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一进入员工内部通道，祁东立刻问秦晚：“晚晚姐，你怎么一回来就被他缠上了？”
秦晚抿了抿唇，想了想，最后只能捂住额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总之，一言难尽。还有祁东你带我直接开车走，到了出口那，不要停车。”
这事儿本来也不用秦晚吩咐。
祁东眼睛亮极了，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声。“嗳——晓得了。”
祁氏集团幺子祁东今天开的是一辆全黑加长豪车，车窗玻璃都无法窥伺。秦晚坐在后排，心底稍微安定了些。祁东紧接着打开门挨着她坐下，吩咐自家司机：
-“去枝岭山。”
秦晚眉头一跳。“可别！”
祁氏是枝岭市富豪圈子里的后起之秀，在枝岭山也买了豪宅，最要命的是地段也紧挨着海岸线，距离厉行家步行都能到。秦晚这趟回来先是被厉行接去枝岭山祖宅吃了顿家宴，随后又在南山被凌云清困了一夜，眼下居然还得跟着祁东去祁家？
秦晚只觉得眼下情势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她这趟回来不是为了挑男人的，她得……对了，她得先收回凌云影视。
“祁东？”
“嗯在呢，晚晚姐你想问我什么？”祁东转脸看她，单眼皮，高鼻梁，眼神里的笑容亮晶晶。
秦晚有点不敢看祁东的眼睛。她十六岁那年遇见凌云清，她那时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凌云清的。所以她得岔开话题：“祁东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凌云清手上到底还有没有凌云影视的股份？”
“40。”祁东答得很快，转脸又对前排司机道：“送晚晚姐去市区。”
秦晚一时语塞。“你居然知道我住市区？”
祁东笑得单眼皮微弯，目光雪亮。“晚晚姐你既然不想回南山那边，肯定也不能在枝岭山。那就只剩下闹市区的那块公寓了。”
秦晚轻咬下唇，望着祁东。“你调查我么？”
“晚晚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祁东笑得异常明亮，仿佛当真就只是个寻常的十九岁大男孩儿。“你还活着这件事儿我都不知道，人人都说你为了凌云影视被拍卖这件事儿自杀了，明明是虚假信息，我却傻乎乎信了这么久。——我怎么会调查你呢？哪个私家侦探这么没用，连晚晚姐你还活着都调查不出来？”
秦晚一时间不晓得该信谁。
祁东一向聪明，高智商、高颜值，但与厉行秦晚他们这届二代完全不同的是，祁东在外头读书多年，永远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要不是秦晚对他知根知底，就连秦晚都能被他骗过去，当他只是个阳光大男孩儿。
“这一年……”秦晚艰难措辞，硬着头皮顶着祁东晶晶亮的眼神，斟酌着道：“我只告诉过影姐。”
祁东拿手指敲击膝盖，啊了一声。“原来是影姐，怪不得！我就说晚晚姐你不至于这么心狠，走得完全一点儿痕迹都没。”
圈子里的年轻一代都对厉影敬而远之。
秦晚把话题又拉回来。“你真能确定那40在凌云清手上？”
祁东冲她眨眨眼。“我不知道啊，但大头既然不在董事会与员工那、不在厉行那儿、也不在我这儿，那就只能被凌云清控住了。”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秦晚又问：“你真不知道更多了吗？”
“不知道，”祁东笑得更加爽朗。“但我可以帮晚晚姐你查一查。”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凌云清果然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手里捧着一大摞衣服，最上头仍架着那双雪白软皮鞋。
秦晚头疼地唔了一声。
祁东也朝窗外瞥了眼，忍不住笑。“要真想追女生，他至少也该拿捧花站在这儿。”
秦晚抬手遮住额头，不得不承认祁东说得对。但凌云清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站在路口等她？她想象不出来。
祁家的车子当然不会傻到停下来等凌云清，直接无视，就这样开过去了。秦晚回头看见凌云清仍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隔着防窥玻璃，倒是看不清他脸色是否再次铁青。
“晚晚姐你别看了。”祁东带笑喊她回神。“你看了，肯定又要心软。”
秦晚哈了一声，继续追着凌云影视的股份刨根问底。“要查清楚那剩下的40控股方到底是谁，对你来说不难吧？”
祁东笑。“不难，从拍卖会后千方百计出现在持股名单的几个基金查下去，总能查出背后的人是谁。不过晚晚姐，这事儿咱谁都知道的，背后一定是他。”
“猜测和事实，总归不一样的。”秦晚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祁东，你在外头也没交女朋友？”
祁东瞬间眼神雪亮，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晚那双漂亮的清水眼。“没有，晚晚姐你要给我介绍吗？”
祁东在她面前从来也没挑破过窗户纸。虽然秦晚认得出他那种充斥喜爱的眼神，但到底他没开过口，秦晚故意咳嗽两声，翘起嘴角笑了。“就是要给你介绍啊！说起来，祁东你也……”
