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结果当晚秦晚就在手机上看到了头版头条,报道凌云清与许嫣然深夜私会,还附了一幅格外辣眼的亲密照。照片上凌云清倾身向前、紧紧地抓住许嫣然双手,似乎正要亲吻许嫣然,两张脸近的不能更近了。
比她当夜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更辣眼。
尤其事主儿许嫣然还特地艾特凌云清,发了条是个人都能看懂的狗男女短讯。
秦晚冷笑着放下手机,抱臂在卧室内踱步。她病后失眠很凶,即使做了脑垂体瘤手术,依然经常失眠。那位医生特地叮嘱她术后要改变不良生活习惯,第一条就是不能再酗酒。
但她现在,就是挺想喝酒的。
这间公寓是她从前一时心血来潮买的,平常压根没住,眼下南山别墅她是不能回、其他地方……哪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她另外买的几套别墅早就卖掉还债了,临走前,她为了救凌云影视,把她名下能卖的、能动的资产都卖了动了。那时候她咋那样想不开呢?放着现成的手边资源不动,偏死乞白赖地独自硬抗。
眼下她孤伶伶待在这个高层公寓内,只觉得荒唐。她一度身为枝岭市首富,可为了个男人,竟然就能把自己穷成这样。
秦晚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前脑子被驴踢了,不,是被凌云清这头倔驴给踢了。
她气愤愤地换鞋出门,打算去附近超市买个几箱酒回来。深夜凌晨,凭什么她不能独自喝闷酒?没人规定她,也没人约束她了,她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委屈了自个儿。
出门下楼的时候秦晚还是一鼓作气的,等到了外头,冷风一吹,她瞬间抱紧了胳膊。在家里她就穿了条羊毛裙,膝盖以下凉飕飕的,十一月的枝岭市显然对于凌晨穿丝袜出门的女性很不友好。
“嘶……”秦晚冷得从牙齿缝里倒抽凉气,抱着双臂,恨不能原地跳两跳。
一辆纯白色奥迪suv从她眼皮子底下开过去,恰好她正在缩头缩脑地搓手哈气,没能及时看见车牌。
“……停车。”
雪白奥迪suv内的凌云清猛然回头,按下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外张望。
奥迪倏然停在距离秦晚十几步远的地方。
“晚晚?”凌云清下车的时候顺势就脱了大衣,搭在手臂弯,大步流星朝秦晚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街边路灯光线昏黄,秦晚在路边林荫道上正冷得浑身打寒战,突然间就听见了凌云清的声音。见了鬼了?她怎么会出门就撞见凌云清?
秦晚诧异地抬头,果然,正在大步流星走来的男人可不就是凌云清?凌云清一到她身边,立刻就把黑色毛呢大衣替她披上了。
-“还是这么贪凉。”
凌云清抿着唇,看脸色,永远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秦晚是真不高兴。她抖了抖肩膀,想把这件仍沾染着凌云清体温的黑色毛呢大衣抖落下去。
凌云清立刻大手按在她肩头,轻声道:“别耍小脾气。”
“呵!”秦晚挣动得更猛,嘴里忍不住冷笑连连。“我本来就是个爱耍性子闹脾气的人。也是,分开这么久,凌总怕是已经都忘了。”
凌云清薄唇翕动,结果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在秦晚面前,每次都是秦晚咄咄逼人,他就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了。好容易久别重逢,又不像白日里暴雨讲不上话,他便默默地忍了下去,喉结轻滚,耐下性子轻声哄秦晚。“快立冬了,昼夜温差大,别冻感冒了。”
这样温言细语的凌云清,简直就是陌生。
秦晚撩起眼皮望他。下一刻,出门前刷到的凌云清与许嫣然深夜私会艳照立刻涌上心头。她冷笑道:“这些哄女人的手段,凌总都是从许嫣然那儿学来的吧?人家娇贵,又年轻漂亮,当然得哄着护着。至于我这个前任么,呵呵。”
-他没哄过许嫣然,最多……算“骗”。
-许嫣然不娇贵,这世上最娇贵的女人也就秦晚独一个。
-许嫣然年轻漂亮?秦晚更漂亮啊,也年轻,足足比他小了四岁半。
-再说秦晚也不是他前任,从来都不是。分明是现任。
千万言语都要解释,得一条条地跟秦晚解释,但他到底该先从哪条开始跟秦晚解释起呢?
