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开往两人爱巢的山路盘盘十八弯。枝岭市最偏僻的就是南山这块地带，但别墅区都建在这。十六岁的秦晚豪掷千金替凌云清买下了一套别墅，然后又在凌云清生日当晚送了他一座凌云影视帝国。
如今凌云影视帝国塌了，别墅还在。
秦晚将纯白色的爱车停靠在南山别墅门外，然后疲惫地从手提包里拿出化妆镜补妆，不过几分钟，她脸上迅速恢复了抹血色。秦晚皱眉打量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还好，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远远谈不上老。何况凌云清比她大四岁！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二十九岁的凌云清果真如日中天，他身上那股清冷禁欲气质尤其吸引野草闲花。
秦晚是女人，许嫣然也是女人。秦晚不晓得这一年来许嫣然仗着凌氏当家花旦的身份，近水楼台，与凌云清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结婚一年，凌云清从来不肯碰秦晚。不过，凌云清倒是每晚都会回来，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回来。
哪怕两个人只是塑料夫妻，这九年的相知相识加上一年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凌云清总不会掐点赶在在凌云影视出事的档口，当真去找别的女人。但凡是个人，都不至于。
凌云清总归要好过一般人，要不她这九年光阴与一场痴恋，到底图了个什么？一颗真心喂了狗吗？不，绝对不至于。
秦晚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下车后一个深呼吸，刻意忽略掉刚才那个电话背景音里突兀出现的女人声音。她见过许嫣然，在电视与电影屏幕上见过，在真实的三次元酒宴上也见过，她知道刚才那个女人声音来自许嫣然。可是那又怎样？也许只是她刚接到病症诊断书，心神失守了，一瞬间错认呢？人总得相信点什么，她只是希望她能够信任凌云清。
她病了，她希望今晚凌云清能在家。
秦晚进门的时候先看见了保姆，保姆见到她立刻紧张地从沙发上起身，绞着双手，吞吞吐吐地道：“凌、凌先生刚才来电话，说他今晚不回来了。”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儿。
秦晚皱起眉头。她临出公司前刚给凌云清打过电话，凌云清在一个背景嘈杂的地方，后来她再打，凌云清手机直接关机了。
再说，以前凌云清回不回来、几点回来，也从不交代任何人。
“他电话里还说了什么？”秦晚脱掉雪白的香奈儿外套，换上软乎乎的雪白棉绒拖鞋。“是他主动打过来的？几点？”
她一次性抛出三个问题，语气咄咄逼人。
原本就紧张的保姆顿时更紧张。“他、凌、凌先生……”
秦晚扶着旋转楼梯上楼，回过头，青黛色眉头皱紧。“他是不是还说了别的什么？”
保姆看起来紧张得都快哭了。“凌、凌先生说，他在书房留了份文件，让您回来的时候自己去看。”
秦晚心里咯噔一声，雪白棉绒拖鞋滑了下，让她险些从楼梯摔下去。她连忙五指扣紧扶梯，却因为太过用力，指尖一瞬间苍白失血，就连太阳穴都凑热闹似的突突地疼。
书房是凌云清的禁地，她从来不去。哪怕家里保姆都能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去打扫卫生，她身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也从来不进去。
去年春天两人协议结婚后凌云清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秦晚，书房你不要进去。
为什么？那天秦晚傻乎乎地问他，扬起脸，一脸不服气。
枝岭市灯红酒绿的夜色模糊了凌云清那张俊俏神颜，一双内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突然间黑漆漆深不见底，就像口深渊那样。
秦晚突然就心慌了。她掉过头，就像跟自己赌气那样气鼓鼓地道：不问了。
凌云清从后头拉住她，大概喝了酒，一贯清冷冷的声线微有些酥。“秦晚，你别生气。”
哦，秦晚答应的没滋没味。
那晚凌云清忽然靠得极近，他扳正秦晚的身子，迫得她转身与他四目相对。“……有天我会告诉你。现在，别问。”
那晚的对话至今仍回响在秦晚记忆中，历历分明。
可在今天这个潮湿郁燥的十月末最糟糕的一天，秦晚陡然间害怕。那个书房里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凌云清特地电话叮嘱保姆转告她的？他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
会不会，是离婚协议书？
秦晚全身抖的厉害，她自己不觉得，但是保姆一直在慌张地喊她。秦晚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很吵，她抬手制止想保姆：“别说话！”
结果手刚松开，她立刻失去了身体重心，骨碌碌地沿着楼梯连续滚下地。她身上特地为凌云清买的雪白香奈儿套装染了灰尘，掉了粒扣子，手掌心热辣辣大片红血。
“大小姐——！”
保姆惊慌的呼喊声破了音。
秦晚艰难地从地上双肘撑着地爬起身，分明很疼，嘴里还在兀自逞强：“别说话，别吵，让我一个人静静。”
保姆冲过来要扶她，她倔强地拒绝。“……别碰我！”
秦晚固执地靠自己一点点撑地起身，甩开保姆，踩着雪白棉绒拖鞋继续扶楼梯往上走。凌云清的书房在二楼。结婚后两个人一切都分的清清朗朗，属于凌云清的一切都在二楼，卧室、书房、健身房都在二楼，而她的卧室与书斋则在三楼。
二楼，也不是很远呢！
秦晚一瘸一拐推开凌云清的书房，纤柔手指颤抖的厉害，几次都抬不动。最后她不得不用左手腕死死捏住右手，一步一停滞地走向那张雪白宽大的办公桌。
桌上空荡荡，显然凌云清早就将一切都带走了。
只有一份文档。
白纸黑字，封面触目惊心——离婚协议书。
秦晚用力地闭上眼，身子往前趴伏，瞬间双脚一丁点力气都没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摔的那一跤让她手腕破了皮，膝盖也痛得厉害，但她还是想看一眼。
就看一眼，凌云清留给她的最后一份亲手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