秦晚拿手指在膝盖高度比了下，又忍不住真笑出声。“祁东你也从这么点大的小屁孩儿，长成大人了哦！”
祁东眨眨眼，跟着她笑。
到了楼下，秦晚客气地拒绝祁东送她上楼的提议。但她崴了脚，祁东一定坚持要送她到门口，亲眼看着她开门进去，又电话替她喊医生。
“不要喊林医生。”秦晚一个犹豫，迟疑几秒，却又改变主意了。“也好，你就让林医生辛苦跑一趟吧！”
祁东望着她笑，催促道：“这事儿我来搞定。晚晚姐你也别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了，受了伤就得躺着，还有啊晚晚姐，你有什么事儿记得找我。随便电话微信，随便什么，我都在。”
秦晚随手打开暖气，在寒冷狭小的市区公寓内搓了搓手，回头望向祁东。“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祁东撩起单眼皮看着她笑，一直笑，直到秦晚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才倏然收住笑容，双手抱胸，就像个真正的大男孩儿那样，黑发下目光明亮。“三天。”
秦晚挑眉，有点不明所以。
祁东又笑了笑。“凌云清手下那些资本把戏，我都会去查。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把完整的凌氏集团旗下所有控股或间接参与的名单给你。但是晚晚姐，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这样残酷。我既不是凌云清，也不是厉行，晚晚姐，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想要我手上的凌云影视股份，我都ok，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秦晚身子晃了晃，下意识纤柔手指扶稳墙壁。“你的意思是……厉行他？”
祁东并没直接回应她这句话，当然更不会主动却挑明这番对话里的意犹未尽。祁东单眼皮下一双年轻的眼睛雪亮，盯着秦晚，笑了笑。“晚晚姐，我绝不会拿婚约来要求跟你交换什么。也许你会笑我傻，但晚晚姐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目前为止，也是唯一一个。所以我绝对不会故意要去伤害你。”
看来是祁东知道了她和厉行之间的约定。
秦晚轻咬下唇，在自家门口被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大男孩儿逼得脸颊臊红。“我和厉行之间……”
“那是你和厉行之间的私事。”祁东双手抱胸打断她，眼神依然晶晶亮，望着她的痴迷模样没有半分改变，但话语却一句比一句犀利。“晚晚姐，你是我的初恋，我希望如果可能，晚晚姐你能帮助我……”
祁东迟迟没说下去。
秦晚不得不主动地、尴尬地问了句：“祁东，你希望我能帮助你什么？”
“希望晚晚姐你能帮我留住这段美好记忆。”祁东这次搭话很快，虽然仍旧眼神痴迷，话语却带有常青藤生特有的条理分明。“晚晚姐你懂我的意思，我可以帮你，无论你想要拿回凌云影视或吃掉凌云清的凌氏，我都会帮你。在厉行或凌云清之间，无论你选择了谁，我都能帮你。但是晚晚姐……”
大男孩儿祁东冲她眨眼微笑，眼底的亮光依然明亮，却多了丝哀伤。“晚晚姐，请你不要把我当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祁东你……”
祁东等了等，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秦晚喊住他，原本明亮的双眼终于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局促地笑了声：“晚晚姐，我先走了。”
他没进电梯，直接走楼梯下去了。
大号橘色套头衫从她眼前一闪即逝。
秦晚怔怔地扶墙扭头望向黑漆漆的楼梯通道，祁东最后那几句话言犹在耳，这个大男孩儿从头到尾都带着笑，但是最后几句话听着就像刀子那样地疼。
她和厉行之间缺少信任，哪怕从小到大生活高度重叠，彼此间言笑晏晏，但她确实不能信任厉行。厉行信不信任她呢？至少在凌云影视股份这件事上，厉行有许多信息隐瞒了她。假如这次最终一切如她所愿——她收回凌云影视100股权，厉行吞并凌云清的凌氏，再然后呢？
她该何去何从？当真要按照计划与厉行举行下一场婚礼么？
她十六岁那年遇见的“纯白先生”凌云清已经不在了，但她二十六岁面对的“疯狗”凌云清依然在她的生命中如影随形。祁东至少有句话说得对：初恋总是美好的。如果可能，她也愿意像祁东刚刚祈求她的那样，祈求她的初恋对象凌云清能替她留下段美好记忆。
或者不如说，十六岁的她也想祈求二十六岁的她自己，给当年那段初恋留下段美好记忆。
所以她当真……要与凌云清离婚么？
但隔着这么多的是是非非，难道到了今天这地步，她和凌云清之间还能够回头？不，哪怕就是在最沉的梦境里头，她也绝对不会幻想出这样的场景。
秦晚扶着墙怔忡许久，最后她单脚一跳一跳地蹦回到卧室，在床上大字型摊倒。
爱一个人太累了。
被爱着，也太累了。
倒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去他妈的凌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