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暴雨刷刷地就跟天上银河水拼命往下倒，凌云清被淋得落汤鸡似的，一步步坚定地朝秦晚这边走来。
到了车边，他先弯腰屈指叩了叩半开的车窗，一双黑漆漆不见底的丹凤眼盯着秦晚。雨水将他全身上下洗了遍，黑色西装贴着长腿，从秦晚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他喉结轻滚。
-“……晚晚，你果然没死。”
“死了怎样，没死又怎样？”秦晚毫不在意地冷嗤。“这事儿跟凌总您有关系吗？”
湿雨遮断了凌云清惯来凌厉的浓眉，一双削薄丹凤眼尾上挑，眼底温柔丛生。他在暴雨中俯身逼近秦晚，勾唇无声地笑了。“晚晚，你还肯恨我……真好。”
秦晚眉头别别地跳。过了几秒后，她隔着宽大墨镜冷冷地注视落汤鸡般的凌云清，嫣红两片唇微分，呵了一声。“哎哟喂凌总，您这话我可真听不懂。一口一声晚晚，我们俩很熟吗？”
“晚晚……”
“凌总，”秦晚毫不留情地截断他，又笑了一声。“我知道凌总想说什么。只可惜，你我再熟悉，也熟不过您和许嫣然。”
“……许嫣然？”凌云清表情莫名，浓眉挑高，停顿三秒后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你在意的只有许嫣然？”
秦晚轻咬下唇，暗恨自己不该这么快就亮出底牌。再说了，她和他现在都差不多到鱼死网破的阶段了，她还要提起许嫣然做什么？他肯定以为她在吃醋。
凌云清探手试探着碰了碰秦晚鬓边，替她摘下遮住脸的宽大墨镜。没了遮挡物，他能清晰看见秦晚一双久违了的清水眼。“晚晚？”
秦晚厌恶地侧过脸。“别碰我！”
“晚晚，”凌云清叹气，捏住那副宽大墨镜，雨水从他指尖滴落到秦晚脸颊。“我们两个人能坐下来谈谈吗？”
秦晚手握方向盘冷笑。“凌总想跟我谈什么？”
“……晚晚。”
“您最好还是叫我秦晚。”秦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冷笑道：“一年不见，凌总突然间这样，我挺不习惯。”
凌云清抿紧薄唇，丹凤眼底光芒渐渐黯淡。“……你真这么恨我？”
秦晚烦躁地别开视线，反正凌云清已经冒雨走到她车边了，眼下前头没人拦路，她暗戳戳再次踩住油门。暗紫色高跟鞋尖轻轻搭在上头，只要一言不合，她就随时准备跑路。
“晚晚，我……”凌云清唇边话语滚了滚，到底没蹦出那句他一直想说的真心话，最后只是一声叹息。“对不起。”
秦晚愈发焦躁。“凌云清我不喜欢听别人对我讲对不起。”
“你知道为什么吗？”秦晚掉头瞪着凌云清，冷笑道：“因为那意味着我被那个人伤害过。我讨厌伤害。”
凌云清再次抿紧薄唇，喉结上下轻滚，惯来清凌凌的声线微带沙哑。“……是，我知道。”
同样停顿三秒后，凌云清再次以“对不起”开头。“对不起晚……秦晚，许嫣然的事情我过去从来没和你详细解释过，但我和她之间确实没什么。还有，你回来了，我……我很高兴。”
不，远不止于高兴。
雨水声音刷刷，凌云清半个身子俯趴在车窗，说了一堆废话。
但他就是该死的说不出那句真心话。
“……我，我真的很高兴你肯回来。”凌云清修长手指按在车窗，雨水从半开的车窗刷刷倒灌，扫湿了秦晚鬓发。“还有……我、我……”
凌云清总是这样，说什么都得停顿三秒钟，演足了欲言又止。
秦晚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凌云清跟她谈凌氏收购的正经事儿，反倒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废话。她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再加上雨水扫的她肩头都湿了，黑色西装外套内的秾紫色衬衫领口微潮，沾着肌肤，格外不舒服。她深呼吸一口气，趁着凌云清再次欲言又止的空档，高跟鞋直接一脚踩下油门。
这次，她一路绝尘。
黑色大奔在雨水里溅落一地泥水，直到飙出去几百米后，秦晚都没回头。就连在后视镜里头她都懒得去寻找凌云清。分都分了，现在还闹这些惺惺作态，给谁看？
何况她和凌云清之间，远比分手更糟糕。
她回来又不是跟凌云清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
秦晚愤怒地关阖所有车窗，胸口剧烈起伏，险些稳不住呼吸。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她一旦当真面地面与凌云清相处，她的情绪就总会被那个男人牵着走。以后……不，从此以后她都再不要跟这男人有任何私下接触。
秦晚开到市区自家那套小公寓的楼底下，才打起精神给郭律师回了个电话。
-“嗯，郭律师，他今天找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电话里的郭律师唉声叹气。“哎呀呀秦女士、秦大小姐啊！我现在没空给你回电话，对，正陪着凌总一道儿淋雨呢，怎么拉他都不回来。嗳不跟你说了，凌总他还在我这儿呢！”
凌云清居然闹脾气？
秦晚扭头看外头依然黑沉沉的天，雨水刷刷地一直不停，好像要接连下到夜里了。她有点头疼地唔了一声，抬手扶额，下意识地怀疑刚才凌云清在暴雨中拦车的一幕就纯粹是她幻觉。——不然怎么解释前一秒凌云清还在她身后跟人说话，下一刻，就莫名其妙堵到她车前头去了？
总不能是靠甩腿跑过去的？
凌云清擅长短跑冲刺？
秦晚有那么一刻望着窗外的雨景忍不住发呆。她从十六岁就调查凌云清，一心一意做足了资料，从没听说过凌云清擅长短跑。……倒是依稀有个印象，在凌云清六岁被收养前，曾经住过一家孤儿院。
那家孤儿院不在枝岭市，所以，她也没去查过底细。
……屮，她为什么也开始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
秦晚头疼地离开窗边，顺手倒了杯水，趴在吧台桌前打开电脑。她跟凌云清两个人纠缠太多年了，一见面就情绪不稳，倒不如趁这时间多干点正事儿。
电脑打开，里头安静地躺着一个以凌氏命名的文件夹。厉行在二级市场打压凌氏的数据文档清晰可查，但私底下的那些，包括收购凌氏旗下的子公司、与凌氏娱乐几个小花私谈的记录，这些厉行可不一定会交给她。
厉行对她再怎样痴情，商业机密也不会和盘托出。毕竟厉家，从来都不是厉行一个人的厉家。
纤柔指尖啪啪敲击键盘，翻查、调档、在数据中寻找蛛丝马迹。
暴雨黑天中，只剩头顶一盏幽幽的灯光陪伴着秦晚。
夜深后，秦晚主动在社交平台联系上一个人。
-【……对，我需要周转。】
-【一百亿。】
-【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
聊天框内，对方沉默许久，最终打出了三个字：【凌云清】。
伴随一个问号。
秦晚端起水杯啜了口冰冷的薄荷水，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笑，纤柔指尖答答，敲击下一行黑字：
-【为了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