凌云清一急,直接大手往下,用力地攥紧了秦晚冰冰凉的小手。“晚晚……”
凌云清的掌心很干燥,带有久违的暖意。
秦晚一瞬间就跟触了电那样,猛地甩开凌云清,扬起脸正面对着凌云清那双漆黑不见底的丹凤眼,勾唇冷笑道:“凌总还真是哄女人哄成习惯了。”
“我没有,晚晚……”
“我跟你很熟吗?”秦晚冷笑着打断凌云清,拎起覆在肩头的黑色大衣,不屑地扔在地上。
“晚晚……”
秦晚面朝着凌云清一步步往后退,高跟鞋敲击在林荫道,声音清脆。这就是她曾经梦想过的男人!眼下这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轻言细语地哄她,怕她着凉,怕她不高兴,若是时光倒回到十年前……不,哪怕就只倒带回到一年前,她怕是也会高兴得泪流满面。
可惜,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了。
她前夜之所以会梦见他,大概只是多年深爱后残留的惯性。
路灯照不亮秦晚走的那条林荫道深处,凌云清眼睁睁看着她死而复生然后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渐行渐远,冷白拳头在裤缝边捏得生疼。他抿紧薄唇,足足过了半分多钟,突然间再次大跨步向前。
这次,他走得更快,三两步就追上了秦晚,一句话不说,猛地抱住秦晚就俯身吻了下去。
秦晚的唇依然柔软而清甜。
啪!
秦晚一扬手,响亮地扇了凌云清一个耳光。
“你干什么?!”秦晚气得胸口直颤,说话就跟炒豆子似的往外蹦。“凌云清,你、你真让我恶心!”
凌云清直愣愣地望着她,薄唇微抿,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底微垂如下弦月。“晚晚……”
“你滚!”秦晚拼命拿袖口擦拭刚被凌云清碰过的唇,恨得浑身发抖,她双手抱臂,一步步踉跄着往后退。“凌云清,你真脏。”
秦晚忽然间扭过头,随后拼尽全力地奔跑。夜风呼呼地吹过她脸颊上的泪,风是寒的,不断从眼眶中掉出来的泪水又咸又热。她跑的并不是自己回家的方向,事实上她压根看不清眼前是哪儿,满心满肺都是:
真脏。
凌云清怎么可以刚碰过许嫣然就又来找她?
脏死了!
“晚晚,”这次凌云清没再追过来,隔着十几步远,他的声音却依然穿透了秦晚的耳膜。“你说过,你只有死了才会不要我。”
那是……她的十七岁。
秦晚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树影沙沙,四处都是风声。风声刮过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枝岭市,却再也不是那年十七岁的风。
凌云清终于抬脚跟过来了,脚步声很稳,从秦晚身后一步步逼近。
-“你说过,你只有死了才会不要我。”
秦晚倏然回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敬凌云清。“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凌云清,所以,我不要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见秦晚说出这句话。一年前在秦晚朋友圈那条昭告天下的消息,原来……是真的。凌云清铁青着脸,走到秦晚身边,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也不管她如何奋力挣扎,冷声道:“你不要我了,急着去找郭律师办理离婚,是不是都是为了厉行?”
秦晚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他。藏在泪水模糊后头的凌云清隐隐绰绰,陌生得令人心寒。她用力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随便你怎么想。”
凌云清呼吸声变得粗重,捏住她手腕,一字字地逼问到她脸上。“那天晚上睡在厉行车上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你昨夜在厉家过的夜?”
秦晚闭着眼睛拼命想要挣开凌云清的钳制,凌云清却又再次俯身压下来,温热呼吸扑到她脸上。“你……”
凌云清忽然住口。
秦晚睁开眼,却意外见到一支骨节玉润的食指递到她眼睫前。凌云清沉默着抿紧薄唇替她擦拭眼泪,他擦拭得格外小心,几乎堪称温柔。
“晚晚,”凌云清松开她的手腕,一把搂她入怀,惯来清冷的嗓音今夜忽然微哑。“没事的晚晚,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
秦晚整个人被他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搂在怀里,隔着件深黑色毛衣,她甚至能听见凌云清的心跳声。凌云清穿的毛衣质地柔软,凌云清的心跳声促急,怦怦怦,乱的很厉害。——可是那又怎样?
