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大概是秦晚最后那句话掷下后分量太重，厉行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两人脸贴脸对着，秦晚听不见厉行的呼吸声。
厉行屏息望着她，一双桃花眼底瞳孔巨震。
秦晚趁机推开他的手，一转身，踩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这里曾经是秦氏的大本营，高达十五层的办公楼内都是她的员工，十五楼以上分租给了餐厅与酒店经营，秦氏集团楼体的t字型曾经一度是枝岭市地标。从高空俯瞰枝岭市，或是无人机拍摄取景，总绕不开这座楼。
但是眼下早就物是人非了，秦晚从内部通道下楼时心里多少有几分悲凉。凌云影视去年底搬出了这座秦氏大楼，挤在郊区一个写字楼里，公司账户大半冻结。厉行刚才还吞下了半句话没说：以现在凌云影视的糟糕局面，那几个董事与持股的高管们巴不得有人开口作价，好把手上握着的股份卖出去。将心比心地想，凌云影视眼下上市无望，公司资不抵债，去年年底的年报一直拖到了今年三月份才出具，谁还想握着手上的烫手山芋不放呢？
反倒是凌云清，一直死死捏着凌云影视不肯放，这件事本就奇怪极了。
凌云清、厉行、祁东三个人都是凌云影视的大股东，但这三个男人，谁也没有要救凌云影视的打算。到了要抵债的地步，凌云清就只会变卖财产，旗下艺人们纷纷解约，早就只剩下小猫阿狗两三只。
秦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凌云影视抢回来。
大概只是个执念。
就像当年她执意要把凌云影视送出去那样，她如今只想从凌云清手里拿回来。
拿回来后，顺便改个名字，再不必叫做“凌云”了。
秦晚轻咬下唇一路直奔车库。等到黑色大奔从车库行驶到地面后，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空荡荡的秦氏大楼。楼体是秦氏二十年前买下来的，坐落在枝岭市繁华地段。虽然在她手里败了大半，但十五楼以上的租金收入依然可观，每个月账单都会寄送到远在大洋彼岸的她父母手里。秦氏依然是秦氏，不过她从枝岭市首富变成了个二代。
十足像个饭桶。
秦晚再次轻轻咬了咬下唇。她这趟回来一则避人耳目，二则要密谋把凌云清从凌云影视内部踢出去，所以才会重新启用秦氏这间办公楼。
不过，这原本也是她该来的地方。
手机在正前方支架上无声无息地震动。
秦晚瞥了眼，来电话的是郭律师。她按下接听，一边开着车缓缓地驶离这片伤心地。
-“秦女士，我已经到了。”
-“好。”
秦晚简单应了一声，开车驶向两个路口后的甘井子大街。郭律师是事务所合伙人，最擅长办理离婚案。她去年临走前没来得及处理与凌云清之间的后续，后来远程委托郭律师，还是厉影帮忙联络的。
大概十五分钟后，秦晚将车停在律师事务所外头，踩着高跟鞋进去找郭律师。
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一辆眼熟的车。
秦晚下意识回头，就见一辆眼熟的雪白奥迪商务车赫然也停在路边，虽然车前杠被刮擦过的痕迹犹在、没有当初刚买时的崭新模样，但车牌却辣眼地熟悉。她打小就一个特长：对所有数字过目不忘。
这是凌云清的车。
或者说，这是去年秋天她离开前凌云清开过的车。
……该死，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秦晚掉头就往回走。
耳后却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两个男人正说笑着从里头出来。
-“不好意思啊凌总，又让您白跑了一趟。”
-“……没事。”
后头那个声音清冷如故。嗓音清凌凌，旁人永远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秦晚后脖子一凉，总觉得今天到事务所偶遇凌云清堪称是撞了邪。去年她多少次想约凌云清一起吃个晚饭都不能，怎么这次刚回到枝岭市，这男人就跟冤家似的冤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撞见。
秦晚低下头急匆匆加快脚步，反正光凭一个背影估计凌云清也认不出她来。纤柔指尖刚搭上门把手，玻璃门外突然间雷声轰隆隆，天边一道银蛇蹿过，紧接着就是身后凌云清皱眉叹息了一声。
-“怎么又要下雨了。”
该死的郭律师顺着这话头，眼皮子一抬，好死不死，居然把秦晚给认出来了。“秦女士……？”
秦晚后脖子更僵了。这该死的郭律师！明明晓得她跟凌云清是对儿怨偶，怎么还当着凌云清的面叫住她？她今天来找郭律师是商议财产分割的，那男人在场，还怎么谈？再说她确实不想看见凌云清，前尘往事，包括先前那桩桩件件的刺心事儿堵在那儿，她压根不晓得怎样才能够在那男人面前保持冷静。
秦晚把心一横，也不管外头眼看着就要暴雨倾盆，噔噔噔，不仅不回头，反倒愈发走得飞快。蓝紫色高跟鞋敲击在玻璃地砖，细跟上还嵌着碎钻。
一如既往的奢华。
很久，很久。
从身后迟迟没传来脚步声。
秦晚抬手用宽大墨镜遮住脸，嫣红唇瓣微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推门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暴雨倾盆，街边行人三三两两，好像一瞬间就从白昼进入了黑夜。她拿手中的文件夹遮在头顶，匆匆拉开车门。
“……晚晚？”
是凌云清的声音。
虽然很奇怪，他今天居然叫她晚晚。
秦晚没回头，也没吱声，拉开车门弯腰就要坐进去，手臂却被人从后头拉住了。
她视线顺着手臂瞄了眼，是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有力，看起来格外地漂亮。——穷小子凌云清总是格外漂亮，要不当年也不能哄得她晕头转向。
“劳烦，让让。”
秦晚声音挺冷淡的，从身体到声线都在抗拒这个男人的接触。
凌云清不仅不让，反倒修长手指愈发用力，低下头，薄唇微微发抖。从指尖到骨节玉润的腕骨，都簌簌地轻颤，冷白皮肤下青筋血管清晰可见。
秦晚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这只手臂上挪开。凌云清漂亮，确实漂亮，但她现在压根不想看见他行不行？
“你、让让！”秦晚拼命挣扎着，想要把拽住她手臂的那只该死的漂亮的手给甩脱。挣了几次，见始终没能挣脱，她忍不住皱眉嘲笑了声：“不好意思啊凌总，我今天赶时间。”
抓住她的手指蓦然一松。
凌云清猛地缩指攥拳，脸色死人一样苍白。他哑着嗓子，听起来挺不可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手指松了。
秦晚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才懒得管凌云清罗里吧嗦问什么，她今天来找郭律师就是为了尽快签字办离婚的，再说昨晚上她还瞅见了这男人正瞒着所有人跟许嫣然约会呢！他不可置信？都到这地步了，还在她面前演什么戏？
秦晚一屁股坐进驾驶位，啪一声，重重地关上车门，脚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车门关闭的时候把凌云清身子撞得偏了偏。
秦晚从没像现在这一刻，深切感念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