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凌云清在暴雨中眼睁睁看着“死而复生”的秦晚从他眼皮子底下再次溜走。暴雨浇湿了他的视线，直到十来分钟后，那辆黑色大奔早就去的杳无音讯了，他才恍然间回过神，一扭头，郭律师正在他身后焦急地不停说着什么。
郭律师也忘了撑伞，陪凌云清淋了个透湿。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雨水里，狼狈得就像是刚毕业到处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
“……郭律师，”凌云清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嗓音微沙。“不好意思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郭律师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几秒后，大手重重地拍在他肩头，叹了口气。“还说个屁啊！凌总，你总不能一见到女人就失态。”
“秦晚不是别人。”凌云清一口截断，薄唇紧抿，显而易见地不高兴。
郭律师在这行摸爬打滚了二十年，富贵贫贱都见过，再说他又是个专职接离婚官司的，见多了这类小儿女情长，见凌云清这副表情，当即打了个哈哈。他抬手也抹了把脸，平头下满脸湿哒哒。“行行，凌总您说啥就是啥。”
凌云清转身定定地望向郭律师。“你一直没跟我说过，她还在枝岭市。”
“刚回来。”郭律师答得随意，又抹了把脸，拉着凌云清就要进去。“雨太大了，凌总，咱们进去说话。您刚才冒雨拦车跑得这一身泥，咱也得进去洗洗不是？”
凌云清反手捉住郭律师胳膊，长眉紧皱，哑声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一直都知道她没死，是不是？”
“不是，是。哎哟凌总啊……”郭律师满脸的一言难尽。雨越下越大，他头顶着暴雨倾盆降落，街面上就连过路行人都没了，还得好悬靠着一两道闪电他才能看清楚对面的凌云清。“凌总，咱俩先进去喝杯热茶，坐下来说话行不行？我办公室里还有个淋浴房，咱俩先把湿衣服换了。”
凌云清还待要犟，突然鼻子一痒。“阿嚏！”
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郭律师被他传染的也阿嚏声不断。“阿嚏，阿嚏，凌总咱们进去……阿嚏！”
俩男人相依为命那样地顶着暴雨淋头，重新推开门回到律师事务所。凌云清被淋得彻底，皮鞋底汪着一滩水，头顶湿发不停往下滴水。他握着一杯热茶，见郭律师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在那唉声叹气，忍不住又抿了抿薄唇，丹凤眼皮往上撩。
-“……是不是，整个枝岭市只有我不知道她没死？”
“这可不能怪我啊凌总，”郭律师一边拿干毛巾擦头，一边叹气道：“是她让我瞒着您的。”
握住茶杯的修长手指骤然发紧。
凌云清憋了很久，目光落在茶杯面不透明的水，涩声问道：“她不想见我？”
郭律师斜着身子拿眼觑他，笑了一声。“凌总，喝茶、喝茶。”
凌云清啜了口茶，望着郭律师。“郭律师，咱们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假如秦晚一直不认账……”
“不认账啊，很正常。”郭律师终于擦干脸上的水珠，望着凌云清意味深长地笑：“凌总觉得我怎样才够诚心实意？”
凌云清放下茶盏。“至少，你得告诉我，她最近一年来的近况。”
“秦家大小姐这一年来一直在国外。”郭律师一秒都不带停顿地答他，顺便按下外线，喊了个助理进来。“凌总你不洗我先去洗了啊，这身上实在湿的难受。您还有啥想问的，回头咱俩再电话，或者现在让小林律师解释给你听吧。”
郭律师是个爽利人，爽利到丢下这句话以后立即麻溜儿地钻到后头淋浴房了。
门推开，正跟着郭律师实习的小林律师满脸含笑地进来，冲凌云清点头。“您好凌总，师兄说您有事儿找我？”
凌云清捧着茶杯脸色铁青。几秒后，他忽然抬起脸，认真地问小林律师。“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我与秦晚这段婚姻从来都不般配？”
“啊，啊？”小林律师临危受命，没想到惯来被称作“纯白先生”、所到之处方圆百里无人烟的凌云清居然会跟他谈心事。他张大嘴望着一脸认真的凌云清，挠了挠头，尬笑道：“那个什么，咱们这是律师事务所，不接婚姻挽救的单子。当然，若是凌总您真有这个意向，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个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凌云清浑身湿漉漉地狼狈坐在一个小年轻面前，薄唇紧抿，半天，漠然放下茶杯，起身道：“不必了。”
