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廖倾尔在林霖的期待里斟酌着开了口，“不凡做的vr和ar产品主要都是游戏，现在也尝试着和一些博物馆进行合作，通过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的技术让人可以模拟出真实参观的体验。不过，不凡与其说是一家技术公司，其实现在更偏向一家套壳贸易公司了。用的技术基本也是五年前创业时候的积累，这些年一直没有在研发上投入太多。像你这样的名校实习生，一般实习完就跑了，毕竟薪资待遇和其它厂没法比。”
“游戏现在赛道这么好，怎么，你们老板难道不看好吗？”
廖倾尔默默消化了一下“你们老板”这个说法，也没有做解释。只是接着回答道：“看好是看好，大家都看好，不过陈…我前老板一直觉得技术研发的投入实在太大了，也有不确定性。这种技术肯定要有，但技术提升能吸引来的消费不一定能抵掉花的代价。这个钱还不如用来做做游戏剧情或者广告投放。”
“靠……那在这当技术岂不是憋屈死，哥你以前什么职位啊？”
“………”廖倾尔再次被这人的直球风格击中，他看了面前的江水好几眼才闭眼默念着“杀人犯法杀人犯法”压下了把这人推下去的冲动。
可年轻人手速快，就他这一闭眼的功夫，林霖已经在手机上搜出来关于廖倾尔的信息了，四年前的旧新闻里，拿到第一笔投资的年轻团队里的每一个人眼里都透着光。陈繁搂着廖倾尔站在照片的最中央，脸上挂着看起来真心实意的笑。
廖倾尔猝不及防对上年轻的陈繁和自己，曾经那些一起打拼相互支持的回忆呼啸而至，带给他的却是穿胸而过的疼痛和失落。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廖倾尔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
“大神啊！大神！”
廖倾尔被莫名激动的林霖打断了思绪，他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就要上蹿下跳起来的小年青好笑道：“行了行了，别打岔了，你还想不想听项目啊？”
“听听听，大神您说。”
廖倾尔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刚要张嘴，又听到对面人亢奋地插嘴，“多说一句，大神你技术这么强怎么一点没老啊，这竟然四年前的照片一点变化没有啊，不是说做我们这行容易秃吗……”
“……秃一般都是基因好吗？你到底要不要听项目？！”
“听听听，您说，我绝对不再打断了！”林霖双手投降状保证。
“刚才说到哪了？”
“舍不得花钱做研发。”
“哦，对的。也可能不是舍不得，也可能只是觉得技术的突破没那么难。我们其实几年前就有一个构想，如果人可以通过戴上设备远程闪现呢，就像在场一样与别人交谈呢？”
“这……也太难做到了吧。”
“难是难，但这条路还是可以走走的。我这几年一直私下在做这件事，本来是想……算了不说了，现在刚好也是个机会，我可以完全放手去做这事了。”
“你合伙人不知道你在做？”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他想做这个，只是他不让用公司资源做这些，那他也不知道进展如何嘛。”廖倾尔耸耸肩。
“我能加入？”
“能啊，来吗？”
“我才大三啊！”
“你能考进这个大学，学习能力没问题。我就希望你平时比今天看起来聪明点。”
“……我今天不聪明吗？我还骗到你的酒了！”
“那和你聪明没关系，是我人好行吧。”
不久前还压抑在两人心头的那些凑不够医药费的绝望、被背叛和算计的伤心和愤怒等等令人几乎想一了了之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江水冲刷而去了。江水涛涛，闷热的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新鲜的凉意。
两个人加了个微信，你推我搡的看着就要打闹起来。
突然间，身后有明显破风声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双双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
“啊！”
等廖倾尔因酒精而有点晕乎的脑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扑过来压在他身上的人快速搜完身了。他的脸朝下埋在草地里，呼吸间全是泥土和草根的腥味。“不会有虫子在我脸上爬吧？！”这样想着，廖倾尔就忍不住挣扎了起来，随即被身上的人按得更紧了。
