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事又重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裴宁甚至觉得在自己家里都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伸了个懒腰，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境地。
和一个几天前已经被杀死的人在去建康的路上，发烧时被人身怪物追杀，并在美丽的客栈里睡了一晚。
屋里刚有些光亮，似见又不得见的程度，窗户透着青色，应该没有大亮，也就是寅时快卯时的样子。
太早了，裴宁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只想了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转身一看，只见一双脚在旁边躺着，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迷迷糊糊地惊叹：“阿擅你的脚怎么长在脸的位置？”
沉默了瞬息，从床尾悠悠传来一声长叹：“因为我在这儿。”
不说还好，这下更加震惊，直接惊呼出声：“咦你的脸怎么在脚的位置？！”
顺便惊恐地踢了一脚，正好踢中了阿擅的下巴。
没功夫想自己的脸被脚踢中，他只感觉自己的骨骼在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幸亏舌头缩的快，不然就咬断了。
“啊！”
听到惨叫一声，裴宁彻底清醒，她连忙爬过去床尾，看着阿擅呲牙咧嘴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睡糊涂了，我给你揉揉。”
裴宁伸手过来。
“啊~不用不用！”
阿擅心里别扭，马上躲开了她的手，心中虽有不自在，却毫无痕迹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窗户看向远处的景色。
这间屋子可以看到这座小镇最繁华的街景，听到久违的人世喧嚣。
和傍晚的瑰丽不同，晨曦让世间每一件物品都披上了五彩斑斓的薄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和幸福。
幸福？阿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似乎他一睁开眼，围绕他的就是一种窒息感。
喘不过来气，时刻想要把周围的空气抓过来塞进身体里，可是像是被束缚住了，动也不能动的绝望感。
这也是，他故意忽略的，很重要的东西。
“哇已经卯时了啊，你快点儿收拾收拾，咱们走吧，我好饿。”
一声惊叹把阿擅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一看，裴宁已经火急火燎地穿好了衣服，穿好了鞋，站定在屋子中央，一脸焦急且认真，催促着阿擅赶紧出发去买吃的。
等到了街上，阿擅才感到真实的拥挤，卖菜的小贩吆喝着，买菜的阿婆讨价还价，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打开门准备做生意，迎面而来的车马，慌忙躲避的人群。
摩肩擦踵，车水马龙。
一切都让阿擅觉得此刻真实无比，他像一个旁观者，贪婪地汲取不属于自己的平凡。
为什么？
这是什么感觉？
和他这种浑噩的状态不一样，裴宁怀着十足的新鲜劲，前十六年都在漱宜城，最远也没出过边境八城，可算有机会出来外面看看了。
就算是个小镇也偶有海外的蓝眼睛异域客商来往，新奇的玩意可不少，还有地方美食，这么一比倒显得漱宜城略显贫瘠。
裴宁一会儿晃到这儿，一会儿晃到那儿，这也摸摸那也动动，偶尔打碎一个小物件，就十分大方地花钱买下来，全都塞进阿擅怀里。
不生气，不生气，谁让他答应了裴夫人绝不欺负她呢，阿擅忍着。
最后终于逛到街尾了，裴宁回头一看，顿时生出一丝愧疚之心，左右看看，买了一块刚出炉的密山酥递到阿擅嘴边，就这样举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吃完夸赞。
时间仿佛静止了，阿擅低头看着这块糕点，心里莫名一阵委屈，他皱紧眉头，想要继续探索自己内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记忆——
“阿擅，这是你喜欢吃的密山酥，哥帮你买回来了。”
谁在唤我？
似乎在一个破庙里，四处漏风，天上突然雷声大作，接着大雨如同决堤一般冲向人间。
只记得湿润的空气，寒冷的深夜。
除了自己，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忆中显得十分空灵，但有着说不清的安心，声线明明还很稚嫩，却带着不可否认的气场和疼爱。
他只能看见那个人衣衫褴褛，但怀里的糕点还散发着热气，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再往上看，竟是一片模糊。
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裴宁奇怪，在他眼前晃了晃糕点，阿擅的视线逐渐聚焦，落回了眼前人的脸上，裴宁还是那样天真。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阵怒气，他突然把二人怀里的东西全部碰倒在地，叮叮咣咣的，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不要给我买这些，我最讨厌甜的。”
只是被吓到了一瞬，以为他又凶性大发，裴宁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但反应过来以后也难得生气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摔东西，还不识好人心。
嘟囔着骂他一句：“有病。”接着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扔进了泔水桶里，又把小物件分给了周围玩耍的孩童，大家拿到东西以后自然也心照不宣地离开了。
不想回头看，裴宁拿着行李继续往前走，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站着，孩童拿着风车在他脚边跑来跑去，嘻嘻哈哈。
过了很久，阿擅才反应过来，顿时心生懊恼，拿着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