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阴霾
可歌女没有等我想个明白再动手的意愿
她将手往脑后一抹就毫无征兆地冲我撞来，一瞬间只能瞄见漏出的细碎寒光。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略一侧身移出半步避开袭击，趁她刺空来不及调转方向时刚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稍使巧劲，原本紧握的手指无力松开，金属质地的发簪摔落地面滚了两圈，清脆地“叮当”响
失去束缚的长发在剧烈动作后胡乱洒下，毫无章法地蒙盖住她的脸，她却全然不管自己有多狼狈，奋力甩脱我的手，又被惯性牵扯着跌撞到墙面，像是没有力气再站立般顺势滑落蹲地，喊叫里夹杂哭腔，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旁人听到：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你是谁？什么能力？与我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同一阵营的人，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静静地注视她抱膝抽泣，终是无奈叹了气。放缓脚步接近，半跪下来抬手替她将垂落的长发一点点撩到耳后，露出透着茫然无措的脸庞，再温柔拂去她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流下的泪水
当然，她眼中的紧张不安也未曾消退，我见状只是轻笑，刻意在她耳边放缓了声：
“当然，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比你好到哪去，甚至在消息掌握度这点还不如你。
不过，作为同属阵营，要是都副相似模样，是不是也太无趣了一点？
告诉我，他动手了，对吗？”
我故意没有指名道姓，想看看她还能不能无意间给我透露出点“惊喜”，可她只是含着泪摇头
也对，她好像确实只能接触市井间的小消息，再大一点就无法分析，真不知道似乎也一点都不奇怪？
我索性换了个方向发问，为了获得更好的效果我顺便把嗓音放得更加温柔：
“不如跟我说说吧，关于你跟别人都讲了些什么，或许我就能帮到你呢？”
她却是将泪流得更加难以抑制，方才被我擦净的脸再次湿透：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想展现自己的价值好继续安稳地过完副本，我没想那么多，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啧，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忽然在这个时机突发变化，或许说，跟我感觉出的异常是同一个原因？
话又回来，那种异常感在面对歌女时更清晰了，我总觉得就只差一步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却硬是找不到可下手的点
我正思索着，街道突兀地传来不同寻常的嘈杂，之前的骚动跟着比起来简直是小打小闹，因为这里面还夹杂着“让开”“一边去”的厉声斥喊，显然不是个一般的事件。
我立刻站起刚欲走到街口探寻，歌女却被这声响一激，连站起的念头都被直接抛弃，惊慌失措地向我身后躲藏，扯住我的裤腿不让我移动，我只好驻足仔细聆听
但很快我就发现好像有点难搞啊
无他，这喧闹的发起者正在向我所在的小巷接近，不消半会就会被发现
我迅速在内心考量权衡，挣脱歌女对我而言并不是难事，可是我也不好这么做。并不是我多心善，而是这样很容易错过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
不过我也不用再衡量了，一辆车已经橫住了巷口，两个警卫奔下车来，可见我风轻云淡地站着，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只面面相觑了一会，才总算开口喊道：
“喂！你走不走？你再不离开连你一起带走！”
…啧
我差点直接就翻了个白眼
反倒是她听了这话，居然挣扎着爬起来要往巷子另一头跑，看来是真慌不择路了
我刚要去拉她就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响，可只是这么顿了半秒她就跑出了一段距离，然而她注定躲不掉，这两警卫倒也不算无能，很快其中一个就冲了出去，她不停第抓挠打骂，能起到的作用不过是为自己被捕拖延了两秒，紧接着就被扭送进车后座，还被堵住嘴，不一会连挣扎声都消失沉寂
至于另一位…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拿着枪却直发颤的手：
“能稳当点不？要是走火了岂不是挺亏的？”
可惜我这玩笑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他还抖得更厉害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车上传来的幽幽叹气声打断：
“给我回来！还站着作甚？丢面！”
