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蛙露出谋娶情

    徐州人陈彩，家境非常富裕，聪明且心机深沉，有着类似王莽和曹操的狡猾。三十岁时，妻妾都没有生儿子。邻居潘磷经常向陈彩借银子去做生意。陈彩去潘磷家时，见到他妻子游氏美貌无双，便心生不良之意。他邀请潘磷一起做买卖，一起去瓜州买棉花，然后运到广州等地出售，等货物卖完后两人一起回家。途中经过西关渡，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人经过，潘磷上船时用篙撑船。陈彩暗自想：“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于是从后面把潘磷推入江中，潘磷挣扎着浮出水面，陈彩又用篙指向深渊，使潘磷再次落水。潘磷浸死之后，陈彩故意叫渔夫打捞他的尸体，然后用火焚烧，把骨灰带回家。

    陈彩穿着白色的衣服，去见潘磷的父母，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告诉他们发生的悲剧。潘磷家里的人都悲痛欲绝，详细询问了潘磷的死因。陈彩说：“是因为过西关渡时，上船时用篙撑船，和篙不小心一起落入水中，水流湍急，有力无处使，于是就淹死了。我让人捞起尸体，焚化了骨灰带回来。”说完，潘家又是一阵大哭。陈彩便将卖货物的账簿和财产，一一计算清楚，交还给潘磷的父母。潘家的人反而感激他的德行，却不知道陈彩其实是设计谋害了潘磷。

    半年后，潘磷的父亲潘玉年纪大了，有两个年幼的孙子，无法抚养，想让儿媳妇招个上门女婿，帮忙管理家务。他和陈彩商量这件事。陈彩说：“上门女婿的事关系到长远，必须要找个可靠的人才行。否则，家里会被他搞得一团糟，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依我看，最好是小心支撑，守节不嫁人才是最重要的。”陈彩虽然这么说，但内心却有着深不可测的计谋。后来有人提议上门入赘，潘玉也和陈彩商量，陈彩总是设法破坏这些提议。因为他事先贿赂了游氏的外家。

    陈彩的计划已经准备就绪，他向潘玉提出：“我和您的儿子关系非常好，本来没有自己上门入赘的道理，但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我想和您老人家自己商量一下。”潘玉问：“您有什么看法？”陈彩说：“我打算接管您家的全部产业，由我来管理，请您召集家族亲戚商议，立下文书，每年供应您和夫人多少生活费用，多少用于祭祀祖先和缴纳赋税，剩下的钱交给您保管，用来为两个孙子筹备婚礼。您的儿媳妇可以成为我的次妻，何况我现在的妻子很贤惠，不会有什么嫉妒的问题，将来如果有孩子，也不会亏待她，这样您的儿媳妇有了依靠，您的家庭也有了托付。”儿媳妇说：“古人说，宁愿做穷人的妻子，也不愿做富人的妾。我的丈夫和他曾是朋友，我若嫁给他做妾，似乎不太体面。请公公再考虑考虑。”潘玉说：“难得他家境富裕又忠诚老实，而且愿意替我管理家业，我可以不用劳累就能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剩下的钱还可以留给孙子们办婚礼。有族人作证，这样的安排非常稳妥，不必再犹豫。”潘家上下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游氏的父母也同意了。游氏无奈，只好听从安排。

    转眼间，游氏嫁给陈彩已经二十多年，他们生了两个儿子，还养了一个长孙。之前陈彩的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并且也各自有了孩子。陈彩的原配妻子在十年前去世了。游氏和陈彩相处得非常和睦。一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院子里的水积得很深，突然有一只青蛙被水淹没，跳到了院子上，陈彩用小竹竿把它挑回水里，这样重复了好几次。陈彩平时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但那天似乎是天意让他敞开了心扉，他暗自思量着游氏对他的恩情已经很久了，即使告诉她以前的事情，妻子应该也不会怨恨。不知不觉中，他说出了心中的秘密：“你的前夫就像这只青蛙一样，如果不是我用了些手段，怎么能和你成为夫妻呢。”游氏问：“你是怎么做的？”陈彩说：“当年我看到你的美貌无人能比，一心想要和你同床共枕。于是心生一计，和你丈夫一起做生意，路过西关渡时，我趁机把他踢进了河里，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我又用篙把他捅进深渊，连续两次，他就像这只青蛙一样沉入了水中。”游氏听了大惊失色，痛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应该被千刀万剐，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陈彩被妻子骂得哑口无言。游氏哭着跑到路上，大声呼喊：“我的前夫是被这个贼人谋杀的，他还骗我做妾，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他，为我前夫报仇！”周围的邻居听到后都聚集过来，感到震惊和害怕。陈彩叫来两个儿子，强行把游氏抬回家，他们都跪下来苦苦劝说道：“看在家中老小的份上，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游氏指着陈彩的两个儿子骂道：“你父亲用心险恶，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无缘无故做出这种恶行，现在天意让他自己说出了真相。我要去官府告他，清除这个恶人，砍下他的头颅，恢复正常的秩序。虽然我的前夫已经不在人世，但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潘槐和潘杨是游氏的两个儿子，他们听说母亲在外面揭露了陈彩谋杀他们父亲的事情，便与潘家的族人一起来询问详情。游氏见到两个儿子和小叔子，悲痛欲绝地说：“在你们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外出经商，曾经向这个人借过本金，这个人看到我当时的容貌，就起了坏心思。他邀请你们的父亲一起外出做生意，回来的路上在西关渡口把你们的父亲踢进了江里，你们的父亲挣扎着浮出水面，他又用篙把他捅回深水区，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最终导致你们的父亲淹死了。”众人问：“你怎么知道的？”游氏说：“刚才下大雨，院子里的水涨了起来，有一只青蛙被水淹没，跳到院子里，这个人用竹竿把它打了好几次，青蛙被打得无力，最终淹死了。上天不容奸诈，他看到这只青蛙，就想起了自己的罪行，所以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可以去告发他，我会来做证人。”潘杨听到这些话，悲愤交加，捶胸顿足，大声哭泣：“这个仇恨不共戴天，我们去把他打死。”他直接冲进内堂，抓住陈彩就打。陈彩因为理亏，自然不敢还手。陈彩愤怒地说：“我即使犯了谋杀罪，也有明确的法律条文来惩处，难道还轮到你来打我？”游氏说：“他的罪行应该受到严惩，但如果还没有经过官府审判，你们不小心打死了他，那么仇恨就没有得到报复，反而会牵涉到人命官司。”正当大家吵闹不休的时候，潘家的族人聚集了一百多人，其中有些不法之徒想要抢夺陈彩的家产。游氏说：“这些东西是我的，犯罪的人应该依法受罚，而不是属于他的。如果我没有出来证明他的罪行，你们怎么能够抢夺我的财物呢？”