她带着满脸湿泪扬起脸,望向凌云清。“凌云清,我们俩早就结束了。”
“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结束。”凌云清哑着嗓子答她,一句句,每句话都说得格外缓慢。“秦晚,我什么都记得。十六岁,你说要追我。十七岁,你说只有死了才不要我。十八岁,你……”
“够了!”秦晚粗暴地打断他,眼泪仍在往外不断地流,但她眼下已经厌倦透了。她用力推开这个曾经令她无限眷恋的怀抱,别开脸,冷笑了一声。“我说了,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凌云清,如果你当真还记得这些从前,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做好财产分割的协议,我想快点离婚。”
凌云清拽住她的手,强迫她转过来与他对视。“你以为,我是为了财产?”
“不然呢?”秦晚倔强地咽下眼泪,扬起脸,又冷笑了一声。“难道我该以为是你舍不得我?别演了凌云清,我知道凌云影视欠下一大笔债务,这个你放心,离了婚,我自然会接管凌云影视。到时候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把凌云影视救回来。”
这是她死死握在手里的底牌。她原本并不想告诉凌云清,事实上她谁也没告诉过,哪怕厉行逼问到她脸上来,她也没承认过。
凌云清总是让她方寸大乱。
秦晚难堪地紧咬下唇。
凌云清正死死地盯着她一双漂亮湿润的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他凉凉地笑了一声。“也对,我在你心里一直都只是个贪财的穷小子。”
秦晚别开脸,心口突然间一阵阵锐疼。
“当年你说我们结婚,我说好,你也以为我是为了你的财产。”凌云清却没发现她的异样,仍在冷声数落道:“现在我不肯离婚,你又说,我是为了财产。晚晚,你什么时候才肯相信……”
秦晚身子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有严重的低血糖,在国外一年,脑垂体瘤手术后恢复一般,又多了则低血糖的症状,受不得寒冷、挨不得饥饿,眼下她被凌云清迎面逼得无路可走,又气又冷,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着疼,视线内周遭一切哪哪儿都在晃动。她强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在凌云清面前失态,故意恶狠狠地犟嘴顶回去:“凌云清你罗里吧嗦,到底要我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
“嗯?相信你什么?”秦晚咄咄逼人。
“相信我,我……”凌云清难得地冷白脸皮憋得通红,他攥住秦晚的手心也微微发烫,肾上腺素一路往上猛蹿。“我……晚晚,我对你……我……”
……忍不得了。
嘭一声,秦晚忽然在凌云清面前软绵绵地倒下去。
凌云清眼睁睁看着秦晚在他面前软倒,吓了一大跳,连忙一把拦腰抱住她。两人肌肤一接触,他这才发现她全身冰冰凉双目紧闭,早就昏过去了。
这该死的欲言又止!
凌云清恨透了自己的欲言又止。他慌慌张张地抱起秦晚,三步并两步,快步从路旁林荫道走回到车边,对司机道:“快,开回南山别墅。”
自家老总下车前是为了追一个女人,现在回来,居然就把人抱在怀里了。司机嘴角噙着抹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微笑,听话地踩下油门。
——老总旷久了,确实急。
“晚晚,”后排的凌云清压根没管司机在想什么,他俯身把脸贴在秦晚脸上,慌乱地不住喃喃低声。“晚晚你别吓我。我这就喊林医生到家里给你看病。”
雪白色奥迪suv在夜色中绕过盘山公路,仿佛还是一年前秦晚没离开时的样子。仿佛还是一年前,他每晚都在竭力赶回“家”。
半个小时后。
凌云清打开声控灯,别墅内一切陈设依旧,就连秦晚在三楼的卧室都没换过任何细节。
但凌云清今晚格外不想抱着秦晚去三楼。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抱着秦晚就进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