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马脚疑点重重
牡丹给魏书淮跟江暮辞各斟了一杯茶,唠着闲话:“往日除了应酬,倒少见魏大人来百花巷。”
魏书淮似笑非笑:“看来牡丹姑娘对这百花巷中的事倒是门儿清。”
牡丹浅笑:“哪里,只是魏大人这般人物,走到哪里都分外惹人注目罢了。不信大人且看着,明日,京中就会遍传魏大人来百花巷白日淫喧的消息。”
“本官掌管大理寺,出入这些三教九流之地有何奇怪?若明日真的传出什么消息,那大概也是因为牡丹姑娘的盛情邀请吧。”魏书淮扯扯嘴角。
牡丹装作听不出他的话茬,反而问道:“听大人的意思,您今日之行是为查案了?”
“不。”魏书淮薄唇轻启:“是为了,白、日、淫、喧。”
牡丹愣住,再开口竟是带着些怒气:“魏大人好兴致,市井传言最近大理寺出了桩奇案,一直找不到线索。这种时候魏大人竟然还有心思来逛花楼。”
“压力太大,排解一二。”魏书淮混不在意。
牡丹眼睛喷火:“往日里听世子说过魏大人的事迹,原以为魏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没想到也是个俗人。”
宋今朝眉头微皱,看了牡丹一眼。
牡丹脸色更白了,却仍然梗着脖子怒视着魏书淮。
魏书淮做出纳闷的模样:“奇怪了,原来牡丹仙子今日邀我上来,是专程为了痛骂我一顿的。”
此话一出,就连江暮辞也察觉到牡丹的不对劲。
她试探着问:“牡丹姑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牡丹哂笑一声:“我一个青楼的艺妓,能知道些什么?只是同为女子,知晓女子讨生活的不易,忍不住要替她们发发声罢了。”
魏书淮吹吹茶盏:“发声好啊,但朝我发是怎么回事?难道人是我杀的?”
牡丹一拍桌子:“但这是你大理寺的案子,你有责任替她们伸冤!”
魏书淮斜睨她,皮笑肉不笑的问:“牡丹姑娘怎么知道,这是桩冤案呢?”
“我!”牡丹语塞一瞬,又接着道:“若不是为了伸冤,谁敢把受害者挂到大理寺门口,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她垂下眼,美丽的面庞隐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
魏书淮眯起眸子打量她,忽然以迅雷之势将手中茶盏掷出,直朝牡丹面门而去。
嚓——
一阵碎裂声响起,茶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牡丹后知后觉的抬头,见宋今朝的扇柄横在自己眼前,而扇子的另一端,指向的正是碎在地上的茶盏。
她当下明白过来,脸上染着怒意:“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魏书淮微微皱眉,不是她?
来人每日将尸体挂在大理寺影壁墙上,显然这需要极高的臂力与武力。
可刚刚猝不及防的试探,下意识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这个叫牡丹的,根本不会武功!
魏书淮起身,利索的道了一句:“抱歉。”
随后便拉起同样目瞪口呆的江暮辞,对着屋中二人道:“多谢牡丹仙子今日招待,公事繁忙,我先走一步。”
牡丹沉着脸坐在原地没有应声。
宋今朝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从未与你说过魏书淮的事儿。”
牡丹后背一僵,宋今朝却没有追究下去:“看来今日不是坐谈论曲的好时候,既如此便不扰你清净,我先走了。”
“世子”牡丹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无措的叫住宋今朝。
宋今朝却没有停步,一直走向门口,才侧过脸好言劝道:“你该知道自己今日有多反常,人命官司的事儿,你最好别沾染。”
说罢,他彻底消失在门口。
花仙集外,江暮辞挣脱魏书淮的桎梏,见他疑惑看来,她指指天空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就不跟你再去大理寺了。”
魏书淮顺着她的手指抬眼瞧了瞧,点点头言简意赅:“送你。”
江暮辞正要拒绝,便听道宋今朝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子清。”
江暮辞正疑惑他在喊谁,便又听见宋今朝的下一句:“江公子。”
哦,是在叫他俩。
果然,她看到魏书淮从善如流的转了身,朝着走过来的宋今朝问:“有事儿?”
宋今朝开门见山:“你今日来百花巷,是因为女尸案有了线索?”
魏书淮不瞒他,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宋今朝追问:“那几个死者,是青楼的花妓?”
魏书淮不意外他能猜到,宋今朝本就聪慧,又很了解自己的为人,想来今日,见自己青天白日的出现在这里,宋今朝便已猜到自己的来意。
既如此,藏着掖着也没意思:“还不确定,所以今日来查一查。”
宋今朝点头,又追问:“我听见喜说,那几位身上皆有青紫色的虐痕?”
这下魏书淮倒是有几分意外:“你什么时候也爱打听市井八卦的事儿了?”
