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入膏肓韩皇气若游丝，大权在身凌霄受召入宫
“我虽然不通治国，但如此往复必生祸乱，许公大才，应当思变，若再拖延只怕积顽成疾，纵管仲再世也难力挽狂澜。”
许行风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封月自不必提。
陈广胜看到二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笑道：“乡野村夫之短见，二位公子只当听个笑话罢了。我若能比那许公看得明白长远，又何会久试不中呢。”
许行风赶忙打圆场道：“先生未能投身官场实是官家不幸，况且科举之事不必过于看重，那考官皆是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我也未曾考中。”
陈广胜明显有些诧异，倒不是诧异许行风也没考中，而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去参加考试。“也是也是，这天下那么多寒窗学子，能考中的又有多少呢，这科举之事看似人为，其实皆由天定。”
许行风和封月二人皆静默无语。
忽然，封月开口道：“我虽做不得文章，但也会吟诗作赋，在我看来，文字不过是借来抒发自己的情感罢了，图自己开心，何苦用来追名逐利呢？”
许行风笑道：“小郎君确实看得明白，你那些浓词艳曲不知招来多少红袖，属实是让自己开心了。”
陈广胜没了初见之时的拘谨，也跟着笑了，封月有些脸红，不自觉把头低下了。
陈广胜笑罢，正色道：“十年寒窗却屡试不中此事确实让我耿耿于怀了许久，但投身市井之后也渐渐淡忘了，又得二位解惑，实不该再眷恋于功名了。想那东汉张角原为一山间老道，却能救九州黎庶于水火，唐代黄巢也曾榜上无名，亦能折断李唐百年之国祚。多少英雄豪杰皆出身草莽，何须那一顶朱砂帽来粉饰。”
封月闻言，心想着总算没再拿自己打趣，赶忙抬起头，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而许行风却低着头，没有说话，脸上呈现出奇怪的神色。
月亮正好，照得凌家府邸大院亮堂堂的。
凌霄眯着眼，盯着眼前那封还打开的信，回想起韩龙胤托孤的那一夜，好像也是这么好的月亮。
月亮照得满地惨白，只有几个大红灯笼挂着，显得阴森森的。凌霄跟着那太监快步走着，这路他再熟悉不过。
凌霄脸上出了细细的汗珠，这一天终究到来了，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潇洒，还是为自己感到有些可惜。凌霄自顾自想着，而后不禁心里叹道：“终究是吾皇快我一步啊。”
当凌霄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进到宫里了，但面前的不是雄伟的金銮殿，而是皇家内院，凌霄有些疑惑，而后定睛一看，眼前正是皇帝所居住的未央宫。
“这？这是吾皇的内宫！”凌霄慌了手脚，但很快恢复了冷静，站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立马将腰间佩剑取下，甩至一旁，扑通一声跪下，将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莫不是林冲误入白虎节堂。事已至此，何必如此呢。”凌霄不免有些疑惑，还想着韩龙胤多此一举。
太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进宫去了。
凌霄和韩龙胤虽然关系非常，但却从来没有进过皇帝内宫。
韩龙胤对自己后宫极为看重，不仅设有重兵把守，无论官至几品，无论什么皇亲国戚，没有皇帝允许，只要踏入后宫半步，立斩。而且他未曾宣召过任何一个大臣入宫。
历朝皇帝但凡有与自己较为亲密的大臣，召入宫中商议事情是常有之事，而韩龙胤却从未让这种事情发生过。
一是为了自身安全，二是控制自己的妃子，他对自己的妃子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占有欲。据说有一位妃子被召入宫时，不小心遗落了自己身上披的一件轻纱，不知怎么让韩龙胤知道了，下令十几个锦衣卫连夜彻查，只要相似的，不管是与否，先询问那人上家是谁，问完之后便当场斩杀，如此反复，直到找到捡那轻纱之人，那人自然也难逃一死。锦衣夜行，惊的户户不能安睡。
事后，那十几名锦衣卫也被斩尽杀绝。
而今凌霄竟被那太监带入内宫，若无韩龙胤允许他是万万不能抬头，不敢睁眼。
良久，那太监出来了，站立在宫门前，高声喊道：“宣大将军凌霄入殿。”
凌霄听罢，虎躯一震，赶忙将自己鞋子脱下，小步快走赶上前去。
凌霄受封大将军之时，便有皇权特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而此夜这太监直呼凌霄大名，必是皇帝所许，是要在凌霄面前再立威严。
此距宫门，不过十米之余，而凌霄走得却又急又缓，好像他早忘了趋该是什么样的姿态。
凌霄正走着，太监在旁仍高声喊着：“凌霄，任大将军职，内秉国政，假天子节钺，奉国威灵，杖钺专征，诸将皆以兵属大将军，大将军都督中外之军事，以佐王，平邦国。封镇国公，出警入跸，冕九旒，受三锡，一赐斧钺，二赐弓矢，三赐虎贲，加大司马之职。”
太监的声音毫无中气，却显得肃穆而又庄严。
当那太监念完，凌霄也走完了，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只有韩龙胤一人躺在床上，但耳边似能听见嫔妃啼哭。便将头低下，跪在床前。
龙床上的韩龙胤气若游丝，听罢，勉强笑道：“好大的官啊。”
凌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淡淡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韩龙胤强撑着病体，坐起来斜躺在龙床上，咳嗦了几声，说道：“今夜在我内宫相见，是好友叙旧，本不应从君臣之礼，无奈我命不久矣，或许再难见大将军上朝之威仪，故做此一出。”
凌霄心里不禁冷笑。但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赶忙答道：“陛下洪福齐天，不用多久，定能痊愈。”
韩龙胤摆了摆手，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凌霄一惊，但见皇帝龙体还有微弱的起伏，口鼻似乎还有气息进出，便放下心来。
二人沉默了许久，那嫔妃啼哭似乎也停了，听不见一点声音了。
忽然，凌霄看见韩龙胤眼角流出两行热泪，似乎还伴随着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