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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秀才怒批官场,行风虚心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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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行风听得冷汗直流,面色有些发红,嗔怒道:“难道这天下真就成了吃人的天下了?这黎民百姓竟然成了豺狼猛虎,不过偶有饥荒,又何至于天天择人而噬?”

    封月有些错愕,不知许行风为何没了刚才的冷静,竟有些发怒的意味。他愣了一愣,随即也补充道:“我游历四方,见识颇多,虽也见过卖儿卖女之事,但哪有你所说的那么平常。”

    那书生冷笑道:“贫苦百姓怎么会是老虎,平时可连鸡都杀不得,倒是这官场圈养了许多猛虎,吃人连骨头都不吐。这官职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哪怕平时再良善之人,只要走过了功名桥,戴上了朱砂帽,便化身为虎,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官场如此,百姓如此,丞相为百官之首,始终专横独断,结党营私,墨守成规,也不变通,如此下去,百姓岂有安生之日?”

    而又转头对着封月:“封月郎君所游之地,大都是中原地区富庶之地,若至吾朝边境,终日有外族烦扰,俘虏男女,抢夺粮食,更常有饥荒,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就再常见不过了。但天子脚下,自是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吾朝祸患,实在不均。”

    许行风勃然大怒,一改刚才冷静的神色,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喝道:“你不过一介腐儒,落魄书生,只怕是屡试不中,仕途无望,才会去做贩卖私盐的勾当,市井小人,鼠目寸光,你连官都当不得,也敢在这妄议官场,辱我父亲,不过是心生嫉妒,发此狂言,来安慰自己追名逐利却屡屡受挫的悲惨心境罢了!”

    许行风说得激动,不觉脚下一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被封月扶住。

    封月看着暴怒之后的许行风,双颊依然被气血冲成红色,还未消退。封月心下已有了思量:这书生一言一语都有讽刺许清文之嫌,难怪许兄如此大动肝火。

    许行风平时与父亲很少见面,在许行风印象中,父亲沉稳的像一座山,喜怒从不形于色,整日都忙于公务,年幼的许行风也曾问过,父亲终日忙些什么,许清文停下来想了一下,说道:“吾皇之基业,百姓之生计。”

    许清文对许行风的实在是疏于教育,几乎是完全放任不管。许行风做了好事,也不嘉奖,许行风做了坏事,也不惩罚。哪怕许行风十二岁时,写出《长乐赋》被圣上当朝嘉奖,许清文看完《长乐赋》之后,只是评价了一句:“吾儿好弄文墨。”

    许行风从未怪罪过自己的父亲,他幼时便超脱于同龄之人,极不愿意做些平凡孩童所为之事,又不爱嬉闹,只是终日读书,似乎许清文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有也一样,无也一样。直到少年时,自觉才华满腹,拔于常人,平地生出一股子优越之情,才逐渐狂荡不羁起来。

    许行风治读了许多经典,看了许多奇闻轶事,将相王侯,对自己父亲越发崇敬。位极人臣,却蕴而不彰,纵横阖捭,腹有权谋,却始终一心为民,操劳了一辈子。

    自幼时起,许清文对许行风说的每一句话,许行风都谨记在心,纵然许行风生平浪荡,但许清文的影子始终藏在许行风的一言一行之中。

    而此刻,父亲为之努力一生的百姓,竟过着人间炼狱般的日子。许行风满心以为百姓生活早应富裕起来,对父亲应是感恩戴德,而这书生却将之全部否定,更出言不逊,不由得勾起一股怒火。

    那书生收起了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变得冷峻起来:“你说得不错,我确是屡次落第,我也不求许公子能高看我一眼,但官者施政于民,在你们那里,只是一纸文书,一句口言,而对我们百姓来说却是要身体力行,切身实践。检验国家治理的从来不是什么御史钦差,而应该是我们活生生的百姓。人总谓浮云蔽日,我们站在下面,抬头看不见太阳,而你们站在山顶,低头也只能看见云。

    封月看了一眼许行风,许行风没有说话,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好像在平复心情。

    封月见状接过话头:“这些事情实在无可避免,也不能全部怪罪于官,怪罪于许清文丞相吧?”

    那书生语气缓和了不少:“我实无怪罪之意,如果让我做官治国,我可能做的还不如他们。”

    许行风实非常人,刚才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他向书生做了个揖,平和道:“刚才是我冒犯了先生,实在抱歉,请问先生姓名?”

    书生闻言,倒有些下不来台,讪讪道:“一介布衣,岂能受许公子之礼,我屡试不中,怎敢称什么先生。我姓陈,名广胜。”

    二人态度转变之快,不禁让封月汗颜,心里嘀咕道:“这些文人,实在难懂。”

    许行风席地坐于陈广胜对面,开口道:“人常言大隐隐于市,高士虽处江湖之远而能目视庙堂之过,我听先生言语,必是非常之人,劳请先生赐教,指出弊端所在。”

    陈广胜摆手推脱道:“我一私盐贩子,现为阶下囚,安敢乱言朝政。”

    许行风旋即说道:“先生莫要推辞,哪怕只是针砭时弊也好,先生之言我会尽数转告家父,家父一心为民,自会聆听先生教诲。”

    陈广胜听罢,也不好再推脱:“实际上我对朝堂所知甚少,大部分只是道听途说,再根据自己平生所学所作的一些猜测罢了。吾朝刚建立之时,便由许清文丞相定下休养生息的国策,那时战火刚熄,百废待兴,百姓急需稳定生计,许丞相此举据国情,顺民心,又无氏族党派掣肘,再加上当时圣上对许公极为信任,所以施行顺利,百姓也确安居乐业了数十年。吾朝有了初兴之象。”

    陈广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然,而今这局面自然非一朝一夕之事,在百姓生活安定之时,皇亲国戚逐渐在各地扎根,氏族党派也在朝中立足,致使政策实施愈加困难,而朝中大臣也逐渐开始互相构陷,我听闻,就连许公也深陷党争漩涡。

    “而这些遭殃的都是百姓,只实施对官有利的决策,而几乎放弃了百姓。各大氏族党派为了巩固自己,大行兼并土地,全国不知多少土地皆被地主所占,而这些官家的土地所得大都中饱私囊,缴税只缴很少一部分,分给百姓的更是无几。”

    “民间有歌谣道:一亩官田收七斗,将六斗送上头,半斗送皇州,止留半斗完婚嫁,愁的人白煞头。”

    “官民结合从商,亦是如此。久而久之,致使国库空虚,民之所存也寥寥无几。其后几年,圣上忽又大兴土木,又有外敌犯境,国策大变,赋税陡增,民间劳力大都调动,要么修建宫殿,要么进入军营,几乎是竭泽而渔,近些年虽有缓和,但早已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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