“这什么人？怎么回事？”
廖倾尔心头一个冷颤，这下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听见林霖惊恐的声音，“放开我们！你们是谁！放开！放开！”
“我们是三分派出所的，接到群众报警说有人跳河……”
廖倾尔：“……”
林霖：“……”
警笛声和嘈杂的人声逐渐清晰，即将要丢场大脸的预感同时闪现在两人心头，两个人立马不约而同地辩解起来。
“没跳河，没跳河，喝啤酒呢警察叔叔！”
的确有箱喝了一半的啤酒和一排空瓶摆在旁边，可按着他们的人还是没松劲，“喝啤酒不找个烧烤店喝，猫这干嘛呢？”
“……”
“你送外卖的？这啤酒你拿来的？”按着林霖的人戳了戳他腰问道。
“哎！痒痒，痒痒！”林霖像是案板上被按住的鱼一样整个人浑身一颤就又被镇压下去了。
“对对对，我送外卖的，车坏了停上面呢，真不跳江，能放我们起来说话吗？”
“你又怎么回事？”廖倾尔听见按着自己的人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
于是他说：“再不放开，我就要吐你手上了……”
……
等两个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没想到居然能在以为不可能更倒霉了的情况下，还双双被刷新了心理承受底线和对人类认知的下限。
林霖忍不住先开口，“你说，刚那两个河边拍抖音的不会是什么大v吧？我不想出名啊……”
廖倾尔心里其实也有点慌，论起社会知名度，他比林霖个毛头小子还是高多了，而且万一被人看到了，再联系上自己今天被离职被分手的事，那他还有脸面活吗？？？
不过毕竟成年人了，表面镇定还是装得住的。他一边在心里问候那两个为了拍抖音不惜报警声称有人跳河的人的十八代祖宗，一边淡定地安慰林霖，“不会，这种自己蹲守的都是草根，没什么人气的。再说了咱俩又没真跳，又不是打捞现场，有啥……”
“好拍的”三个字还没说完，廖倾尔手机来电振动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感到这个电话不是来自老刘，他脸色冷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显示的是他还没来及改的昵称--繁哥。
他没有犹豫就按了接听，口气像是接了一个陌生来电般的冷淡，“您好。”
陈繁在对面愣了愣，再开口语气里就带上了火。“倾尔你今天是和谁在一起？怎么认识的？”
廖倾尔瞬间瞳孔紧缩，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狠狠缩紧，“啪”一下手机壳上的指环竟然随着他的动作生生从壳子上掰了下来，悬挂在了中指上。
“你看到什么了？你从哪看到的！”廖倾尔顾不上别的张口就问。
陈繁没想到廖倾尔张口竟是问这个，而不是对他解释。这是默认吗？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啊？他气得没有说话，手机里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廖倾尔等的着急也懒得管陈繁在作什么妖，他索性挂了电话，立马点开抖音查找起来。
林霖在旁边看着他一顿操作猛如虎，心里也涌起了不详的预感。他西子捧心状尖着嗓门问道，“你为什么开抖音？刚才是谁的电话？你为什么开抖音？”
廖倾尔顾不上理他，点进同城那一栏，果不其然他和林霖被“解救”的视频已经被顶上了热门。他扫了一眼评论，剧情已经从他被辞退想不开跳江一路脱缰发展到他同时包养多个年轻男生导致严重负债，企图夺权公司还债失败被赶出公司，一气之下带着最心爱的情人在江边做法打算用性命诅咒不凡科技上市失败。
血操！
廖倾尔把手机一把拍到还在西子捧心的林霖怀里，这手劲直把人拍得往后倒退了两步。他自动屏蔽了林霖的“吱哇“抗议，面无表情地大步朝派出所外走去，背影看起来像是要去杀人埋尸。
林霖一看这刚出炉的大腿竟这样就要抛弃自己，简直想掉头冲回派出所报案抓了这个负心汉。他还没开始骂人，手里拿着的廖倾尔的手机先“卧槽！卧槽！“的喊上了。林霖赶紧翻过手机看了眼屏幕，迎面就看到他自己被刚排除所里给他倒了杯热水的警察大哥从地上架起来的正脸。
……
林霖发自内心撕心裂肺地“卧槽！“了一声，拔腿追了上去。
……
凌晨三点，两人对坐在廖倾尔家的餐桌上，双双埋头苦刷手机。摆在两人中间的手表分针刚走过一小格，林霖就眼尖地瞟见了，“五分钟了，换换换……”。
