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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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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5号,真的翻开日历那天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

    秦晚呆呆地望着日历上的数字发呆。

    枝岭市积蓄已久的雪终于沸沸扬扬地落了下来,起先是一星半点儿的碎雪屑子,随后便是鹅毛般大小。

    却都不成棱角。

    秦晚拥着被子坐在没开灯的房间内,窗外就连鸟雀都不叫,仿佛一切都死了般寂静。又像是,一切不过是如常。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罢了。

    手机一直在枕头下突突地振动个不停,不用接,秦晚也晓得那是几个男人轮流打来的电话。——祁东与厉行巴不得她离婚,只会催。

    而凌云清……

    光是想起凌云清这个名字,秦晚就一阵阵心脏抽搐似的疼。

    十年青春,在眼前流淌成了一条河。

    秦晚到底还是起了床。

    粉色拖鞋踏过光亮的地砖面,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不堪的年轻女人的脸——依然是乌发红唇,依然是天然的明眸善睐。

    可是秦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清晰地知道,有些什么东西……

    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这世上沸沸扬扬有许多的人,但是叫做凌云清、又霸占了她十年生命的男人,只有那一个。

    洗漱挽发的动作都格外艰难。

    秦晚最后用力地闭了闭眼,大力推开门。

    门外厉行早已蹲守在楼道的空隙间,桃花眼低垂,修长指尖夹着一支烟。

    见到她来,厉行忙不迭地掐灭了烟蒂,将手埋入口袋。

    尚未散尽的烟味在楼道间弥漫。

    秦晚皱眉,望着厉行,咳嗽了几声,嗓音哑得有点儿不像她自己。“我记得你从不抽烟的厉行。”

    厉行短促地笑了一声。“以后不抽就是了。”

    今天的厉行看起来格外古怪。

    不晓得是不是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不够明媚的缘故。

    秦晚眯起眼,盯着厉行那张漂亮的脸,沙哑地开口道:“不是说了,今儿个你别来?”

    “嗯,你说了。”厉行咧开半边嘴角儿笑,手插裤兜,惯例地吊儿郎当。“你说了,我来不来,是我的事儿不是?”

    秦晚有点儿头疼,往前头再看了眼。

    “你找什么?”厉行问她。

    秦晚带了些讥讽哑着嗓子低声道:“你既然来了,想必祁东他们……也都来了。”

    “他们?”

    厉行抬手,长胳膊搭在墙壁角落拦住秦晚,俯身低头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晚晚,你今天到底在等谁?”

    秦晚下意识抬手想要撩开落在鬓角的蓝灰色碎发。

    冷不丁,手却教厉行握住。

    “晚晚?”厉行呼吸声灼热异常。“我在你心里头,到底是什么?”

    大约是个备胎。

    也只能是个备胎。

    秦晚心底默默地接上了话,开口时候,却不是这样子讲的。她甚至还带了点儿息事宁人的微笑,眼角不怎么起眼地垂下,嗓音沙哑得厉害。“厉行你今天是怎么了?”

    厉行握住她的手,呼吸灼热地低下头,强行用大半个身子圈住她的人。

    墙角狭窄。

    这一幕,差不多就与十年前当时还在读贵族高中的厉行堵住秦晚表白时一模一样。两个人近的都差不多能数清对方睫毛到底多少根。

    秦晚不自在地错开眼,有点儿不高兴。“说话就说话,厉行你今年几岁了,啊?怎么还老爱玩这套?”

    厉行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

    好半晌,厉行都没说话。

    秦晚愈发觉得不自在,窘迫得耳朵根子热辣辣的,哑着嗓子赌气道:“厉行你又发的什么疯?!”

    厉行牢牢捏住她纤柔手指不肯吱声。

    秦晚甩开他,难得地带了点儿讥讽笑容,身子半倚在白墙角落内,光线下她漂亮出众的五官竟然显得邪性儿。“你那么稀罕我,就该高兴,今儿个我终于要离开凌云清了。”

    “可是我这心里头,不踏实。”厉行疲惫地叹了口气,桃花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昨夜一夜没睡的不止秦晚一个人。“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都是凌云清,有一天,你就连凌云清都不要了。晚晚,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离开凌云清不好么?”秦晚咬着下唇冷笑。

    厉行深深地望着她,眼神中有些什么东西,深沉得令秦晚莫名心悸。

    “厉行,”秦晚不得不深呼吸,闭了闭眼,带着点儿绝情。“你放心,我这次……再也不会自杀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一年前那次坠海。

    不是意外。

    从头到尾,都是殉情罢了。

    厉行青黑眼袋包裹的桃花眼中有微微的鳞光闪动,但他到底忍住了,许久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退开些,让秦晚好从他长胳膊的包围圈中走出来。

    秦晚走在前头,厉行就不声不响地跟着她下楼。

    电梯是四面通透的镜子,秦晚能清晰看见镜子内的自己与站在她身边的厉行。厉家太子爷厉行漂亮,生得手脚颀长,哪怕一脸郁郁地站着,秾紫色衬衫也从大衣领口内跳脱出来,靓丽莫名。

    秦晚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厉行望着镜子里的她,挑了下眉头。

    秦晚又笑。“你看啊厉行,这么多年你不也一直心心念念都是凌云清?你希望我离开他,眼下我真要同他离婚了,结果如丧考妣的却是你。”

    厉行望着镜子里她的眼睛,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电梯下到大厅外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认得二十多年的人就这样沉默下去,气氛略有些古怪。

