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正片开始
寒冬的清晨最能展现北平的残酷一面。
零下的寒风刮在人身上，如同冰刀剃过。冰冷，疼痛，避无可避。
冬日的风好像将北平这座城市的生命力都刮跑了。
如果彼时站在哈德门外看着护城河边的景色，更会有这样的感受。
土黄色的河岸，黑暗而沉默着的河水，河岸边叶子凋零接近于枯枝的凌乱树木，组成一款接近于末日的景色。
河水间偶尔有漂流着的人或兽的死尸。
树林间偶尔也会有被特务或者□□遗弃的尸体，通常是些健壮的男人，脑袋上有弹洞。
在沿河的居民看来，在这里死一两个人，就跟猪圈里死了只猪，鸟笼里跑了只鸟一样。没多大区别。
这是一个绝望的时代，死亡只是一个随机事件。
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直到有人发现了那具恐怖的尸体。
河床上，树林中，躺着一具外国女人的尸体。她好像被人肢解过，内脏流了出来，眼睛还没有闭上，没有紧闭的双瞳各被刺入一朵金花，向天空发出死亡的凝视。
有人遛鸟的时候，发现了她，吓得掉头就扑向最近的巡警所。
檀灵电话打到所里，请了几天的假，然后在假期结束前一天写好了辞职报告。
中间桃花来看她，听见她说要不干了，苦苦相劝“这算多大事嘛，为什么要走呢？”
檀灵垂头丧气“我丢不起这人。”
桃花“你可不要后悔，这一退可就没法回头了！”
檀灵咬牙道“我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个讨厌的薛科说得对，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做警察。”
桃花知道劝不动，于是三言两语安慰了下便告退了。
桃花走后没过太久，又响起了敲门声。
长三嫂来了门，门外站了一位穿风衣戴毡帽的年轻男人。
“我是薛科，也算是檀灵的队长吧，有人让我来看看她。”
长三嫂眼中瞬间充满了各种八卦的问号。她强装镇定，将薛科请到了家中，然后将檀灵喊了下来，然后非常识趣地躲到厨房门口，没想到檀太太和檀妙妙已经躲在里面了。于是三人慌忙虚掩上门，竖起耳朵听。
檀灵全然没想到薛科会来。
见到薛科在自己家楼下会客厅旁若无人抽烟，她仿佛又回到了哨所里，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快升腾起来。
檀灵坐在薛科对面，虽然在自己家，反而拘束得像在薛科的车里。
倒是薛科先开口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檀灵你这是大户人家啊！小洋楼住着，家里还请了佣人！你这确实不适合当警察，根本没必要嘛！”
檀灵叹了口气，没打算抵抗“我正要跟你说呢。我打算不干了。”
薛科点头“我知道，桃花告诉我的。”
檀灵苦笑道“果然是她。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你，她是觉得你会劝我？还是我会听你劝？”
薛科大笑“显然，你也觉得我对你的去留毫不在意。事实也是如此的。”
檀灵深吸了一口气“但你还是来了。为什么？”
薛科“因为不止她来找过我。金曼也托她的父亲拜托了我，要将你劝住。也许是出于一种奇怪的好胜心吧。反正我是不太理解这种女人。但我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所以也就专门为你来一趟。”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主意已决。我觉得你是对的。我不适合当警察。我太过鲁莽，还有点蠢钝。原本我以为这样能伸张正义，其实，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檀灵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薛科看了也生厌。
檀灵取出辞职报告和警章，“对不起，请你收下。”
薛科接了过来，放入怀中，“明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说，脆弱的人，确实也干不了这一行。你可以找个舒服点的事儿做。”然后起身要走。
檀灵依然沉浸在那不能自拔的失落中“薛警官，那在你看来，我适合做点什么呢？”
薛科带上了毡帽，想了想，认真了起来“其实你还挺适合当警察的。只能说，你不适合街头。或许，你可以回局里当个，，，怎么说呢，，”
“花瓶？”檀灵冷笑道。
薛科知道已经刺痛了檀灵的心，露出一副得手的笑容“你看！你多聪明！我走啦！”
檀灵最恨薛科这种轻薄的嘴脸，临了还被他如此奚落，她实在不甘心。
“薛警官！”
走到门边的薛科停下了脚步。
“怎么，你要回心转意了？你可以求我，我可能会将警章还给你。”
檀灵怒道“都这个时候了。我想亲耳听下你对我的评价。我指的是一个警察对另一个警察的评价！”
薛科看檀灵真生气了，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他想了想，直视檀灵的目光。
“我觉得作为一个警察，你比我勇敢。”
“你敢为了保护他人，闯下不能闯的祸，去对抗你无法对抗的世界。我做不到。我们这些寻常的警察都做不到。这个世界的黑暗太过恐怖了。我们没有勇气像你这样做。”
“你退出，我是为你可惜的。”
字字句句都砸落檀灵的心窝，檀灵又捂脸抽泣起来。
薛科叹了口气，恢复了油腻的嘴脸，张开了双臂“不要这样嘛！来，快让叔叔抱抱，安慰你一下。”
“你滚！”
檀灵自己也笑了。笑完后心中暗道，糟糕糟糕。
厨房里偷听的三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睁大了眼睛。
这也太腻味了。
檀灵自知不妥，只得咬牙道“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薛科点头“我下回来约你去六国饭店喝咖啡”
“不必了！”檀灵尖叫起来。
薛科呵呵大笑出门去。
等薛科一关门，厨房里的三人就像猛兽出笼扑了出来围在檀灵身边，连珠炮发问
“他是谁？”
“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人看着不错啊！”
檀灵吓得逃回了房间，又将房门死死关了起来。
隔日一早，檀灵就将警服打包好，带到了哨所，到了哨所门口她看到了薛科的黑别克停在那里，引擎还冒着热气。
进去所里一看，檀灵吓一跳。
所有警员都被集中起来，挤满了任务科的硕大空间，科室内的三十张椅子已经坐满了，靠墙左右站着的还有二三十人，显然附近其他所里的警官也都被集中在这里。
有紧急警情。
站在人群正前方宣讲任务的，正是薛科。他身旁站着佛爷，还有两个外籍警官。
“由于死者身份特殊，我们会同英国领事馆警员协同行动，按照辖区分组，我们围绕发现尸体的护城河边沿着半径两公里的范围进行搜索盘查，今日内完成！立即出发！”
任务布置完毕后，警官们哗啦啦站了起来，离开任务科开始行动。
只有檀灵茫然无措，她避开人群找到薛科，“发生了什么？”
“你那个姑娘，帕梅拉，死了。”
檀灵在惊诧中接过薛科递过来的案件简报，简报上那个头像正是那天自己拼死回护的帕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