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大概晚上七八点钟，厉家众人正有说有笑吃得高兴，外头门童穿戴整齐的进来忽然说有客人来。
“谁？”正在给秦晚夹菜、凑近她脸颊想借机蹭个温存的厉行闻声抬头，不过半秒钟，立刻带着点儿吊儿郎当地嗤笑了声。“那条狗还真是会循着气味追过来。”
厉家大小姐厉影在餐桌对面站起身，皱着眉，有点不悦地盯了厉行一眼。“厉行，注意你的措辞。”
然后推开椅子出门。
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出去交涉。
“别啊，姐。”厉行也懒洋洋起身，惯例一副吊儿郎当地不屑。“这条狗摆明了是来找我的，你去，他还不会死心。”
先前被凌云清撞车追尾的时候，厉行可没这么说。当时他巴不得自家老姐赶紧来救急，但一码归一码，眼下他已经带着秦晚平安抵达厉家祖宅，自觉凌云清就算找上门来也不能如何。——只要秦晚不在现场，凌云清对他来讲就毫无威胁。
厉行淡定地起身，还不忘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回头见秦晚正扬起脸望着他，便故作轻松地嗤笑着，解释了句。“咱家不欢迎他。晚晚，你先吃好喝好，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焰火。”
厉家姐弟俩交代的没头没尾，奇怪秦晚居然也听懂了。她放下筷子，脸色略显得苍白。左边上手处坐着的厉行母亲一手搭在她肩头，轻声慢语地对她道：“这些外头的事，让他们姐弟俩去处理。晚晚，咱们吃饭。”
秦晚微一抿唇，被厉行母亲半推半就着重新坐下入席，但已经放下的筷子再次提在手里，总觉得有千钧重。来的所谓客人是谁，虽然厉行姐弟俩都没提名道姓，但她也晓得是一直缠着她的那个人。
秦晚犹豫片刻，到底没能顺从厉行母亲的好意，坐下后，再度推开椅子站起身。“对不起阿姨，我打算出去看看。”
这场家宴中最高兴的厉行爷爷这会儿也不高兴地咳嗽了声，撩起眼皮，朝秦晚这边望过来。厉家人人都在望着秦晚，吊顶灯光下秦晚脸色苍白、两片嫣红的唇却紧紧抿着，她看起来很倔强，一如当年突然间宣告所有人说要嫁给凌云清时一模一样。
厉行母亲心里咯噔一声，也跟着她站起来了。“晚晚？”
尾音微抖。
秦晚知道自己扫了厉家众人吃饭的兴致，照人情常理，厉家为了欢迎她回来特地办了这么隆重而又温情的家宴，她不该故意闹别扭，但她不能不坚持。她有她的理由：“凌云清是我自己惹下的麻烦，我自己处理。”
席间突然间一片静悄悄。
正在吞咽被喂入口中一朵花瓣饺子的厉行奶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喊了声晚晚。
-“你们拦她做什么？凌云清是晚晚喜欢的人。”
秦晚眼底一湿。早在她离开枝岭市之前，厉行奶奶就已经被确诊为老年痴呆，她再没想到，厉行奶奶居然还记得她喜欢过凌云清。
-“奶奶……”
厉行奶奶慢条斯理地咀嚼嘴里那口饺子肉，一双微带浑浊的眼睛看向秦晚，有点不满地责怪厉行母亲。“不要拦她，晚晚喜欢凌云清。”
话语间重复了又重复，不过是那个该死的凌云清。
秦晚只觉得难堪。“奶奶，我不喜欢他。”
结果厉行奶奶又咳嗽了几声，有点茫然地放空眼神转向自家老伴儿。“老伴儿，我记错了吗？晚晚喜欢的人不是叫做凌云清吗？”
厉行爷爷响亮地笑着打了个哈哈。
再留下来，只会更尴尬。秦晚几乎是逃一样离开餐桌，仓惶到几乎不敢想，厉家人会怎样看她？她前脚刚到厉家祖宅，结果该死的凌云清就追到了这儿，还引起了众人不愉快，她怎样才能圆这个场子？
厉行一家从来也不喜欢凌云清，大多数时候，直接漠视。
秦晚到了门厅，低头换上雪白高跟鞋，结果厉影却已经回来了，一副战胜女将军的模样。迎面看见秦晚，还诧异地嗤笑了一声：“没提名道姓的，你居然也晓得来的是凌云清？”
秦晚尴尬地笑了笑。“他没给你们找麻烦吧？”
“在门口差点跟厉行打起来了。”厉影言简意赅，顿了顿，上下扫了眼秦晚。“怎么，你要去看热闹？”
凌云清居然会跟人打起来？秦晚诧异至极，但她迎面撞上厉影那股扫视的眼神，下意识违心地抿唇冒了句。“不想。”
“哦，那就好。”厉影路过她，不怎么在意地换了鞋子，然后又依然不怎么在意地丢下枚核弹。“凌云清现在挺疯的，秦晚你最好别出去。”
认得十年，秦晚从来也没见过凌云清发疯。她不确定地望着厉影，小小声问：“那，厉行呢？”
“厉行？”厉影换好了鞋，头也不回地丢下句：“为了你，我弟一向就是条疯狗。”
厉影走得飞快。
留下秦晚独自怔怔。
隔着几十米，秦晚突然间不敢跨过草坪去到厉家祖宅门外。枝岭山对外界一切都是封闭的，外头的车子一向进不来，就连狗仔队都混不进来，凌云清眼下追到了这里，究竟该有多难堪啊？
要么……还是去瞧一瞧热闹？
她实在也没见过发了疯的凌云清，光是想一想，都心头发悸、浑身哪哪儿都跟针扎了似的。厉家人这样拦着她，她还是走到了门厅，只隔着几步远，不，她只要静悄悄跨过草坪站在阴影处远远地张一眼就好。
去，还是不去？
秦晚回头望着野兽般矗立在海岸山中的厉家别墅群，大片绿格子外海涛声汹涌，依稀仍是一年前那个致命的万圣夜。
凌云清居然追来了厉家？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