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祁东临走前几乎是点名道姓地指出：厉行有鬼。
一直到林医生过来给她随诊时，秦晚都有些类似睡眠不足症患者的心思恍惚。厉行与她是真正的竹马青梅，两个人一起光屁股长大，怎么到了祁东这儿，听着竟似就连她这趟回来都是被厉家设计的？
“……秦女士？”
秦晚回神，正对上林医生踟蹰的脸色。她敷衍着笑了下，“怎么了？”
“秦女士您这老毛病自打做过手术后，目前没有什么病变。”林医生词不达意，显然也在被其他事情困扰着，犹豫地道：“至于凌先生……”
秦晚一瞬间拔高了语调。“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林医生今年四十多岁，满脸愁苦地冲秦晚求饶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包括您去年确诊为脑垂体瘤，我也没提。可凌先生刚电话警告我，说秦女士您要起诉我？”
“……哦。”秦晚眼眸中有复杂的心念百转。凌云清也许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装的，但她与凌云清之间的纠缠，原本也与这位私人医生无关。
“我脚崴了，得麻烦林医生再留点药下来。”秦晚含糊地一句话带过。
室内暖气温度很高，林医生抬手擦汗。“应该的，应该的。”
好容易熬到送走林医生，秦晚一转身就靠在门板，半天喘不上来气。她回来这趟堪称惊涛骇浪，从厉行到祁东再到凌云清，一波接着一波，一会儿都没消停过。眼下她一个人在家了，哪怕冰箱里空荡荡，她也再不要下楼去买酒。
只可惜，夜晚很长。
秦晚睁着眼睛一直等待天亮，天光却始终不亮，手机被凌云清扣了，她眼下什么人都联系不上。
什么人的电话号码她都懒得去记忆。
只除了凌云清。
哪怕她打小儿就对数字过目不忘，可眼下在这漫漫长夜，除了凌云清的号码外她确实谁都想不起。
她总不能当真打电话给凌云清！说什么呢，说她失眠睡不着吗？
那还不如直接在墙上挖个洞，然后对墙洞说话。
秦晚讥讽地一笑，不晓得过了多久才渐渐缓过神。然后她从冰箱内取出一包咖啡豆，听机器磨豆的声响，再然后拿大号马克杯接了杯黑咖啡。
她倚靠在窗边，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边喝咖啡边望向窗外，想：也许她从来就不适合做个掌舵者，秦氏在她手里日渐败坏。并且如当年她父母预言的那样，一切局面都正在日渐变糟糕。
也许，会越来越糟糕。
在她家楼下黑色铁艺三角路灯边立着个人影，穿着件黑色大衣单手插裤兜，看起来正在抽烟。
秦晚靠在窗边不经意地瞥了眼，随后忍不住睁大双眸，路灯下那男人剪影像极了凌云清。——真是，见了鬼！
她刷地一声拉上窗帘，然后一瘸一拐地躲回卧室。
凌云清从来没为她在楼下等过，那都是她在学生时代为了他所创下的丰功伟绩。所以要么是她眼花，要么就是失眠久了出现幻觉了。
赫，赫。
失眠的秦晚呼吸声粗重。
凌云清在楼底下一直等到祁东走，然后又耐心熬到林医生出来，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秦晚一个人在这套公寓内。
属于秦晚的那套房仍然亮着灯。
这女人从前就睡不好，出去一年，居然还没能改掉老毛病。
凌云清在夜风中又点燃一支烟，淡蓝色烟雾在寒风中就连丝儿挣扎都没就飘散了。路灯下还有一只尚未死去的蚊子，围着他嗡嗡嗡转个不休。这女人身边从前就围着一堆人，现在还是围着一堆人，厉行、祁东、郭律师、林医生……一个个人就跟走马灯似的围着秦晚，无论他什么时候找她，她身边总有其他人在。
他只想好好儿地跟她说句话，彼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面地说句话。
怎么就这样难呢？
凌云清手插大衣口袋，薄唇边斜斜叼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抬头望向秦晚那扇窗。他忽然间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更新了一条微博动态并且置顶。
属于他的微博动态头条从那夜的枝岭市黑海变成了暗夜里的楼群，在闹市区零星灯火中，有一扇窗户仍亮着灯。
凌云清唇边斜斜叼着烟，一字字地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字加上配图，无论他用哪只眼睛看，都觉得十足ok。秦晚会不会在睡不着的时候想起来翻微博，这个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女人看见。
凌云清最后用皮鞋底踩灭烟蒂，在上车后系好安全带，对着挂在支架上的手机发布了一条看似与他画风完全不符的命令：
-“让这条微博成为热搜，压下目前所有的娱乐圈八卦，就说……”
凌云清惯例停顿三秒。
电话里传来小助理常年饱受摧残、睡眠不足的声音。“就说……什么，凌总？”
凌云清在三秒内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忍不住薄唇微勾，道：“不用说的更仔细，但要引导各方去推测这扇窗户是谁的，以及……我正在跟谁旧情复燃。”
大半夜的，小助理险些惊得从床脚掉下地。他战战兢兢地握住电话，又重复了遍：“说您与那个谁，旧情复燃？”
凌总不是一向最讨厌别人拿他的感□□儿做筏子么？
上次有个自媒体大v曾经拿凌云清开涮，说是他在娱乐圈内左拥右抱，结果第二天凌云清就通知助理发了律师函。再拿最近凌氏与娱乐圈当红小花许嫣然解约的事儿来举例，凌氏集团老总凌云清深夜私会许嫣然的八卦新闻上了热搜后，凌云清当场摔了部手机，当夜喝得醉醺醺就抓着小助理加班处理到现在。
小助理十足觉得不能信。“凌总，您、您确定要授意各个媒体去写您的……感□□件？”
凌云清勾唇笑了笑。在黑漆漆的车子里抬头，望向秦晚那盏仍然亮着灯的窗户，总令他有种陌生的愉悦感。“是。”
“……明白了，”小助理鼓足勇气，作死那样地追问了句。“那您和许嫣然私会的这条热搜……？”
“不用管他们说什么，随它去吧！”凌云清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停顿三秒，补充道：“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心另有所属就行。”
用一则流言去推翻另一则流言，让各个头条八卦去猜测他的情感状态，事情看起来越扑朔迷离，对他越有利。
凌云清停止敲击方向盘，咳嗽了声。“另外帮我约下这周末的脱口秀节目，告诉电视台，我这周末会参加他们的深夜私聊。至于话题……你可以尽可能地暗示他们，可针对我个人的绯闻八卦。”
“……”
目瞪口呆，都不足以形容小助理的表情。
凌云清交代完事情，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在黑夜中无声无息地离开。
六楼。
秦晚撩开窗帘一条细小缝隙，从缝隙中窥见路灯下那个抽烟的男人离开后钻进车子。车灯亮起，缓慢地，离开了她住的公寓楼下。
如今变身疯狗的凌云清居然会丢下这个纠缠她的机会？
秦晚皱眉。
十分钟后，秦晚怔怔地放下窗帘，半身靠在帘子后头发呆。室内灯光明亮，隔着十几步远，放置在客厅吧台桌上的电脑屏幕幽幽地闪着光。
电脑屏幕上，赫然正是凌云清刚更新的那条微博。
凌云清配了一行文字，这是从前没有过的情况，再者，凌云清配的文字格外暧昧煽情。秦晚能认得出照片中那扇窗户，她眼下正靠在这扇窗户后面，眼睁睁地目送照片拍摄者凌云清离开。
周遭楼群的灯火半明昧。
夜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