    这种古怪气氛一直蔓延到了厉行的车子内。

    秦晚突然想起什么,诧异地轻声道:“你今天忘记洒香水了。”

    厉行亲自开车送她去民政局,眼下坐在驾驶座,听了这句,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略一痉挛,嘴角却强自挂笑。“晚晚,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懂……还是没心没肺。”

    厉行现在跟她说话也总爱半遮半掩,动不动就沉默。

    秦晚转头看向窗外。

    枝岭市落了雪,沸沸扬扬的街道上四处皆白,有穿着橙色工装的环卫工人正弯腰清理道路两旁积雪。视线顺着道路两侧的积雪往上,是块巨大的楼体广告牌。广告牌子里,许嫣然正手捧着一瓶什么饮料,望着屏幕外的人笑容盈盈。

    “你答应过我,要封杀许嫣然。”秦晚又笑,笑容分外讥讽。

    厉行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慢慢地答她:“许嫣然现在接不了戏拍,税务官司也闹得厉害,用不着我去封杀了。”

    可许嫣然的广告牌依然没撤。

    秦晚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不再开口。

    两个人沉默着。

    当初厉行接她回枝岭市时,他和她有说有笑,虽然谈不上多么地兴高采烈,可也绝不是今天这模样。——今天,厉行确实如秦晚所说的那样,一脸如丧考妣。

    秦晚从坤包中又翻出零碎的几样东西,再次确认了下,要跟凌云清办理离婚手续的相关证件文件都在。

    “晚晚,”厉行突兀地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古怪。“你会不会喜欢上另外一个、别的人?”

    秦晚头也不抬。“我喜欢谁?”

    “比如……”厉行手一抬,换了自动驾驶挡,扭过头逼问到她脸前。“一个长得很像很像……当年凌云清的男人。”

    叮铃。

    秦晚手抖了一下。

    坤包内的大串钥匙掉了出来。

    是她与凌云清那套半山别墅的钥匙。

    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往外涌。

    “秦晚,”厉行双手捧住她的脸,一点点吻干她眼角热泪,桃花眼底神色阴沉得可怕,声音却堪称温柔了。“你会的,是么?”

    泪水在涌动出来的那刻就被厉行吻干了。

    秦晚轻咬下唇,想要扭开头。

    厉行却像是发了狠,双手用力地捧住她的脸,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然后一字一声地逼她:“告诉我,你会不会。”

    “厉行……”秦晚开口才知道自己嗓子也哑了,喉咙口仿佛被刀片划伤过。她剧烈地在车厢内挣扎起来,不断地否认。“厉行你疯了吗?你放开我!”

    厉行目光阴狠,捏住她的脸,突然间不管不顾地亲吻上来。

    啪!

    秦晚抬起手中的坤包,狠命砸在厉行脸上。

    厉行微微偏了下头,再转眼,目光愈发郁郁而又阴狠。“……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厉行你到底要我承认什么?”秦晚脸上的妆容早就半花,嗓子沙哑得厉害,气咻咻地反问道:“厉行你拿我当你什么人了,啊?”

    厉行望着她,慢吞吞地笑了一声。“拿你当作命。”

    秦晚愣了一下。

    厉行便又咬着牙一字字地重复给她听。“秦晚你听着,我厉行拿你当命,当作我自个儿的命!可是你不稀罕我,一直都不稀罕,从前是凌云清,现在……刚摆脱了凌云清,你又和一个长得像凌云清的男人搅和在一起。这句话该我问你秦晚,你,到底拿我厉行当什么?”

    秦晚下意识倒吸了口气,一瞬间紧张得什么都忘了。

    她从小就不太会撒谎,小时候违背了大人的命令偷跑出去做了坏事儿后,就这副紧张表情。

    厉行心彻底凉下去,咬着牙,双手捏住这女人的瘦削肩头,恨不能将她的一颗心从胸腔里头摇晃出来。“秦、晚——!”

    厉行嚎叫声惨烈如狼嚎。

    秦晚紧张得脚趾都在高跟靴子内蜷缩了。她被厉行摇晃得脑袋生疼,又要挣扎,又苦于挣扎不开,一时间语无伦次地骂道:“厉行你疯了!小松只是个小孩儿,我、那晚上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

    厉行摇晃她的动作一滞。

    秦晚又带着哭声骂:“小松那个小孩儿你也见过了,那天你怎么不发疯呢你?厉行,你今天到底想要怎么样?是不是只有我陪着你、死在你身边,你才如意?”

    “晚晚,晚晚我……”厉行捏着她瘦削肩头,也跟着她哭了似的,嗓子里头滚着一声声哽咽。“你喊他小松,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魏华的亲儿子,魏华啊!魏家富可敌国,晚晚,我比不上他,我……我早就为你疯了你知不知道?”

    一直摇晃着她的厉行看起来真像是疯了。

    秦晚瞳孔渐渐放大,手脚冰凉,旧病复发的症状一丝丝儿地传递入大脑,奈何大脑已经下达不了任何指令。

    她想说,我和小松什么都没发生啊!

    她又觉得诧异,我不晓得小松就是魏华的儿子来着。

    但千言万语,今儿个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吱呀一声,黑色大奔的车轮胎在柏油马路上压出深深的一道辙痕,随后快速地侧翻,嘭地撞上了桥边护栏。

    这声撞击格外地刺耳。

    枝岭市靠着海。

    护栏下,便是波涛汹涌的、正在落着雪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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