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滚一边儿去！”秦晚一巴掌推开厉行凑到眼皮子底下的俊脸，没好气道：“当着小孩子的面，厉行你搞什么呢？”
厉行故意捂着脸做足了委屈模样，蹲着身，两条大长腿看起来也委委屈屈，用一把天生特别会撩骚的低音炮般好嗓子继续撒娇。“呜呜呜，晚晚就连你也欺负我。”
秦晚还没来得及说啥，奶娃娃厉景天率先瞪大眼睛表示震惊：“叔叔！”
奶娃娃厉景天一副大人模样，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真不要脸！”
“……嘶，”厉行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大手一把拎起厉景天，冷笑着注视他在自己掌下挣扎。“几天不揍你，你皮痒痒了是吧？”
厉景天与蹲着的厉行大眼瞪小眼，半秒后，哇地一声大哭。“妈妈——”
厉景天这声堪称鬼哭狼嚎，瞬间勾引得厉家大小姐厉影快步从后头冲出来，走路之快，几乎带出了残影。
-“厉行你在干什么？！”
厉行噗地放下一肚皮鬼主意的奶娃娃厉景天，瞪着眼表示无辜。“姐，你儿子太坏了。”
秦晚在一旁咯咯地笑。
厉影一辈子都简言厉行，没想到抱起儿子的时候，却瞬间化身护崽母兽，对着厉行就是一顿喷。“你啥玩意儿你是？嗯？就连这么小个娃娃你都能下得去手！”
厉影一急，就连儿化音都飙出来了。
厉行忙大声叫屈。“我下什么手了啊我？姐，你不要当着晚晚的面冤枉我！”
厉行转眼，眼巴巴地望着秦晚。“晚晚，你替我作证。”
秦晚拍拍手，故作漫不经心地站起身，嘴角一撇。“我什么都没看见，做什么证？”
“晚晚你……”厉行扁嘴，嘴里呜呜了几声。
结果被厉影毫不留情地戳破。“得了得了，厉行你今年都几岁了？啊？就算你想在晚晚面前装清纯，也得注意点年纪，别把我儿子给教坏了。”
厉行一向厚脸皮，听了自家老姐厉影这顿训，不羞不臊，反倒吊儿郎当地扬头笑着回了句嘴。“男人三十一枝花，姐，我这花儿还没开的年纪，咋就不能偶尔跟我家晚晚撒个娇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
当年也有人在秦晚耳边说过这句话。
当时那人形容的对象，是凌云清。
秦晚顿时笑不出来了，嘴角慢慢地收拢，眼底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晚晚阿姨，”厉景天趴在厉影怀里乱蹿，眼神却一直好奇地盯着秦晚，此刻突兀地蹦了句：“你怎么哭了？”
啊，有么？
秦晚下意识抬手去抹眼角。
厉行一把拉住她的手。他个子高，胳膊也长，秦晚站着他蹲着，就这么一扬手，也就准确无误地攥住了她的手。“晚晚？”
厉行声音低沉，嘴角咧开，桃花眼底却笑意全无。“怎么又不高兴了？”
秦晚窘到不行，拼命想把眼底暗含的泪逼回眼眶，开口时声音微沙。“没。”
没不高兴。
也没再次想起凌云清。
秦晚告诫自己，眼下是在厉家祖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仍在喜欢着凌云清。
厉影两只手按住儿子的挣扎，有点不耐烦地挑眉，嗤笑了声：“我说你俩别整天一副痴男怨女的，赶紧的，爷爷还在等着咱们开饭呢！”
刚才从门厅后头传来的确实是厉家老爷子声音。
秦晚更窘了，扎煞着双手简直不晓得该往哪儿放，她快步走到厉影身边，竭力地想要避开厉行那双忽然不笑的桃花眼。“对，我还没见过爷爷。”
厉景天见到秦晚走近，猛地在厉影怀里蹦跶得更欢了。厉影在百忙中摁住儿子，一边扭头对秦晚道：“爷爷他挺挂念你。”
挺平淡的一句话。但对厉影来讲，提起一个人，总归不会是无中生有。
秦晚心生警惕。“爷爷他……？”
厉影凑近了她耳边，几乎是无声地说了句：“爷爷快不行了。”
秦晚一瞬间睁大双眼。
厉景天又在蹦。“晚晚阿姨，阿姨，抱抱！”
厉影不耐烦地改抱为提，一只手拎起儿子，拧起眉头怒斥道：“厉景天，你给我安分点！”