然后两个人就头都没抬地自觉切换了软件。可谓是秩序井然。
这房里没有多余的电子设备，要同时监控抖音、微博、朋友圈的动向可不是容易的事。还好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没等打起来就想到了解决办法。廖倾尔摘下了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绿水鬼，摆在两人中间充当计时器。两人约定好每五分钟一轮岗，站岗的人刷抖音，休息的人主要关注自己的朋友圈和微博，并且无论在哪看到相关内容都要及时通报。
随着时间渐晚，抖音和微博上关于这个跳河事件的消息也逐渐淹没在每秒不停涌出的庞杂信息流中，就连搜关键字也出不来新的帖子了。更棒的是，从始至终两个人的朋友圈里都没有人转发相关的图片视频，似乎他们的社交圈里只有陈繁一个人看到了那条可笑的解救视频。
廖倾尔和林霖可算卸下了紧绷，放松下来的两个人顿时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廖倾尔虽然心理年龄一直二十五，但毕竟生理年龄还是满了三十。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知道作为这房子的主人以及两人中年长的那位，他应该拿出态度安排一下这位小客人。可是，他实在太累了。
廖倾尔心里自己较着劲，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林霖，似乎像是想连说话都省了，直接发脑电波到对方脑子里。
林霖被他看得背上寒毛都竖了，他脚下意识地往回一缩，刚好踩到那块儿本来盖着桌子防尘用的被他俩进来就掀地上去的白色防水布，“哗啦”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房子的不对劲。这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盖满了布，这根本不是有人住的房子！
林霖越想越害怕，这宛如杀人分尸预备现场的房子真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他哆嗦着嘴开口，“那…也没事了哈，那我现在走吧，回头联系，回头联系哈！”
廖倾尔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这么知道分寸果然是个苦出身的小可怜，这下慈悲心肠供血上脑，立刻就站起来要领着人参观房子。
林霖也条件反射从凳子上直接一蹦落地，差点向后回旋三周跳。
……
廖倾尔：“不用这么拘束，咱俩今天什么丢脸样没见过。”
林霖心里崩溃地想，“那这也不能是你杀人的理由啊！“
廖倾尔：“这房子我好久没来了，之前一直和我前任同居……那房子不方便过去，今晚凑合一下吧。这边是客卧，柜子里有床上用品，你自己拿出来用吧。我就不帮你弄了，我自己也得收拾。床上的防尘罩扔地上就行。”
林霖：……
廖倾尔没得到回音，从客卧探出头发现林霖还站在原地没动。“你干嘛呢，赶紧过来啊，折腾这么久难道不累啊？”
林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两步跟过去。他看着廖倾尔柜子里雪白的床品，犹豫问到，“我这一身太脏了……直接睡不合适吧？”
廖倾尔毫不在意地冲他一摆手，边转头往主卧走去边回答，“没事儿，我也不换了直接睡了，这房子都空几年了，真要住这些都得重新换。赶紧的，我再熬都要猝死了。你也别作了，再出事儿我心脏受不了了。”
廖倾尔走回主卧“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门，房门后飘出一声闷闷的“晚安”。
林霖冲着那门无声地笑了，都倒霉成这样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思说晚安呢。他摇摇头，也扬声回道了句晚安，接着便抬手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道廖倾尔说的是真的假的，林霖最后还是决定不祸害这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床垫了。他把柜子里的被子铺在床垫上面，扯了个被角团了团垫在脑袋下，连枕头都没用，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