    游氏和她的两个儿子潘槐、潘杨带着诉状匆忙前往官府告发，县官魏老爷受理了他们的案件。官府迅速逮捕了陈彩，他没有进行任何辩解，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魏老爷判处陈彩三十大板，并立即拟定了死刑，随后将案件上报给了上级官府。游氏和她的两个儿子潘槐、潘杨被允许保释，等候案件的进一步审理。当天，县衙观看审案的人数多达数百人，大家都说游氏原本在潘家的生活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后来她嫁入陈家，成为了拥有万贯家财的富户主妇，身边有仆人侍候，先是作为妾室，后来成为正室，而且这些年过去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通常情况下，人们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因为感情纠葛而哽咽难言，忍气吞声地放弃追究。但现在游氏选择将此事公之于众，坚决要求让陈彩为她的前夫偿命，这真可以说是女性中的节操和侠义行为，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

    两院对于案件的审理已经结束，陈彩被正式判处死刑。在临刑前，陈彩通过狱卒叫来了游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希望能在狱中对他们嘱咐一些事情。然而，游氏不愿意去见陈彩，只让她的两个儿子前往探望。陈彩让两个儿子传达他的话给游氏：“我已经确定要为潘磷的死偿命，这样他的怨恨得到了平息，而我对你的结发之恩也算是报答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有未了的事务想要托付给你。”游氏回答说：“我和他之间的恩情已经断绝，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他。”两个儿子回到监狱向陈彩转达了母亲的话。陈彩听后非常愤怒，说：“我在监狱中受尽了苦难，不久就要被处决了。而她却在家里享受着富贵，这是潘家的财富还是陈家的财富呢？”两个儿子将父亲的话转告给了母亲。游氏说：“我在你们父亲的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们的恩情并非不深厚，但我之前并不知道他有那么深的机谋。现在他的罪行已经被揭露，实际上他就是我的仇人，按照道义我应该和他断绝一切关系。你们两个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怎能忍心割舍。你们父亲不说富贵是属于他家的，我本来就打算回到潘家。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我回潘家的决心更加坚定了。你们就把我看作已经死去，不要再想念我了。”两个儿子说：“母亲为了给前夫报仇，这正是符合大义的行为。我们的父亲不应该对此有怨言。但是考虑到我们兄弟年纪还小，正需要母亲的教导和照顾，希望您不要离开我们去别的家庭。”游氏没有听从儿子们的劝告，召集了陈家的亲戚族人，将家产和首饰等物品交代清楚，然后空着手回到了潘家。她宁愿过着朴素的生活，人们都佩服她的高尚品德，赞叹潘磷有一个如此忠诚的妻子，终于得以报仇；同时也感叹陈彩的奸诈阴谋最终害了自己。

    小课堂开课了：

    这个故事蕴含了几个深刻的道理：

    正义与报应：故事强调了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无论罪行隐藏得多深，总有一天会被揭露，并且犯罪者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陈彩的罪行最终被揭发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体现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女性的贞节与坚强：游氏的形象展示了女性的坚强和贞节。她不仅忠于前夫，坚持为他报仇，而且在面对复杂的情感和家庭关系时，她选择了坚守道义，不惜牺牲个人的幸福，展现了女性的独立和坚韧。

    亲情与道义的抉择：故事中游氏在亲情和道义之间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她虽然与陈彩共同生活多年，甚至有了孩子，但在得知陈彩的罪行后，她选择了站在道义的一边，为前夫报仇，这种抉择显示了她在道德上的高度和内心的强大。

    财富与品德的关系：故事通过游氏的选择表明，真正的价值不在于财富的多少，而在于个人的品德和行为。游氏放弃了富裕的生活，选择了回归贫穷但清白的潘家，这一行为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赞誉。

    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游氏的两个儿子在故事中表现出对母亲的尊重和对道义的理解，这反映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对孩子的影响。即使在困难和复杂的家庭变故中，孩子们也能够明辨是非，坚持正确的价值观。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传达了正义、贞节、道义、品德和家庭教育等多重价值观念，鼓励人们在面对挑战和诱惑时，坚守正义和道德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