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暂且
杨逸刚进门没五分钟，就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会”就又跑了，
也是不嫌麻烦
而且都临门了还要折过来再调侃一回：
“哥，你倒是精神点啊，别这么没精打采的”
“要走快点！”
“诶好，我马上回来”
他本就早该是个死人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死人还精力旺盛
他习惯性地坐在窗边等待，猜测这倾盆大雨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这场大雨下得实在太久，久到张柏青都快忘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又究竟会是怎样的前因后果，竟会让他意图回想时只留下一个摇晃的酒杯，红色的酒液也跟随着荡漾，他试图摆脱那一圈圈的涟漪，再看去时却是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深邃到似乎可以包容世上一切，可一切又无法在眼底留下任何痕迹
他想起来了，他曾无数次想毁掉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一直记得那段时间里刻进骨髓的怨恨，理由？或许是对于那人过快的成长速度，又或是一种本能的预警，那都不重要了。或许这其中还有隐约的惧怕，怕事态脱离掌握产生的不确定性，怕自己的无力无能
‘你活该！’
他听到那人破口怒骂：
‘你tm耍我有意思吗？！’
‘你自己选的’
他空着的那只手指尖动了动，下意识想夹住烟
哦，对。
他的烟被面前苟延残喘的人丢了
他确实活该，可你又有多高尚呢？你敢说你就问心无愧吗？
他对那人有太多类似的质问，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最后只能任凭这些话混杂着鲜血压入子弹，然后对准，按下扳机，亲手葬送与那人的所有联系
可惜那一枪射空了
‘哥？陪我喝一杯么？’
那人笑吟吟地问
事后证明了这其实是一场鸿门宴，幸好他本来就计划了很多，也就没出大乱子，可偏偏对这次重逢谁也没有预先准备
‘你们是兄弟？那可真就是件大好事，整个术道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他刚要拒绝，结果一旁不会看气氛的某位同行凑上来强行插话。正打算否认，却被那人含着笑将话头截了去：
‘都是由同片水土生养的，怎么就算不得兄弟呢？’
“哥？你想好了吗？”
！！！
“做甚？”
我看着显然是被唬得一惊的张柏青，挑了下眉，倒也没卖关子
“呐。”
直接就把个小盒子往桌上一丢，张柏青大致扫了眼，一盒烟？
敢情杨逸冒着暴雨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买包烟？
他怎么不太相信呢？
他避开我的遮挡往外看去，再坐正后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你是没有出去关门的习惯么？”
“咳，”我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但我回来时锁门了啊，这不是为了避免打扰你沉思吗？”
敢问这跟你忽然出声吓我有什么区别？
张柏青丝毫不掩饰地用眼神无声责问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是我故意收敛气息蹑脚靠近的吧？
“你就说这是不是我对你的诚意吧，”我忽然转过弯来，不对啊，我心虚什么。而且讲道理嗷，关于我俩做交易的事，我什么时候有亏过他啊：“现在我的诚意已经有了，你是不是该跟我有点表示了？”
当然，张柏青要是实在不同意的话，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比如说…
我半眯着眼等待他的答复，顺道反复打量他正坐着的高背椅，这不就很适合来一次旧日重现么？
哎呀，我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世上居然会有我这么对过往重要事件如数家珍的人。张柏青，你可得仔细掂量下啊，是吧？
他明显是和我想到了一块去，可与我的满脸微笑不同，他阴冷地橫我一眼：
“把你那些心思收起来！”
“好嘞，哥”
我立刻笑得更真诚了，他肯好好回复就算成了一半，虽然还是有点小遗憾就是了
“怎么想的…”
我假装没听见张柏青的小声抱怨，随手拽了把椅子在他另一旁坐下：
“你不要说话，先听我把目前得到的线索整理出来，然后你再看看你那边有什么能补充的。
而且你别跟我说你那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拿你对那边没兴趣为理由。我可不相信你作为公门情报部分负责头子会连这点职业本能都没有”抢在张柏青拒绝并抱以冷笑前，我就率先堵住他所有可推卸的途径。
接连两次被我抢话，张柏青“啧”地撇过眼去，虽是表示默认无异议，可叼着的烟燃烧速度都快了不少，看得我忍不住咂舌
但今天我可没法劝他少抽点了，我左右寻思了一圈，还是决定小小对不起下他，再为这处于稳固松散叠加态间的合作关系加层保险
“当然，我知道在身份上，我们确实不是一个阵营。但我认为人总要跟着利益走，至少假如我们现在合作的话，不说对我，就单指您，能获得的好处肯定比固守阵营多。您觉得呢？张局长？”
我特意换回了专属于身份间的称呼，意思是指专注现下的副本，不要太纠结于个人过往恩怨
张柏青也明白我的意思，很快就代入“局长”这个身份，往椅背一靠，轻佻地吐出烟圈，唇边勾起抹不屑的笑：
“哦？你就这么确定？别忘了，这座城里可是只有我掌着最高抓捕权，我想弄谁就能弄谁。有什么好处是我会得不到的？何必偏守着和你合作呢？”
…我瞧着他这副死样，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算是终于确定身份真的是和玩家性格绑定的了，张柏青哪里还需要费心耗力去演啊，他只要稍微展露下本性，谁还比得过他啊？
但我还是保持着礼貌优雅的微笑，毕竟他说得对，现在整个城，或者说是所有玩家里，只有张柏青是自由度最高的，而我作为“法官”，跟他几乎是两个极端，收到的限制颇多，甚至因为我手上只有判决权却没有施惩权，就算我作出判决，假如他恶趣味上来不打算配合我，那也就跟没判决无两样，反倒是张柏青要抓人甚是杀人都完全可以绕开我。按这理来看，他确实没必要和我合作
但也不是没办法
因为这一切能成立的根本原因是张柏青拥有对整个城的掌控力，而这种掌控力又基本来源于“局长”这身份和权力，只有凭借这身份才能撑起上面一堆结论
那假设有人取代了这个身份呢？
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是戏言，可能性挺大
其实假如张柏青能有自己的专属势力的话这身份也是可有可无就一个名号而已，可问题来了，他有吗？先别说他才来这副本不到一周，都不要求让别人对他忠心耿耿了，这太反人类；再具备人格魅力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齐一堆愿意跟着自己梭哈一把的伙计，万人迷或许应该可以，但我就没在现实中见过。
而且就凭张柏青对手下的严苛程度，他副本中那些警卫但凡有一两个不对他产生怨念的，都不是因为张柏青有多牛逼，而是那一两个人真是好人啊！
所以说张柏青必须稳固这个身份，否则所谓权力大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水中月影，要是摔下来简直是惨不忍睹，死都是轻的了。而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个风险，城里关于张局长的流言不同于以往莫名其妙的风语，不仅没有很快散去，还逐渐深入激起他人的愤慨，像是有组织有推手，正预备着来一场剧变
我相信张柏青肯定自己也能想清楚这点，虽然我不太懂为什么他不在第一时间就进行控制，但是…
“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不不，不是我为你，这可不是一场单向的交易，”
我笑道：“我可以用我的名声去为您挽回形象巩固你在局内的地位，同时我也需要您的身份相助”
我可没夸大话，这几日我发现作为“法官”唯一的优势是我在城内的名声特别高，很多人不仅想拉我去劝和且非常愿意听我调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意味着我处于大多数中…但事实就是我肯为张柏青担保的话的确能减轻他不少压力。当然我也不会亏，因为他这身份对我有很大助力。
张柏青垂眸沉吟了半会：“行，你说动我了。不过你这么信我…
怎么保证最后不是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