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凌云清与厉行两个男人身高仿佛。要真比，厉行大概还要比凌云清高出一两公分，但凌云清胜在气场足，两人一对峙，顿时剑拔弩张。
厉家司机饶是身高190cm，在这种名场面下也被挤到一旁压根插不上档，只得擦着冷汗回头搬救兵。“大小姐、大小姐？”
厉家大小姐厉影一脚油门，银蓝色飞翼豪车咆哮着野兽般冲到几个人面前。但她是逆行，“飞翼”总不能当真张开翅膀隔着条护栏扑过来。厉影探出脑袋不耐烦地吼了声：“烦不烦，你俩几岁了？”
在外人跟前，厉影惯例先护住小弟厉行，开口就是炮火连绵不断地冲凌云清砸过去。“凌云清你是不是这几年日子过舒坦了欠人骂你？啊？秦晚追你追了十来年，好容易修成正果高高兴兴地嫁给你了，可你怎么待她的？嗯？你特么别逼我骂娘！有现在要死要活跟我弟抢女人的，早十年你干嘛去了？”
凌云清紧紧抿着薄唇。厉家人里头他最怕见到的就是厉影，厉影与他同岁兼校友，当年在燕岭大学秦晚追他追的轰轰烈烈，他一直冷淡不予任何回应。某个春夜十七岁的秦晚哭着从他宿舍楼下跑开，结果迎面撞见了厉影。厉影站在夜色草丛中扶抱住秦晚，然后冲楼上抬起脸，一声凌厉的“凌云清”，就逼得他不得不打开窗户，再然后，只得沉默地下楼。
厉影是个凌云清绝对不愿意得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还得顾及厉影的面子。于是比“大河蚌”厉行更加河蚌的凌云清双手攥拳，绷着俊脸开了口。“……我只想知道，他抱着的是不是秦晚？”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厉影响亮地嗤笑了一声。“机会给过你了，那时候就连老天爷都肯帮你。可是凌云清，今时不是往日，今晚我家老爷子通知让我弟回家吃饭，你拦了路，你得让让。”
凌云清一瞬间恨恨，丹凤眼眼圈儿都红了，梗着脖子，冷白皮上条条青筋可见。半晌，憋了句：“……我不让。”
厉影却已经把脑袋缩回去了。她冲凌云清开炮，本来也不是指望能靠一顿骂就把凌云清这么个死心眼给骂醒了，她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厉行抱着人利索地跑去了前方十字路口。也就只有她出马，凌云清才会全身绷紧戒备十足完全分不出精神头去顾及厉行。
厉影开到前方掉头，漠然地一路绝尘去接前方她家乖巧的小弟厉行。从后视镜里，能瞥见凌云清仍站在原地，大概是终于发现厉行早就跑了，凌云清全身绷紧杵在那儿跟个旗杆似的。后头被堵住的车流已经有人开始探头骂了，乱纷纷的，有暴躁司机下车要找凌云清理论。
这一战，厉行全身而退。
在坐进厉影嚣张的飞翼豪车后，厉行嬉皮笑脸地感谢老姐：“姐，幸亏你来了。”
厉影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地问了句：“秦晚睡着了？”
“嗯。”厉行满脸甜蜜。
厉影皱了皱眉。“怎么睡得这样死？”
十年前的秦晚只要见到凌云清、听见凌云清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年燕岭大学传遍了，说秦晚爱凌云清爱到发疯，对着凌云清这么座冷冰山都能心甘情愿地、巴心巴肺地付出。追不上秦晚的男生们都羡慕嫉妒恨，妒火一度燃爆校园，其中最嫉妒最恨的那位就是她弟厉行。
厉影一直认为，秦晚不适合嫁给凌云清。爱情得是双向的；单向的，不是爱。但秦晚爱到偏执，到底嫁给了她一直单向付出的凌云清。最后果然悲剧收场。
“秦晚跟你说了没？”厉影从后视镜瞥厉行。
厉行抱住人喜滋滋的。“没。说啥？”
厉家太子爷厉行一旦高兴起来，立即就能演绎一出眉飞色舞，桃花眼儿微斜，笑得吊儿郎当又骚气。厉影车内一切极简，就连气味都干净，厉行抱着人一上车，顿时满车厢的酒味、烟草味与迷迭香尾调，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恋爱的荷尔蒙。
