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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偶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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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11点, 巫家柴房。

    程晓星躺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身下的褥子很薄,冰冷的温度穿透被褥传到他身上, 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明明现在天气也不冷啊?

    程晓星不明就里,在被窝里搓了搓手。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呼呼地吹,将柴房本就没多牢固的窗户吹得咔咔直响,让人不免产生某种“会有东西从外面进来”的错觉。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不行啊, 还是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

    脑海中的思绪似乎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偏偏人又精神得要命, 一点睡意也没有。

    程晓星深吸一口气, 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眼的一刹那,视野中忽然出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体温和心跳在这一瞬间骤然从冰点升至了沸点, 尖叫已经酝酿好了, 但嗓子眼偏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程晓星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木偶,惊恐地发现自己忽然一动也不能动了!

    那是巫家四人的木偶。

    门没有开, 窗户也没有开,但他们就是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柴房里。

    圆圆的眼, 诡异的笑容,猩红的腮红画在脸侧。

    程晓星的呼吸渐渐急促, 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木偶。

    木偶分明是没有动的, 但又确确实实是在动,木偶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那感觉很奇异,又软又硬,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温度, 就像是……死人僵硬的身躯。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临界值,程晓星再也忍不住,那层桎梏着他的力量被他挣脱,他猛地一下坐起了身,大声喘着气。

    再扭头时,木偶却已经不见了。

    身侧是许老板背对着他的身影。

    许老板裹着被子,看上去睡得挺沉,让程晓星差点崩溃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

    是梦吗?还好还好,吓死他了

    。

    ……等等?

    许老板是躺在自己左边的吧?如果没记错,他右边应该是一堵墙啊?

    那那那?

    他的眼睛再次瞪大。

    那个背对着他的东西似乎也觉察到了他这边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程晓星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

    十五分钟后。

    程晓星抱着他的小破被子,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

    周围围了一圈人,许蔚、封泽、巫家四人,还有特意跑过来找他们一起去看村祭的郭骏和甘甜。

    “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做个噩梦还……”琴嫂子有点不高兴,抱着被程晓星吓哭的巫阳轻声地哄,抱怨的话说了一半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巫云安静地站在妈妈脚边,轻轻捏了捏弟弟柔软的小手,以示安慰。

    程晓星觉得有点尴尬,嘟嘟囔囔道:“我真的觉得那不是梦,琴嫂子,你家的木偶会动。”

    琴嫂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木偶怎么可能会动呢?那又不是什么邪物,那是……算了,不说这个,你们赶快收拾收拾,村祭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去打谷场。”

    说完她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柴房。

    程晓星非常委屈地望着许蔚:“许老板,我真觉得我不是在做梦。”

    “再说了,就算一开始那几个木偶是我在做梦,那后来那个女偶呢?”他为自己辩解道,“难道我做的还是连环梦?不可能,我睡觉从来不做梦的!”

    他刚刚看到原本是墙壁的地方躺了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许老板,等那人转过身来才发现,竟然是下午他们在祠堂里看见过的,轿子上的女偶。

    回想起那女偶的木头脸上作出表情、阴森森地勾唇朝他笑的模样,程晓星整个人都不好了。

    郭骏皱眉道:“我赞同你说的,你不是在做梦。”

    他解释道:“我上列车前就是研究玄学的,上列车后的特殊能力也和玄学相关,能看出一点东西。整个巫村都被阴沉的黑气笼罩,你们在的这

    户人家尤其明显。”

    “在这样浓郁的阴气当中,鬼怪借机作乱很正常。”

    “是吗?”程晓星一怔,“但……”他看了一眼许蔚。

    他没有继续说,可许蔚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他应该是想告诉她,他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

    许蔚不动声色地向程晓星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几人向屋外走去。

    巫村的村祭很奇怪,在晚上12点开始,但村里人都习惯了早起早睡,因此到了每年村祭的时候,除却负责准备的那些人以外,其他人都是睡到半夜再爬起来去打谷场的。

    琴嫂子抱着巫阳,巫勇牵着巫云,四个人走在前面带路。

    五名旅客跟在他们身后,沿路打量着夜晚的巫村。

    晚上的巫村相较于白天而言更加吓人,家家户户门口悬着的灯笼都被点燃,将路面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除了这些灯笼以外,沿途经过的地方都再没有其他光源。

    郭骏的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发问:“你们为什么要点这些灯笼?”

    原本就是荒野村落,还把村里弄得阴气森森,简直就是生怕招不来鬼。

    “这也是村祭的一个部分。”巫勇乐呵呵地答道,“从20多年前就开始了,现在已经成咱们村子的传统了。”

    琴嫂子伸手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少说两句。

    郭骏闻言若有所思,深深地皱起了眉。

    打谷场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里也同样使用红灯笼照明,一个个灯笼高高挂起,连成一条条血色的光带,光带又连成片,照亮了整个打谷场。

    现在的打谷场同下午相比几乎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说起来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可实际看上去倒更像是要唱戏,四面大鼓架在打谷场前,一旁还放着铜锣和二胡、唢呐、笛子等等一系列的乐器。

    乐器背后站着几个人,脸上用红布蒙了,看不清面貌。

    打谷场正中是个大戏台,歇山顶,比祠堂里那个更大一些,上下有两层。

    虽然是临时搭建,

    但戏台布置得十分细致,檐上装饰着细巧的木雕,前台的顶上还悬了一块朱漆描金的匾额,两侧立柱上也绘着纹饰。

    有种和灰扑扑的巫村格格不入的精致感。

    戏台前摆着百十来张桌椅,不少位置上已经坐了人。

    巫勇和琴嫂子领着旅客们在第二排的位置上落座。

    每张桌上都点着白蜡,前面还插了香,周围散着两三个果盘。

    巫阳伸出小手要去抓桌上的瓜子,被琴嫂子拦了回去,他有点不开心,撅着小嘴看着妈妈。

    “乖,这个不能吃,这个是祭祀用的。”琴嫂子哄他。

    程晓星看着那些香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压低声音同许蔚耳语。

    “看着不像是给活人吃的零嘴,反而有点……”有点像给死人的贡品。

    见他们落了坐,有个自称是司仪的人端着托盘从旁边过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条红色的巾子。

    “这样子,蒙在脸上。”琴嫂子示范给他们看,她将红布盖在头上,像新嫁娘的红盖头一样,“把整个头都罩上,在村祭开始之前做就可以。”

    “啥?”程晓星无法理解,“那还看什么,不都遮住了吗?”

