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32号鬼楼（九）
“西西好无聊呀, 哥哥姐姐，陪西西玩，来陪西西玩好不好嘛～”
小女孩的声音不间断地回荡着, 混着女童独有的软糯和鬼魂的空灵, 听起来直叫人头皮发麻。
旅客们心中一凛, 猛然站起身来, 架起防御姿态谨慎地四下观望。
女童的声音很近, 分明就在房间里, 但在坐八人竟没有一个察觉到她是何时进屋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鬼非常厉害，不是一般旅客凭武力可以抗衡的，如果不出意外, 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个站点世界的最终boss。
许蔚微垂着头，侧身看了一眼一旁的程晓星。
青年脸色惨白, 额头不断冒出细密的冷汗, 俨然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无须多言, 他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情况十分危险。
“吱吖——”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门轴声响起，404号房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东哥佝偻的身影从门缝中费力地挤了进来。
一进门就迎上了十六道审视的视线, 东哥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晦暗莫名地望了旅客们一眼, 然后拖着慢腾腾的步子, 安静地挪到了墙角。
小女孩清脆如铃的笑声仍在不断响起，在房中不停变换着方位，凝神细听, 依稀还能听到阵阵轻快的脚步声。
这屋子里似乎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女童，正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容嬉戏玩闹。
小小的脚步逐渐逼近，最后在旅客们身前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西西要和你们玩一个我来提问你来答的游戏。”女童的语调单纯天真, 不带一丝恶意，“西西要开始提问啦，哥哥姐姐听好哦～”
“请你们告诉西西，到底谁是凶手？”
谁是凶手！
纸条上的问题果然并不简单，只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提问者会来得这样快，快到甚至不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
从进入柳西公寓到现在，不过短短六个小时而
已，旅客们寻找到的证据尚且不足以支撑起任何一个结论的诞生。
如果这就是出站前的提问，那他们今天是不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程晓星的呼吸声愈加急促起来。
“谁是凶手？谁是凶手？”女童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尖锐，“老师说了，乖孩子不能逃避问题，最先进屋的那个人先来回答！”
成海的脸色蓦地一僵。
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温度似乎从深秋直接快进到了隆冬，寒意侵蚀皮肤，身上的汗毛也一根根直立，成海双唇嗫嚅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小女孩没有听到回答，纤细的童声愈发幽冷：“乖孩子不能逃避问题哦。”
她的话音刚落，成海忽然觉得浑身似是被一阵电流击穿般剧痛，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身体也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宋坤见状有些情急，向前冲出半步，冲着空气喊道，“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没有理会宋坤，兀自咯咯笑着。
成海喘着粗气，伸手拦住了宋坤。
这个小鬼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很有可能是这片区域类似于领主的存在，贸然激怒她，只会是自找死路。
在站点世界，旅客们时常能够碰到各种幽灵鬼魂，有些鬼生前带有极大怨气或有某种心愿尚未达成，变成鬼后念力仍未消退，就会与死后所处的地界产生反应，成为一个类似于地缚灵一般的存在，受它影响的空间则会成为他自己的领地。
这样的鬼物在自己的领地上等同于规则本身，是至高无上的，外来人几乎没有击败它的可能。
身上的疼痛加剧，小女孩在逼迫成海作出回应。
“必须回答吗？”成海仍想做一做最后的挣扎。
“必须回答呢，大哥哥，速度快一点哦，就要超过答题时间啦～”
“是颜月。”成海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虽然他明知道自己的答案十有八九有问题，却不得不回答，“刁常偷了颜月的花衬衫，颜月杀了他，颜月是凶手。”
“很遗憾，回答错了。”女童的语调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嘻嘻哈哈地笑着，“答错的小朋友要接受惩罚。”
来了！
听到女童这样说，成海攥紧右手，掌心酝酿出一道金色的纹印，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然而意料之中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女童依旧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咦，第一个拿到纸条的也是这个哥哥呀？”
