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复君子湖
“你给我讲讲陛下呢？”
“大皇子苏慷你认识，二皇子苏越你也知道了，三皇子苏然早夭了，四皇子苏意是一位宫女所生，不受重视，最近才从东南守军回来，陛下还没安排，还有一位荣德公主，名叫苏禾，她和陈家和离后开立了女子学堂，虽和苏越血脉相同，但和苏慷更为亲近。”
“等等，你说太快了，没记住。”阿擅好学又疑惑地看着他。
虞为岷无奈地回看了一眼，“…总之你不需要记住，慢慢就会知道了。”
“好吧好吧。”阿擅看着越来越大的月亮，伸了个懒腰，“我睡哪儿？”
“你在鸳鸯楼睡。”虞为岷递给他一块金镶玉的令牌，“会有人接待你的。”
“你怎么也有？”
“也？你还在谁那儿…你认识未停邑？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未家。”
阿擅摇头，“不需要说了，我走了。”
在他离开最后一瞬，他想起来一个事情，“那你成亲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吗？”
虞为岷的目光变得温柔，“有，叫虞再重。”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濛在檐下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了…
和阿擅顺利的一天不同，裴宁这几天都很辛苦。
来建康的第二天，未停邑就开始吐血，裴宁刚睁开眼就听说这件事，穿上衣服就赶过去，却被拦在门外。
“十三！让我进去看看！”
未停邑的暗卫十三拦在门前，一身夜行衣，表情严肃，“公子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
“那什么时候能进去？”
“公子醒过来的时候。”
裴宁后退几步，坐在院子里铺了羊毛的石凳上，“好，我就在这里等。”
雪还在下，裴宁固执地在建康的大雪中等待未停邑平安醒来，屋里，未停邑却透过窗户看到她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
医官拿起药箱，“公子，您没有大碍，那我…？”
“不，再坐会儿。”
等了半个时辰，茶凉了，炭火都被吹冷，医官也看不下去了，“裴姑娘千里迢迢来照顾您，这又是何苦呢？”
“再等半个时辰。”未停邑喃喃，“再等半个时辰…”
自从知道裴宁要来建康，他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但当见到她时，一切都变得清晰。
即使无耻，他也得这么做。
未停邑垂眸，按佛家的说法，他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终于线香燃尽，医官打开门，裴宁赶紧起身，腿却因为寒冷而十分僵硬，一站起来就倒在了地上，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到了医官面前，“他怎么样？”
“裴姑娘。”医官行了礼，裴宁也急忙回礼，“不太好，但是已经醒了。”说完他甚至匆忙离开了，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十三依然如青松般站在门旁。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咳，进来吧。”未停邑在屋子里出声提醒，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十三让开一条路，裴宁捂着膝盖进去了。
屋子里一股血腥味，未停邑面色更加苍白，唯有嘴角一缕血丝，面对裴宁才抬手用锦白的袖子擦掉，靠在床头。
裴宁到了他的床前，“未停邑，你怎么样？”
“你等了很久吧，我没事…”说着又吐出一小口血，正好落在裴宁的衣角。
这让裴宁怎么相信他没事，“你还有多久？你，你，你…”
看着裴宁不知所措的样子，未停邑又生出一丝不忍心，但他必须要演下去，“医官刚才说，我活不过新年了。”但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
距离新年，也只不过二十五天了。
他会在那之前离开。
“我们去找江影，他一定有办法…还有…”裴宁没办法说出落平，他也不能管人间的生死，应该是谢尽，但他们也没办法在二十五天内找到谢尽。
“算了，生死有命，裴宁，我想睡一觉，你能陪着我吗？别担心，在中午前我就会醒过来。”
“嗯，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裴宁眼睛湿润，让未停邑心软，他慢慢躺了下来，确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已经忘了娘亲的样子，忘了从未谋面的爹是谁，和祖父决裂太久也忘了他的样子，但此刻裴宁在他身旁，他闻到了一种雪后独有的清冽味道，竟然什么都不想，慢慢睡着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真的可以更久一点，他是不是可以和裴宁真的生活在一起？即使没有爱，没有感情，仅仅是贪恋她的温暖，保护她的家人，就这样相互依偎。
每每这样想起，未停邑都要疲倦一段时间，怎么会有如果呢？
他注定要死去的。
在他沉沉睡去后，裴宁才感知到膝盖的疼痛，在他房间里找了药自己涂了上去，用纱布缠住，才稍微好受一点。但看着未停邑的样子，又觉得难过。
阿擅怎么样了，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
想到阿擅，裴宁趴在桌子上轻轻抽泣了起来。
他也是一样的困境呢…
未停邑睁开眼睛，却已毫无睡意。
他真的是个坏人吧…
和虞为岷分别后的阿擅，当天晚上果然又梦到了他，这就是裴宁想听的复君子湖的故事，天底下鲜有人知。
当年周朝覆灭，虞家上下保护他逃到城外，阿擅魏成廖寒星三人也一路跟着他，兵分三路先后到了城外的复君子湖。
阿擅是最后一个到的，魏成和廖寒星已经包围了一艘大船，复君子湖连通一条大江，虞家准备让他乘船南下，却被他们拦截了。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复君子湖游船上，阿擅身穿盔甲，提着剑进来，一众暗卫严阵以待，成围墙状保护着虞为岷，最中央那个人秀气精致的脸上仍有血迹，周围觥筹狼藉，帷幕四散。
阿擅勾了勾手指，“你，有种出来，别跟个窝囊废一样，咱俩痛痛快快打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虞为岷却侧身，“国破家亡山河碎，为岷虽不怕死，但若此身不存，又何以兴周室？”
阿擅一脸不耐烦，挖了挖耳朵，吹了吹手指：“文绉绉的…听不懂，话说到这儿份上了，魏成！寒星！”又对外面喊道，“进来吧，这小子不服软！”
魏成掀开帘子，惊艳道：“哟还是个漂亮货色！”
虞为岷咬唇，握紧剑。
阿擅一脸嫌弃，踢了他的小腿：“想什么呢，怎么就你一个？寒星呢？”
“你想什么呢，他外面看姑娘呢。”
“看个屁！把他给我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