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雪夜初见
“是，未伯伯记性好，只是不知我爹…”
“言充啊，他身体还行…不如今年我带裴丫头去看看就知道了，旁边这小子…”
裴将军把裴子珏拉了起来，站直了竟比自己还高几指，裴子珏行了礼，“未将军，末将裴子珏，驻扎在海宝室城，前几日才来的建康。”
“海宝室？小方奇？真是好远的名字了…”
他回忆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对陛下拜别，阿擅这才从陛下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未将军，我也要去，新年好啊。”
未老将军愣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好像和许多年前，阿擅从他兄长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的情景合二为一了，只不过此时的阿擅更真实活泼，更像那个在未家待了十几年的阿擅。
“行，怎么能少得了你？你也新年好。”
阿擅这么一闹，近段时间的阴霾似乎都被吹散了，气氛也不再低沉，此时裴将军和裴夫人是不同的欣慰，裴子珏和苏然却是不同的郁闷。
只有魏成，喝了杯酒，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魏醒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像我和你娘，当年…”
魏醒已经练成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夫了，不然每天被烦八百遍，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哎，爹娘太恩爱了怎么办？
最后弦乐将停，陛下重新坐回主位，叮嘱礼部尚书和几位翰林学士办好几日后的春闱，众人又说了几句祝福新年的吉祥话，便在满天的烟花中离开了。
裴宁还要回未府收拾东西，和家人道别后，她跟在未老将军身后，轻声道谢，未老将军哼笑了一声，只说：“你倒是有良心，到那儿可别再砸我的狗了啊。”
“哦。”裴宁乖巧地应了下来，心想阿擅也去，还不知道谁折腾呢。
她回头想找阿擅的身影，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人来人往，烟花璀璨，阿擅站在原地，一脸欣喜地对她挥手。
裴宁也想回应，刚抬起手就被未老将军黑着脸拉下，“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背着手继续向前走。
裴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固执的老头。
她趁着未老将军没注意，偷偷转身，小小地挥了挥手，她半个身子都在屋檐的黑暗里，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
打完招呼才想起来，她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吗？
阿擅站在原地，按捺不住眼角的笑意，又怕别人看到，偷偷吃了口怀里的果子，掩饰自己的表情，却没想到这个果子极其酸涩。
“呸。”阿擅只舍得把嘴里的那口吐掉，还拿着这颗果子在手里，心里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脑子是呆的，身体是热的，除夕的寒夜似乎也在灿烂的烟火里消融了。
“济殿春风得意，满脸喜气，不知是为何事如此？”槿妃走到他面前，面容温柔而娇艳。
又闻到那股刺鼻的脂粉味儿，阿擅瞬间变了脸色，“要你管，阿嚏，离我远点儿。”
说着边打喷嚏边离开了。
苏然走上前，皱眉看她，“跟你说了不要惹他，你还故意撒了那么多香粉。”
槿妃没有说话，看向阿擅离去的方向。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理解她心里的恨了。
除夕夜这天，陛下歇在了槿妃的梧桐宫，已是子时，槿妃动作轻柔替陛下脱了外裳后，只听他轻笑两声：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是茉莉花的味道，干透的茉莉花瓣碾碎，混着清晨的露水，再加了几道药材，能安神凝思。”
陛下沉吟，“怪不得阿擅会打喷嚏，他对茉莉花轻微过敏，以后不要抹了，换一种。”
槿妃应下。
二人并肩而坐，槿妃再等身边的人先开口，他却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槿妃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开口问：
“陛下没有什么想问臣妾的吗？”
“没有，快睡吧。”
“阔别数年，难道连思念也没有吗？”
陛下合了书，闭眼叹气：“晋欢，朕再告诉你一遍，就算朕喜欢你，也不要试图挑战朕的底线。”
他既然喊出了晋欢，她也知道适可而止，揉了揉眼睛流下几滴泪，委屈巴巴地说：“知道了陛下。”
被她喊到的陛下冷笑一声，吹了灯自己先躺下睡觉了。
槿妃在黑暗里慢慢躺了下来，心里却想着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走。
相比而言，裴宁的梦就简单很多，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和未老将军互道新年好以后就打着哈欠回了屋子，倒头就睡，梦里有一只小黄狗，几只小鸭子跟在一只大鸭子身后，有一条纸船缓缓漂浮在小河里…
也是这个除夕夜，雪又下了起来，裴姝寒在街上撑着伞，收起擦不尽血色的峨眉刺，看着万家灯火，她一个人寂静地走在路上。
从路的尽头也走过来一个人，应该是书生，裴姝寒虽然低着头，举着伞，却听到了风翻书页的声音，那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什么。
书呆子，裴姝寒无声地张了张嘴唇。
擦肩而过时，谢伯安闻到了裴姝寒身上的血腥味，他疑惑地从怀里的书中抬起头，看着那个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新年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轻声说道。
恍惚过后，他摇了摇头，抱着书赶紧走向客栈，幸亏被叔父赶出来后，堂姐和那个人还塞给了他一些银子，应该能撑到揭榜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