警卫立刻获释般回到车上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我紧盯着那随之走下的身影
“你们先回去局里”
“局长，这，不太好吧…”
“回去！”
“是…是！”
虽说这个时候真的有点不太对，但我还是由衷地对张柏青生出一股同情：
果然，这旧时代的队伍就是难带啊
虽然据我所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他身边的人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哥？你怎么…”
我不得不踌躇着语词用法，因为就目前所得信息来看，张柏青似乎并不和我一路，其实要换是俟白的话这也不是个问题，可张柏青就实在有点玄妙了，尤其是目前尚不清楚他的态度的情况下
“那个歌女，有什么问题吗？”我认真考量后觉得还是这个问题相对更稳妥点
张柏青叼着烟嗤笑，轻蔑地反问：“她跟你东拉西扯这么久，难道没跟你说她在虞家那整整待了两天吗？”
…呃，这还真就没有
试着联想一下，歌女被捕是因为她的行为刚好撞上了张柏青的身份要求，而这要求里其中一条就是无条件抓捕两天不曾出现的人是吗？
这么一想，能连接起来了？
所以这些总则也好纸条也罢，都是通过玩家完成身份任务要求进行运转实施的？就连规则的约束力也是因为每个人身份不同自带的冲突所产生？
不不，假如仅是如此的话，那纸条让我“不要相信一个两天没有看见又忽然出现的人，不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是警告我会被歌女牵扯？不，不对，换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在她拔出发簪时就已经受伤甚至致残，根本等不到被牵扯进来的时候。
而且它凭什么认为歌女真的会做出伤害行为呢？万一她突发奇想要与我友好相处，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些规则根本就只是无用废纸一张？
也不对，总则作为整个副本运转的大前提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漏洞，所以肯定有种方法使他们丧失或削弱自身意志，从而按照副本所要的方向去想去做？那问题就绕回来了，是什么方法？难道跟我感受到的不对劲有关吗？这种怪异感又怎么产生的？
等等
总则第一条：
“请牢记你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确保你的每个选择都出自自身的思考。”
我一直以来潜意识将它默认为要保持理智，别被精神污染（没见过，从小说中看来的），可现在再想…
或许完全不需要副本逼他们做出相对应的选择，所谓其他方法只是一个催化剂而已
因为从因果上就反了，不是因为他们拿到了身份就要做相对应的事，而是他们拥有的自主意识就决定了他们必须是这个角色
所有的行为都出自自由意志，副本只不过是根据这些自由意志给出了不同的身份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副本再做些什么，他们就会自己去按照规则所需要的方式行事
假如还不够清晰的话，就是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出自自己的想法，所谓身份只不过是按照他们的性格（可能还有点刻板印象？）安上去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玩家会做出跟身份异常违和的事，就算有，也触犯了总则第一条，因为违背了人设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压抑着身体因兴奋而不自觉的轻颤，想要说点什么转移思路，可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
“想明白了？”
谁料先一步开口的是张柏青
在我印象中，他也就特定时候会温柔点，但无论哪个时候哪种情况都不适合在现在
可偏偏这时他柔和下来，或者是因莫名的疲惫而松懈：
“不要妄图摆脱身份，除非你愿意放弃你自己。”
至于是自主思考，还是自我意志，都不重要
这是摆明无法越过阵营的存在，因为身份决定了阵营划分；也无法通过两三句话改变阵营立场，因为这和利益息息相关，除非有人愿意主动进行自我改变，但这又谈何容易？
可是…
“你真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或许我们没必要非死守着阵营的问题不放。”
“我难道没跟你说清楚么？”
“不是，哥，你别急，先听我说，没必要卡得那么死…”
他转身就走，我试图跟上前进行解释，可下一秒一道热气擦过鞋边，在土路上留下一个坑洞，而他手里持着的短枪还冒着白烟
他开枪了
他眯起双眼，但还是难掩其中的冷冽，唇角勾起浮于表面且蕴含讽意的笑：
“那我是不是该赞扬你的想法，或给你颁发一个奖章？嗯？”
我一时语塞，只好被迫停留原地，看他的披风在身后被风扬起，无可奈何地附和：
“局长高见…”
我眼尖地看见他稍微顿住步子但很快就装作无事的模样，心情略感愉悦
但很快又失落下来，或是无奈更多点
张柏青啊张柏青，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