    许是因为临近了村祭的时候,琴嫂子没有兴趣跟他多解释,语气也有些冷漠:“可以看到,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程晓星闭嘴不再多问。

    巫村的村祭似乎很看重时间,剩下的人来得都很快,在午夜12点以前,全部位置上都有了人。

    最后来的人是村长和那对情侣旅客,罗航和姗姗。

    姗姗刚被村长从床上挖起来,整个人还有些睡眼惺忪,因为有男朋友在身旁,她的警惕性也并不十分强。

    因此在走到打谷场时,她很是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这什么情况?”

    他们是最后来的,时间距离12点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两分钟,打谷场里的人全部将红盖头蒙在了脸上。

    听见祠堂那边穿出动静,所有人齐刷刷地往那个方向看

    去。

    姗姗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虽然其他人的脸被红盖头蒙住了,但姗姗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从他们靠近、进场,一直到入座。

    这样密集的注视令她浑身不舒服。

    村长将他们带到了第一排,自己则去后排坐了。

    第一排一共只有两个位置,就像是特意为罗航和姗姗备下的,姗姗皱眉环视舞台和观众席,转过头去问背后第二排的郭骏。

    “怎么回事?”她凭盖头下的衣服认出了郭骏。

    郭骏言简意赅:“不清楚,司仪发了盖头,我们就戴了。”

    罗航闻言不禁皱眉,微微起身向一旁站着的司仪询问:“我们的盖头呢?”

    司仪手上的托盘已经空了,神色非常冷淡:“你们是贵宾,贵宾不需要盖头。”

    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一只巨大的木偶头,罩在了自己脑袋上。

    那木偶头一个足足有活人的三四个脑袋那么大,是那种年画娃娃的长相,大眼睛眯成漆黑的两条缝,圆圆的脸蛋肉鼓鼓的,一脸喜气。

    “吉时已到——”他拖长声调喊道。

    观众席后排,早已备好的器乐在这一刹那齐齐奏响,打谷场刹时间锣鼓喧天。

    场内其他的灯笼全灭,戏台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穿着戏服的演员缓缓踱步上台,咿咿呀呀的唱词在红光笼罩的舞台上回荡。

    舞台上的演员也同样带着木偶头,巨大的脑袋阻滞了他们的动作,令那些原本柔美婉约的身姿和手势都变得僵硬笨拙。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他们的声音被罩在木偶头套里,闷闷的,听得久了,连带着人的脑袋都开始嗡鸣。

    程晓星不由得愣了神,不知所措地转头望向许蔚。

    这村祭搞得这么吓人,站点任务又是让他们活过七天,他还以为今晚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

    结果就是跑来打谷场听戴着木偶头的人唱天仙配??

    虽然的确挺诡异的,但……这也太奇怪了。

    许蔚低声

    道:“他们骗我们。”

    村长说,七天,每天的祭祀主题都不一样,第一天是祈求粮食丰收。

    眼下这算哪门子祈求粮食丰收?

    许蔚眯起眼,琴嫂子说得没错,虽然头上罩了红布,但这红布质地十分特殊,非常薄透,他们的视线依旧可以透过红布看到外面。

    观众席上的村民们全都低垂着头,任由乐声和唱戏声不间断地响着,一个个眼也不抬一下,仿佛生怕看到些什么。

    坐在许蔚身侧的琴嫂子左右两只手分别按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避免他们乱动或乱看。

    天仙配不是很长的曲子,没一会儿功夫便唱完了,但台上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依旧在上面继续唱着,乐声也从头再次奏响。

    一遍,两遍,三遍。

    已经是后半夜,温度逐渐降低,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重,刺骨的寒气穿透单薄的衣衫,浸得人微微发颤。

    观众席上的观众依旧未动,舞台上的演员也依旧未停。

    他们的嗓音已经略带了些沙哑,间中夹杂着低低的咳嗽声,但唱词和脚步都一点没有被打乱,他们就这样不停地、不停地唱。

    直到几小时过后,天边泛起一丝浅淡的鱼肚白。

    “礼成——”

    随着司仪一声高喊,台上的演员终于停下,打谷场的灯笼被吹熄,村民们揭下脸上的红盖头,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散场回家。

    程晓星完全没搞懂村里这群人这一晚上都在干什么,最后这两小时他都扛不住睡过去了,醒来后只觉得魔音穿脑,眼都是晕的。

    “许老板,咱们先回去补个觉?”他走在散场的人群中,小声问许蔚。

    许蔚没理他。

    程晓星不明就里,拉了拉许蔚的袖子。

    许蔚似是这才注意到程晓星在对她说话。

    “嗯?怎么啦?”她转过脸对着他,随即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从耳朵里抠出来两个棉花团。

    “呼——”许蔚长长舒了口气,“吵死我了。”

    程晓星:???怎么还能

    这样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晓星:不讲义气!

    许老板:不懂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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