“那可真是刚好呢。”她快乐地笑了起来，“先进屋的人先答题，先拿到纸条的人先去死，不明真相的愚蠢路人，让西西来审判你的罪行吧。”
小女孩在暗处呢喃低语，细碎的童音阴冷又可爱。
下一秒，成海站立的地方发出了“嘭——”地一声巨响。
一蓬巨大血雾在原地炸开，男人的身体倒下，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面上犹带迷茫的神色。
“成海！！！”宋坤目眦欲裂。
成海就这样，在小女孩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死了。
没来得及作出任何防御和抵抗。
甚至一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一个旅客找到小女孩身处何地。
东哥静默地靠在墙边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成海的尸体倒下，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才终于挪动脚步，缓慢地走到了男人的尸体跟前，伸手拉住了尸体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宋坤双眼通红，面带恨色。
……然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什么捆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情况？
宋坤惊怒地挣扎着。
然而这挣扎只是徒劳，小女孩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似是对眼前的画面感到十分满意。
许蔚心中暗道不妙，皱眉道：“四楼曾经的租客，会不会都是……”
这个站点的杀机并不在于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些二楼的鬼租客，而是一团混乱的背景故事，以及无法逃脱的审判。
危险的种子在旅客们踏进公寓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种下，在幽暗出扎根成长，待到时机成熟，再给予旅客重重的致命一击。
这次进入站点时广播没有给予任何时间限制，旅客们还曾为此感到庆幸，可是事实上，这个没有时限的站点情况却比有时限的更加紧迫。
如果找不到真正的答案，最多一个礼拜，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似是被许蔚的低语提醒到，宋坤强忍着悲愤，勉强打起精神：“东哥。”
东哥顿住脚步，侧过脸望着宋坤。
他是个聪明人，就这短短片刻功夫，理智已经战胜了情感，成海是他在列车上能够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此时却已葬身站点世界。
即使夺回好友的尸体，他也绝无办法将好友带离站点世界，好生安葬，每年祭拜。
人既已经死了，再去纠结尸体之后的处境，似乎也的确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次宋坤顺利走到了东哥身旁。
他极勉强地笑了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尸体背后背着的包摘了下来，交到了许蔚手中。
藏在暗处的小女孩似乎能够洞悉旅客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对于宋坤此时的行为并未多加阻拦。
东哥同样没有阻止他，只是默默等着宋坤将东西拿走，然后继续步伐缓慢地拖着尸体，一点一点挪向门边。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宋坤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倚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
程晓星想去安慰一下宋坤，却只得到了他疲惫而柔和的拒绝：“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吧，谢谢你。”
许蔚拿着成海的背包，低头翻找着。
包里东西不多，除了几根能量条和压缩饼干以外，大多都是资深旅客进入站点世界的必备小物，绷带、药品、手电、胶带等等。
直到她在底部隔层中找到几只装满液体的深色玻璃喷瓶，这才略带惊讶地望了宋坤一眼。
会在包里装这种东西，宋坤和成海之前经历的几个站点只怕也都是解密类型的。
“这是什么东西啊？”程晓星略带好奇地凑到了许蔚身边。
“发光氨。”许蔚道。
发光氨，在地球上有一个更常
见的学名叫鲁米诺试剂，是检测血痕的常用化学试剂。
并不是每个站点世界都有鬼魂的存在，许多站点世界和人类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被称作普通站点。
如果碰到这种讲科学讲逻辑的站点世界，为了平衡旅客和npc的实力，列车会对旅客们的异能作出削弱处理，可以说是纯靠脑力解密，这种时候鲁米诺试剂之类的小物件就会起到预料不到的好效果。
有些旅客的身上会随身携带枪支或冷兵器，防的也是以上情况。
列车商城里有一个小货柜专卖配比好的鲁米诺试剂，每周二到货，基本一上货就会被抢空。
但在眼下这个场景，这东西却并不一定会有用，这个站点世界既然已经有鬼魂的存在，那有化学试剂检测不出的血迹也没什么奇怪。
总而言之，先试试再说。
许蔚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举起喷瓶，向四周喷去。
黑暗中，星星点点的蓝绿色荧光在墙面和地板上一点一点显现，越来越多，直至遍布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