几分钟，屏幕上就会出现一个二维码，客人可以扫码点歌。李然本以为一首歌15块钱，不会有人点的，但事实是正在播的歌都是店里的客人点的。她想想自己的余额和工作，心想“看来我是真的穷啊，心情不好，喝一顿酒，还得设置预算。”

    李然咬着吸管，一点一点的感受嘴里由甜到涩的味道，目视前方，观察着正在喝酒、聊天玩游戏的人。

    没一会儿，樊何一又从门口的位置走进来，进入李然的视野中，依旧戴着口罩。李然心想“这个人怎么一直戴着口罩，都放开这么久了，很多人在室内已经不再戴口罩了。”

    樊何一坐回原位，李然冲他笑了一下，似乎笑得有些尴尬，因为，李然很少主动和陌生人搭话。李然跟他说“还以为你这么快就走了呢！”

    樊何一看到李然和他说话，听不清楚，便移到了李然对面的位置，问她“你说什么？没听清。”

    李然重复了一遍“还以为你走了呢！”

    樊何一还是戴着口罩，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桌上，说“没有，去洗手间了，我的包还在这儿呢。”说着，樊何一指了指自己旁边。

    其实，李然看不到他的包，被桌子挡住了，但她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然指了指自己的脸，没话找话的问他“口罩不摘吗？”

    樊何一犹豫了几秒钟，伸手摘掉口罩，说“习惯了。”

    她点点头，以为是疫情这两年，他习惯了戴着口罩。在樊何一摘掉口罩的瞬间，李然看着他的脸，依旧觉得有些眼熟，灵光乍现间，李然脱口而出“你长得好像樊何一。”其实，李然不是很清楚樊何一长什么样。

    樊何一愣了一下，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不是。”

    “我是说你长得像他。”李然也没有多想，灯光有些暗。

    樊何一又喝了一口啤酒，问李然“我长得有他这么帅吗？”

    李然瞬间哑然，实际上，她确实不太记得樊何一的长相，刚才那句话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经不起推敲。于是，李然说“不知道，但是你长得挺帅的。”

    樊何一笑了，说“谢谢。”在李然开口之前，他问她“你是樊何一的粉丝？”

    “嗯——我不是。”李然双手握着酒杯。

    “那你怎么会说我长得像他？”樊何一本来还担心她是自己的粉丝，现在可以放轻松了，但也不排除她隐瞒她是自己粉丝的事实。

    李然摊手，略带吐槽的说“天天挂在热搜上嘛，多多少少有点进去看过吧，而且我以前还挺关注娱乐圈的八卦。”好吧，其实，李然就是一个吃瓜爱好者。但她偶尔也会不明白这些热搜上的人都是谁啊，为什么这也值得登上热搜？

    樊何一有些尴尬，但他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樊何一，而是一个路人，于是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陷入沉默，她好奇的问“我知道樊何一到不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樊何一的？你不会是他的男粉吧？”

    樊何一听到这话，沉默了几秒，李然以为是自己又把天聊死了，默默喝了一口酒，借着酒里涩涩的味道，让自己清醒一下。

    几秒之后，樊何一开口说“和你一样啊，热搜。”

    李然点点头，她不知道说什么了。樊何一倒是突然反问她“怎么，樊何一有男粉丝很奇怪吗？他的舞蹈还不错，不是吗？”

    李然想了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根，觉得好像是这道理，便说“额，不奇怪。”

    “就是嘛。”

    又陷入沉默，这吵闹的音乐声和周遭的说笑声，倒显得他们这里沉默得寂静了。李然居然觉得有些拘束，没有开启话题之前，所有的沉默都是理所当然，聊了几句又冷下来之后，沉默就变得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