门厅口人语声、小儿哭闹声乱纷纷的，完全就是秦晚最陌生的红尘烟火。秦晚有点茫然地睁大眼，她结过婚，但还没孩子，厉影没结婚倒是多了个儿子。这种纷扰杂乱，于秦晚完全是陌生体验。她四下看了眼，没话找话，问厉影：“怎么没找个保姆带他？”
结果厉影挑眉望了她一眼。“我自己生的，我自己带。”
厉影言简意赅的，让秦晚都判断不出来她刚才是不是窥破了什么，但也不好再问，只能微微涨红了脸颊，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是看不下去她吃瘪，厉行蹭地站起身走到她们身边，故意挤到秦晚身边，冲她姐厉影吊儿郎当吹了个口哨。“走吧，吃饭去！”
算缓解了秦晚的尴尬。
秦晚松了口气。厉家大小姐厉影一向言简意赅，与人说话时永远带着三分不耐烦，所以刚才也许厉影并没瞧破她在想什么，不过是她自家疑心。这样想起来秦晚自己都觉得好笑，她本来出身也与厉行没什么不同，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一样的傲娇漂亮，怎么离开枝岭市不过一年，她如今到了厉家居然会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了？
大概还是因为她疑心自己不能生。
秦晚望向厉影提在手里的小崽子充满了羡慕。
冷不丁手指被厉行握住了。厉行嬉皮笑脸地凑近了她耳边，低头轻声调笑道：“等咱们生了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儿，厉景天太皮了。怕小皮猴子们会累着你。”
到底是青梅竹马，一个念头间她的眼神就被厉行秒速接过去了。秦晚微有点诧异，又不由得心生感慨，她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生呢，再说她跟厉行之间所谓婚契也就是个幌子，结果这家伙都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还皮猴子“们”，谁晓得哪个人会真给厉行生下一堆奶娃娃？秦晚一时间念头丛生，各种滋味冲上来，意外就演变成了眼神无限旖旎。她微张了张嫣红唇瓣，嗓音也跟着压得低低的，开口收回了几次，最后却是那句惯来的口是心非：“……呸，净瞎说！”
厉行笑，肩头一耸，桃花眼底那粒灰色小泪痣又露出来了。他牵着秦晚，边慢吞吞地穿过门厅往后头走，边笑道：“你有好几年没怎么来了，爷爷挺想你的。这不，今儿个一高兴，就特地推着奶奶从后头白楼赶来开全家宴。”
厉行爷爷一直挺喜欢秦晚，打小儿就喜欢。厉行奶奶在四年前确诊偏瘫，自那以后，一向朗声笑谈的老爷子沉寂了许多，寻常没事绝对不出白楼，只肯与老伴儿日夜厮守。今天这样稀罕，又特地屏退了厉家众多佣人保姆，怕还是晓得秦晚要从国外回来，特地给她营造了一个“家”的气氛。
一个人活在世上，能遇见多少善意呢？
厉家一向待她温暖。
秦晚抿了抿唇，心底忽然间觉得有些愧疚。过去这十年为了凌云清要死要活的日子，现在回头看，好像当真就是一场梦了。
米色风衣口袋内的手机一直突突响动，不用掏出来看，秦晚闭着眼睛都知道那是凌云清打来的电话。
也不为什么，就是直觉。
“晚晚，”身边厉行摇了摇她的手，偏头笑嘻嘻地调侃道：“今晚是特地为了你，爷爷才召唤我回来的。你跑掉的那段时间，老爷子好久都不待见我。就算我偶尔想尽个孝心吧，老爷子也不让我回这。门都没有！实话实说晚晚，这些年……我过得，挺惨的。”
厉行本意是试探性卖惨，见几句话出去后秦晚果然睫毛颤了颤。他不由得心下一痒，仗着四下无人，摁住秦晚后脑勺就要亲下去。
不料原本已经被厉影抱走的小奶娃娃厉景天居然噔噔噔握紧小拳头又跑回头了，扬起脸，恰好撞见这一幕。厉景天咿咿呀呀地夸张地挥舞着小拳头，提足中气，冲厉行响亮地喊了句：
-“哇——叔叔，你可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