厉影忍不住嗤笑。“收收你那一身骚气味儿！是不是她这趟回来，说要嫁给你？”
“你怎么知道？”下一刻，厉行立刻不服气地低声嚷嚷了句。“姐，你诈我！”
果然如此。
厉影反倒沉默不说话了。
让秦晚勾搭厉行说要嫁他，是厉影给出的主意。她一向晓得自家小弟厉行是个傻瓜蛋，只要秦晚一句话，厉行瞬间就能屁颠颠地春光灿烂。但厉影没能算到的是，昔日绰号“高岭花”、“冷冰山”的凌云清如今也认了真，就连故意撞车在闹市区逼停厉行这种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这还是昔日那个凌云清么？
假如凌云清当真回头来跟厉行抢秦晚，就她弟厉行那个傻蛋样儿，能抢得过凌云清？
厉影有点头疼。
飞翼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氛围古怪的沉默，偏厉行正在高兴头上，压根不觉得自家老姐的沉默有什么不对。他喜滋滋地把银灰色外套又给秦晚挪了点位置，低下头，左看右看，贪婪地注视秦晚醉酒后熟睡的酡红侧颜。
秦晚有这世上最幼嫩的肌肤，呼吸声绵长而又温软，两片红唇微分，偶尔发出一两声支吾。
在厉行眼里，他家晚晚就是什么都好。晚晚皮肤好，晚晚漂亮，晚晚笑起来眼睛亮晶晶，晚晚是那个陪了他所有生命旅程的小女孩儿。他不许这世上任何人欺负她！如果要欺负，不如来欺负他。不，不如让他来保护她。
厉行盯着秦晚怎么都瞧不够，直到厉影将银蓝色飞翼稳稳地停在了枝岭山老宅前，他仍在望着秦晚发痴。
“把你的口水擦擦！”厉影惯例一针见血，嗤笑着站在车外拍窗。“我说，你今晚到底还要不要吃饭了？是看她就看饱了吧？”
厉影用的是“秀色可餐”，可惜厉行眼下荷尔蒙冲脑，完全听不懂他姐的暗示及明示，桃花眼微弯，抱着秦晚不肯撒手更不可能下车。他几乎是耍无赖那样地赖皮：“姐，你先进去陪爷爷吃饭。”
“哦，可是老爷子说的是，让你今晚带秦晚一道回来，不然全家不开宴。”厉影嗤笑，又叩指敲了一次车窗。“厉行，你是打算今晚把全家人都饿死么？”
厉行到底是斗不过厉影。事实上，这颗星球上就没几个人能斗得过厉影。厉行日常怀疑他姐就是个绝缘体，在人间行走三十年，纯属客串。
厉行不情不愿地抱着秦晚下车，桃花眼底微苦。“……姐！”
厉影见到他下车就ok，哪管他说什么，锁了车快步往别墅大门走。银蓝色飞翼后头是蛰伏于夜色中恢弘的厉家祖宅，草坪外矗立着黑色尖角铁栅栏门，铁门门口惯例亮着两盏路灯，然后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用昂贵山石雕刻着厉家的门牌号码。厉影手里电动钥匙一按，别墅群主楼的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她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回头又催促了遍。“全家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厉行，别丢份儿！”
不能丢份的厉行低声嘟囔：“姐，你也不看看，晚晚她睡得多香啊！”
秦晚在睡梦中呼吸声绵长，确实睡得香甜。事实上，秦晚正在做一个漫长又漫长的梦，在梦里她再次回到了十六岁与凌云清初遇的那天，头顶的天空蓝得不像话，她穿着短裙在秋天的阳光下不冷，反倒微微跑出了燥汗。
-“凌云清、凌云清你等等！”
梦中的她依然如往常那样地追逐凌云清。
前方却始终若即若离的，有什么东西挡着她。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拿手指去推，却只推到一股温热的迷迭香。铺天盖地秾夭的紫色迷迭草花朵盛开，在草木固有的清甜中微带苦涩，冲得她头昏脑胀。脚下一停滞，瞬间就忘了凌云清。
咦？迷迭草气味还能变成了墙壁？
秦晚终于睁开眼，下意识先看了自己纤柔雪白的手指，她的指尖正无隙抵在……
厉家太子爷温热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