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时候一贯孺弱的佛爷抢先一个身位站到檀灵与枪口之间“沃纳先生！你先不要着急！我们没有强行扣押你女儿的意思。”
“那将她放了！立刻！”
沃纳丝毫不留情面，反而将枪口顶到了佛爷肥胖的胸膛。吓得佛爷高举双手，大叫沃纳先生不要冲动。
檀灵看着眼前这画面，觉得又好笑又悲哀。
佛爷是堂堂北平警察哈德门哨岗的警长，反而被一个连持枪证都没有的外国人用枪口对准，吓得像被拿获的人犯一样双手高举，这还真分不出谁是兵谁是贼了。
佛爷扭动肥胖的脖梗肉，哀求似地向檀灵说道“你就别犟了，快把监室的钥匙交出来！”
沃纳如电的目光落在檀灵身上，“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开枪？”
“我就算将这里所有的中国人都杀了，也不过多赔几镑的事。”
说完，沃纳索性发狠揪起佛爷的衣领，将枪口对准了他下颚，“听见没有！我要你立即放人！不然我一枪先崩了这个肥猪！”
说罢他扳起板机，作势要开火，吓得佛爷惨叫起来，“不要！不要开枪！檀灵！檀灵！快把人还他吧！”
“给你！”
檀灵伸出手来，掌心里放着监房的钥匙。
沃纳冷笑了一声，甩开佛爷，看也没看檀灵一眼，直接掠走了她掌心的钥匙。然后大剌剌抬枪往监房走去，一路的女警都纷纷退避，没有人敢阻拦，而那位一同前来的英国警官，则只是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耸耸肩，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请大家原谅沃纳先生，他年轻时就是这样的性格。”
过了一会，沃纳像拎小鸡一样，揪着女儿帕梅拉的手臂，将她从监房里扯了出来，从檀灵身旁擦身而过。
檀灵能看见帕梅拉眼中的惊恐与绝望。
檀灵也犹豫是不是要上前阻拦，但佛爷死死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了一边。
檀灵像被抽调了灵魂的躯壳，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后来的她才明白，在这样的时刻，人一旦投降了一次，就已经输掉了全部。
沃纳将女儿拖到了车边，塞进了自己的豪车，中国仆人帮忙关上车门，开动了车子，走了。
英国警察非常绅士地脱帽向被吓傻了的警察们致意，然后也一转身走了。
等车声远去，金晨摇头道“耻辱！太耻辱了！”
佛爷擦擦头上的汗“没事儿！没打起来就好！安全第一！”
但佛爷转头怒骂檀灵“都是你惹出来的！这还真是从没有过的事！我们就这么被人拿枪指着，传出去真是砸了哨所招牌！”
檀灵则默默地收拾东西，在众人注视下头也不抬地离开了哨岗。
“我听说你待的那个哈德门哨岗，今天差点闹出外交事故啊！”杜恒立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甩出句不咸不淡的话。
又是深夜时分，杜恒立和薛科的密室对谈。
薛科笑道“都是一个疯丫头闹出来的。就是上回当面找你告发我那个疯丫头。”
杜恒立笑道“怎么，你还没有把这烈马驯服啊。”
薛科一副仰天长叹的样子“有的人吧，你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啊。也许她真干不了这行，就让她自己出局吧！”
杜恒立放下了报纸“那可怜的小妮子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放弃了呢！不过——”杜恒立话锋一转，“薛科，你可也别放弃自己啊。满洲派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你听说了吗？张啸天去了趟南京，听说啊见到了大人物。不知暗戳戳又在搞什么呢。”
薛科不喜欢被人挑刺，但也不好直接跟老杜表示不快，便直奔主题“看来温水煮青蛙，先断肢脚那一套打法不妥啊。那清理东城白面店这事儿先放一放？”
“先放放吧。先搞搞清楚他打算干什么。我也会向市长那边打听打听，你也帮我外面收收风。”
薛科放下了酒杯，掐灭了香烟。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薛科抓起礼帽出门了。
让我扫白面的人是你，支开我的人，也是你。老杜啊老杜，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搞什么鬼。
薛科心中暗道。
但他由此肯定，炮局胡同那个双狮大宅子，铁定不简单。
檀灵回到家后，檀太太和亲妹檀妙妙依然冷嘲热讽。
往常檀灵只当他们在耳边唱歌，根本不往心里去。
但今天这些话听来，却像往伤口撒玻璃渣。
于是她转头冲着母亲与妹妹说道“你们闭嘴行吗？我不想听。”
这下檀太太和妙妙菜察觉到一丝异常“真不高兴啦？”
檀灵砰关上了房门。
她一头倒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帕梅拉被父亲像动物一样抓走的场景，还有那双惊恐的眼睛。
以及自己毫无作为的表现。
也许像薛科那家伙说的那样，“自己真的不适合当女警吧！”
一想到这里，檀灵崩溃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有人咚咚咚敲门，父亲檀先生在外面说话了。
“灵灵，你开开门”
“我不开！”
“你到底怎么啦！跟爸爸说说！”
“我崩溃了！我失败了！我就像你们说的当不了女警察！你们全对！我全错了！你们满意了吧！”
说完檀灵又哇哇大哭起来。
檀先生将门轻轻推开，檀灵大囧“你怎么能进得来！门没锁吗？！”
檀先生一脸无辜点点头“门还真就是没锁。可见一个人茫然失措的时候能犯多大的失误，你看你的门都没关严！”
檀灵将头埋在枕头底下“我知道了！我就是不行！做什么都不行！你们不要说了！”
檀先生欲言又止地转换话题“灵灵，你记得开洋车行的窦伯伯吧，他大儿子今年三十，虽然离过婚，但是也是四九城里的良家子弟，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
檀灵又翻身坐了起来，睁着那双哭成了核桃的大眼睛“那家伙还没谈到亲家？从我报考钱你就给我推荐，到现在都大半年过去了啊！”
檀先生擦擦汗不知说什么好“灵灵，我看你哭成这样真心疼。你这么年轻漂亮、干什么都没问题，别绑死在警察这根树杈上！”
檀灵揉揉眼睛，负气道“行了行了！你们都不用说了！我明天就写申请，离开警队，这下大家都满意了吧！”
檀先生一愣，等总是慢半拍的脑子反应过来后，脸上由白变红露出了笑容“真的吗！太好啦！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