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颜一族

    山外的女真众人听到宵儿声泪俱下的描述，也都悲痛不已。完颜云庆是他们部落中最受爱戴的人。

    完颜云庆小的时候，女真各部已经在深山密林中生活了几千年，他们住在地上挖的洞穴里，饮食只靠山间的猎物和野果，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饿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活脱脱的山间野人。

    在完颜云庆十岁那年，冬天格外寒冷，灾年又逢大雪封山，方圆百里的山上连个动物的脚印都没有，大雪绵延了几个月，久久不化。

    平时囤积的食物早就已经吃完了，饥饿困扰着部落的所有人，到最后，连山上的树皮都已经被扒光了。众人饥饿难耐，最后不得不抓一把大雪混着泥土往嘴里送。

    完颜云庆的父母在饥饿中离开了他们，只剩他和弟弟完颜金乌相依为命。

    完颜云庆性格豪爽正直，不拘小节，做事光明磊落。

    而完颜金乌正好相反，他的心思极为缜密，只在乎事情的结果，不会在意使用什么手段。

    二人都有个共同的想法，就是成为部落的首领。让女真族群强盛起来。

    但推崇的方法却大相径庭。

    完颜云庆想要带着族人去一片肥沃的土地，开垦一处新的乐土，到那时，族人除了打猎还能畜养家畜，除了捕鱼还能耕种土地，不必过着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而完颜金乌认为，与其自己开垦荒地，倒不如去掠夺别人开垦好的。无论是在人力的投入上，还是在付出的心血上，来的都会容易的多。

    况且身处乱世，你不这样想，其他的人也会这么做，说不定你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畜养的家畜，到头来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族人着实被完颜金乌的想法吓了一跳，纷纷聚拢在完颜云庆的周围。但完颜金乌倒不在意，毕竟除了这点分歧外，二人的亲情无可撼动。

    完颜云庆体格健壮，为帮助族人不遗余力，也深受族人的爱戴，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完颜一族的头领。

    而完颜金乌头脑灵活，有着远高于旁人的智谋，也是完颜云庆最大的仰仗。

    完颜云庆自打接手部落以来，一直没有忘记小时候的天灾，赶上好的时节，就多打些猎物囤起来，再到大雪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族人饿死。

    在他的带领下，族群人口也多了起来，为了给后辈更好的环境，终于带领众人走出了这不毛之地，完颜一族沿河南下，在依山傍水之处定居。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完颜一族只是女真族里力量薄弱，人数最小的一支。随着他们走出来，遇到的女真部落也越来越多。

    而女真各族多有纷争，常常因为一块耕地，一处水源，一点猎物就大打出手。

    女真族人是出了名的爱斗狠，三拳两脚下来，动不动就兵戎相见，打出人命是常有的事。

    一旦一方出现人员伤亡，就会想办法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杀我一人，我就杀你五人。对方也不甘示弱，从而进行了没完没了的仇杀。长此以往，本就靠天吃饭，又严重缺乏劳力的女真始终被困苦笼罩，难以翻身。

    完颜云庆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昔日自己年少言微，难以让众人信服。但今时不同往日，完颜云庆在部落中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开始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完颜云庆一身正气，无所畏惧。孤身一人进了其他部族的领地，在一群人的包围下走近对方营帐。

    对方的头领对完颜云庆也早有耳闻，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就准备了上好的美酒，一群人轮番上阵，想要让他当众出洋相。

    完颜云庆轻描淡写，一手拿着羊肉大快朵颐，一手捧着酒坛开怀畅饮。不多时，周围的人就已经醉倒一片。

    对方头领只得示弱，开始进入正题。

    完颜云庆倒也不绕弯子，将女真各部以牙还牙的传统抖了出来，慷慨陈词，言语间豪情万丈，情至深处眼中还饱含热泪，惹得周围的人阵阵叹息。

    这个部族的头领也都深受其害，女真各族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同族相残。但碍于地位和场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除了没完没了的仇恨以外，得不到任何好处。

    眼下完颜云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像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对方头领果断顺坡下驴，也给了完颜云庆一个面子。

    就这样，完颜云庆喝倒了一个又一个部落，也说服了一批又一批的族人。

    最后，完颜云庆把这些大大小小部落的头领请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大家相互制定了一个规则，供全部族人遵守。

    女真本就是山野之人，无论老小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定的规则只能靠大家口口相传，最后大致如下：

    若是有人因为争端，失手杀了对方部落的人，就要赔上黄金十两，二十匹骏马，还要派出家中最强壮的男子给人家当劳力。

    这三条中的任意一条都能要了一个部落的老命，此处穷山恶水，哪怕真的送出黄金和子嗣，女真人也不会舍得骏马，那可是他们的立足之本。

    规则果然奏效，此后，女真各族鬼使神差般的讲起了道理，不再用拳头和兵器开路，轮回数百年的仇杀到此终结。

    就这样，完颜云庆在各部族的威望也越来越高，日子也越来越安稳。一直持续到了辽国对女真变本加厉的盘剥。

    仇恨的种子在所有人心中慢慢发芽，而完颜金乌也摒弃了完颜云庆安分守己的作风。

    直到宵儿的母亲被辽国特使所害，耶律氏又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完颜云庆才彻底放弃了幻想，也做好了和辽国撕破脸的打算。

    但就是这个节骨眼，完颜云庆却因为困在深山老林中，主动出去探路，葬身在了一处偏远山村里，死的不明不白，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窝囊至极。

    堂堂人中豪杰下场如此狼狈，怎能不让人唏嘘。

    众人心如刀割，一群彪形大汉此刻竟如一群小女人一样啼哭起来。完颜金乌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喝止住了众人的哭声。

    营帐中的士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众人带上干粮，将锅里的肉汤灌满了水囊，纷纷上马，宵儿坐在完颜金乌的马背上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北丘村进发。

    几十人并未将完颜云庆的遭遇告诉手下的士兵，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也需要养精蓄锐，毕竟后面还有大仗要打。

    若是让他们知道完颜云庆的下场，恐怕只会扰乱军心。对于他们而言，灭掉北丘村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几十人就已足够，带去的人马越多，事情越会耽搁。

    女真众人快马加鞭，一路上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密林中的猛兽此刻却不见半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