宋今朝笑道:“怪只怪你魏大人平日行事太高调,再加上这次案子太离奇,不需我刻意打听也早已传遍了,想不知道都难。”
虽是这样说,但宋今朝素日里不是爱打听闲话的人,他既问起了这虐痕,自然有他的用意,魏书淮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今朝道:“若这虐痕属实,那你可能查错了方向。”
“为何?”魏书淮与江暮辞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
宋今朝看向江暮辞,见她瞪着求知的大眼睛,只好如实解释道:“百花巷虽是出了名的风尘地,但这条巷子是凡开门迎客的店,皆是登名在册的官妓。既是官妓,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不许客人虐打。否则这些花娘每日迎来送往,接待显贵,被人看见了,难免要暴露了做派,留人话柄惹上麻烦。”
“那照世子所说,这些死者并非官妓,又从事的是花娘的行当,那会是什么地方呢?”江暮辞问,这真是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原以为这样的行当的只有青楼在干的。
魏书淮给她解释道:“你不晓得,有些贵人怕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癖好,因此青睐一些隐秘之所。这些地方入场隐蔽,不是圈子里的人,寻常人定然是找不到的。”
看来,这事儿的背后还有大鱼。
几人沉默了一阵。
魏书淮又突然奇道:“行啊你,姓宋的,花娘行当中的事儿,你倒是门儿清。”
宋今朝皱皱眉,看向江暮辞,言辞间不乏解释的意味:“是今日闲谈间,牡丹忽然说起的。”
本来无端说起这个,宋今朝还不知她的用意。
如今来看,若是魏书淮今日不来百花巷,恐怕牡丹也是想借自己的口将这线索说给魏书淮听。
“她果然有问题。”魏书淮沉下脸。
“她没有武力不假,不会是凶手。”宋今朝替她解释着。
“我知道,但她定然是知道些什么。”魏书淮琢磨着,他得派人盯住这个牡丹才行。
“总之,多谢你的线索,改日请你吃酒。”魏书淮吊儿郎当又真心实意。
“行啊,那就定在京中最贵的食味庐吧。”宋今朝笑道。
“德性。”魏书淮语气里不乏嫌弃。
“少爷!我可找到你了少爷!”贵喜满头大汗的小跑而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事急成这样?”魏书淮问。
“少爷你快回大理寺看看吧,王大人贪墨的案子撬出了点新线索,正等着您回去处理呢。”贵喜解释着。
魏书淮烦躁的啧了一声,看向江暮辞:“衙门有事儿,不能送你了。”
江暮辞着急忙慌的摆摆手:“魏大人自去忙,我自己回家便可。”
“本都说好了,这不是打我脸嘛”魏书淮嘟囔着:“不行,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这样,贵喜,你送她。”
魏书淮说完,却听宋今朝自荐道:“我倒是顺路,不如我来送小江公子。”
魏书淮这下才放下心来:“那也好,总之这可是我的得力军师,可不能出了闪失。”
宋今朝笑笑:“不消你说,难道我会让她出事?”
“行,那我先走一步。”魏书淮说着,跨步上门往大理寺去了。
宋今朝看看江暮辞,笑眯眯的摇开扇子:“那就,请吧,江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许久不见你,你最近又不在京中吧?”江暮辞问。
“是啊,家兄身有旧疾,好不容易请了李和来看,却还是要寻几味难得的药材,少不了我天南地北的跑。”宋今朝道。
“李和是?”
宋今朝笑意淡了淡:“是位神医,你见过的,就是端午那日韩婉婉身边站的那位,说起来还欠你一句抱歉。”
听到韩婉婉的名字,江暮辞微微抿了抿唇,只听宋今朝继续道:“若不是我请李和入京看诊,韩婉婉也不会回来,说不定此时你跟穆西征已经……”
“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江暮辞看他。
“不是我的便不是我的,若真像你所说,待我俩成了婚韩姑娘才回京,恐怕到时只会将我陷入更加进退维谷的境地。”江暮辞认真道。
宋今朝哑然一瞬,很快又失笑:“难为你想的这样明白。罢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子清也不错。”
江暮辞却突然炸了毛:“什么不错啊?你别瞎说啊,我跟魏大人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下宋今朝倒是真的愣了,他今日看见两人一直牵着手,言辞间也熟稔非常,还以为是……
他看着江暮辞炸毛的模样,凑近逗她:“不是吧小暮辞,子清比穆西征差哪儿了?穆西征你看的上,子清怎么就不行?”
这能是一回事?
一个是她自己苦心经营选中的,一个是生拉硬拽抓她一起破案的。
别说她跟魏书淮门第之差如此巨大,且互相都没那个意思。
便是他俩真的有戏,这种大半夜拉你去义庄的未来夫君……
江暮辞恶寒的摇摇头,呲牙露出一个假笑,语重心长道:“世子啊,你行你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