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西海岸沙滩上的魏松看起来却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为了以示真诚,他甚至朝着秦晚的方向单膝下跪,很认真地对她道:“秦晚,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么?”
秦晚噌地一下站起身,整个人手脚都是麻的,嘴唇也抖得厉害。
她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岁。
她已经不相信爱情。
阳光底下的魏松看起来既像当年的凌云清,又不太像——哪怕是当年,凌云清也从不曾像她单膝下跪求过婚。
这还是秦晚生平头一遭儿被男人跪下求婚。不啻于一场炸雷!
“你……”秦晚到底稳住了心神,孤零零杵在西海岸沙滩上,感觉从四面八方都传来吹口哨喝彩的声音,白皙面皮窘得涨成粉红色。“你先起来。”
魏松扬起脸,笑嘻嘻地对她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秦晚一噎,在众目睽睽下又窘又难堪,负气地一转身,丢下句:“你爱跪着,就跪着好了!”
手却被魏松从后头拖住了。
“晚晚姐,”魏松依然笑嘻嘻的,对她的称呼切换自如。“你看咱俩都这交情了,谈个恋爱啥的,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西海岸的光线炽热,沙滩上的年轻男女都善意地吹起口哨。
秦晚有点窘。她低下头,低低地、恼怒地吼了一声:“魏松你要玩儿找别人玩儿去!”
魏松拖着她的手,低声地笑道:“不,我就找你玩儿。”
……真,无耻。
秦晚简直想拿把大剪刀把眼前这短暂的几十分钟剪辑掉,然后底片扔垃圾箱里,再也不想看见听见。可魏松是个活生生的人儿,眼下这“短暂的”几十分钟,也在烈日下晒得汗流浃背。
耳边风声海涛声连绵着,渐起汹涌,渐渐地无声。
水汽儿都涌进了秦晚那双漂亮的眼睛内。
“晚晚姐?”魏松拖着她的手,嬉皮笑脸就势站起身,刚一抬眼,就发现了不对。“晚晚姐,你咋哭了?”
魏松盯着顺着秦晚瓷白脸颊一颗颗缓慢下坠的泪,突然间醒悟了什么似的,语气转作一本正经,整个人也跟着老成起来。“晚晚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咱俩是在酒吧喝酒认得的,那会儿我不晓得你是秦晚、你也不晓得我是魏华的儿子,咱俩……挺来电的。”
撇开了家族关系。
对,
也不对。
秦晚扬起脸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待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嗓音微带沙哑地道:“可你是魏华的独生儿子、我是秦氏的独生女,咱俩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会牵扯到生意场上的那些事儿。”
“……也可以不扯上。”魏松显然求生欲极强,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果断承诺道:“咱俩就只是咱俩的事儿,生意上的事儿,你想介入就介入,不想介入,咱俩签个恋爱协议就是。”
协议、契约,这样的字眼再次深深刺痛了秦晚。
-“我不过是你买来的。”
十年感情、一年若即若离的婚姻,最终凌云清对秦晚如是说。
刺入眼底的西海岸阳光仿佛能穿透墨镜与肉囊,将秦晚一瞬间刺得体无完肤。她几乎是神经质地低吼了一声:“够了!”
魏松不傻,看出她情绪不对,乖觉地住了口,并且主动用宽厚的背部挡住众人偶尔投来的善意嘲笑的目光。
秦晚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内心只觉得压抑,厌倦地打开魏松的手,重新扶正宽大墨镜,低声对魏松道:“你还小,不要拿我开玩笑。”
“晚晚姐……”
“我一点也不想结婚,对你也毫无兴趣。”秦晚更加果断地一口截断。“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与我毫无干系。”
魏松沉默了会儿,忽然间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笑道:“晚晚姐,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秦晚扭头盯着他瞧,话语里极尽讽刺。“我在西海岸没家,我爸妈早就走了,你是想让我继续去你家住着么?”
魏松有点谨慎地答道:“你想去哪,我就送你去哪儿。”
“我想一个人待着。”秦晚勾起嘴角笑了笑,更加讽刺地轻声地一字一声地对魏松道:“所以魏松,请你滚远点!”
在西海岸炽热阳光照耀下,魏松俊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他到底缓慢退开,目送秦晚一步步走远了。
秦晚晓得魏松在看她。
这二十多年,自打一出生起,她就活在各种注意力与视线包围中,就连花边新闻狗仔队也一度黏着她不放。嗡嗡嗡,就跟苍蝇拼着被打死也要黏住蜜糖那样,不断地津津有味地报道她与凌云清结婚、报道她和凌云清手牵手出现在某个购物商城,甚至连她有次哭着从凌云清那儿跑出来都被写成了跌宕起伏的狗血桥段。
这么多年,她累了。
也渐渐见怪不怪。
秦晚离开了西海岸沙滩后,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她去哪儿。她想了下,忽然间勾唇轻声笑了:“去机场。”
六个月后。
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房子依然空着,没人打理的玫瑰花与野草一道野蛮生长,就连蔷薇花都放肆地沿着墙角栅栏爬上了墙。
秦晚坐在又一个陌生城市的海岸线边,望着一只只扑腾翅膀起飞的海鸟。
这些鸟她都叫不出名字。
不过认得不认得,貌似也区别不大。
秦晚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朝着蔚蓝色天空扬起头,视线迎着天空下一对对翅膀的影子晃动。在蔚蓝色天空背景下,就连浮云都飘得慢。
慢下来,对她来讲也蛮好。
直到海边的人越来越少,两边长椅都空荡荡,秦晚才习惯性地双手收入黑色大衣口袋内。风吹过来,她肩头的碎发在晚秋风中漾了漾。
现在她过得蛮好,独自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谁也不认得她,她也不必去刻意结交谁。在走过街角咖啡店的时候,她从橱窗外瞥了眼,零星的灯光亮起,室内已经有人开始笑着端起酒杯,浓郁的芝士与咖啡味道弥漫在街角。
孩子们裹着厚重的衣裳从她身边奔跑着过去。
遥遥能窥见教堂的尖角。
秦晚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落在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孩子背影。——她还是很想要个孩子。
也两年多了,不晓得她的病情好彻底了没、还能不能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像每个平凡普通的母亲那样,一点点地感知到幼小生命在腹中胎动,她从来也没当过母亲,不晓得那滋味……究竟是怎样?
也不晓得假如当年她没选择凌云清,现在生活会怎样……
会不会,那几个快乐奔跑过去的孩子中,原本也会有一个……是属于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