“嗳凌总您要走啊？”小林律师尬笑。“那什么，招待不周，真是对不住。哦外头雨停了，凌总您要走确实也行，总得回家换件衣服啊哈哈。”
凌云清灌了满耳朵废话，推门走出事务所，小林律师还在后头殷殷勤勤地送他。他抬手捏了捏鼻梁骨，嗓音沙哑地道：“不必送了，让郭律师回头给我打电话吧！”
“嗳，好的好的。您慢走！”
刚冲完澡的郭律师头发还没吹，就又接到了秦晚的电话。他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俩家头真真是冤家，前脚刚送走丈夫，后脚老婆就追来了。”
“郭律师？”秦晚冲完澡，换了件紫色丝绒睡袍，将半个身子懒洋洋倚在窗边。她恰好听见郭律师后半句牢骚，忍不住皱眉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啊，没什么。”郭律师麻利地揭过这茬儿，主动解释道：“倒不是刻意要安排您与凌总撞见，那什么，凌总今天是临时过来的，也没提前跟我约，我也不知道来着。”
一开口，又跟她提凌云清。
秦晚有点不耐烦。“我失踪了一年，他始终没跟您办理离婚协议？”
“凌总跟我办什么离婚？”郭律师张嘴就打了个哈哈，开玩笑地道：“要离，他也是跟秦女士您离婚不是？”
这笑话秦晚挺不想接，于是沉默。
郭律师顿了顿，咳嗽两声，正儿八经地说话了。“没，凌总的意思……是不想离。”
“他不想离婚？”秦晚皱眉，目光顺着窗外飘出去。
外头雨淅淅沥沥的，就快要立冬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凌云清今天淋了雨，怕是回去要感冒。
感冒好。
反正是个渣男。
秦晚把目光收回来。“假如我再迟一年回来，他不想离也自动离了。”
“呃，这个嘛，”郭律师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您失踪这件事，到底纸包不住火，迟早是有人要知道的。而且凌总这个人……”
秦晚握着电话等了几秒，见郭律师始终没下文，皱眉催促道：“反正我今天已经跟他撞见了，他现在晓得我没死，而且我这趟既然选择回来，本来也没打算继续装失踪。我要问的是，假如我现在正式约他去办理离婚，还有哪些手续要办理？”
一年前放在书房的离婚协议，她已经签了字。不晓得为什么到现在凌云清还拖着没办理离婚，再说，那份协议书本来就是他放在书房让保姆喊她去签的。
秦晚有点想不通。
难道真是为了财产分割？一年前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确实没仔细谈到财产分割，她跟凌云清结婚前也没办理过财产登记。所以也许他是担心这条。
秦晚握着电话心思百转千回，自认为想明白了，于是又开口对郭律师道：“假如是要谈财产分割的事情，我这边一切都好商量。凌云影视的股份我在婚前已经送给他了，婚后住的那套南山别墅也一直登记在他名下，其余的，应该没什么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郭律师慎重地提醒她。“秦女士，您目前身家十位数，凌总呢目前也快了，这是一则。还有一则呢，凌云影视负债还差着几百亿，这个……”
“凌云影视跟我没关系。”秦晚口不对心，强硬地道：“结婚前我就已经退出董事会了，现在凌云影视一屁股债务，跟我没关系。”
“可凌总目前还是秦女士您的丈夫……”郭律师笑了一声，无情地道：“秦女士，您这块必须得考虑。”
真是，一堆破事儿。
秦晚头疼地按住太阳穴，缓了好几秒钟，才不得不问郭律师：“那您觉得，他不肯离婚是为了这笔巨额债务？”
“不好说。”郭律师照例打了个哈哈。“毕竟是离婚案子，又不是纯粹的财产纠纷。秦女士，我个人觉得凌总对您似乎……余情未了啊！”
“哈，”秦晚当即爆了句粗口。“余情未了个屁！他和许嫣然卿卿我我热闹的很呢！哦对了郭律师，要是我告他婚内出轨呢？这样凌云影视的巨额债务能不能全部归他？他婚后本来也没交过生活费，什么都没有，我觉得如果协议离婚不成，我可以考虑起诉。”
郭律师哑壳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认真地问她：“秦女士，您确定要走诉讼吗？”
“嗯。”秦晚答得异常肯定。事实上她还恨自己口气不能更强硬！“确定，如果他坚持不肯离婚，我要走诉讼。”
“……好，我会把您的意见转达给凌总。”
“那就麻烦郭律师了。”
挂断电话后，秦晚转头去看窗外。市区的小公寓狭小拥挤，原本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投资的房产，但如今她真的栖息在这里，竟然发现公寓也有公寓的好。——至少视野很高，很空旷。
二十五楼外的天空阴沉沉，倒是比先前好了些，但仍然细雨淋漓。
凌云清那家伙……呵！
秦晚抱紧双臂，穿着紫色丝绒睡袍赤脚在家里来回踱步，琢磨着怎样才能更快地、彻底地与这个男人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