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2号鬼楼（十）
这是宋坤自登上列车后最难捱的一晚, 几乎整夜未眠，直到破晓时分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宋坤起身下床, 搭上门把的手指略微停顿了片刻。
隔着一道薄薄的破旧木板门, 隐约能够听见其他旅客的交谈声。
“不好意思, 起得晚了。”宋坤闭上眼睛, 又缓缓睁开, 终于还是推开门, 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除了那只丢在角落的双肩背包，成海生前的一切痕迹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被抹去得彻彻底底。
宋坤的精神比起昨晚稍稍好了一些，但眼中依旧血丝遍布：“大家久等了。”
其实现在也还很早, 墙上的挂钟刚刚指向六点。
“没事的宋哥。”褚溪桥递给宋坤一条能量棒当做早餐, “我们也才刚起没多久。”
这是昨天从成海的背包里拿出来的, 宋坤当下便直接让他们分了，能量棒和探灵工作室那群npc行李箱里的泡面和干粮加在一起的数量着实不小，足够旅客们在站点中撑上半个月。
上个站点差点饿死, 这个站点食物倒是不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吃了。
许蔚撕开包装, 将麦片味的能量棒整个塞进了嘴里。
昨晚房间四面的墙壁、天花板、地板一齐散发悠悠荧光的场景深深烙刻在了每个旅客心中, 毫无疑问，404号房曾经在登记册中占据了整整数十页篇幅的租客们，全部殒命于此。
【谁是凶手】, 这个问题的难度可见一斑。
“今天早上五点左右，东哥来过四楼。”干巴巴的能量棒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许蔚扭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带着拖布和水桶。”
许蔚醒得早，一早就在公寓里兜了一圈，但不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竟然一个鬼魂也没碰上，回来时倒是意外撞见东哥拿着一块拖布跪在404的地板上吭哧吭哧地擦地。
宋坤闻言，沉吟片刻：“小女孩的鬼魂很
有可能是这个公寓的领主，她的实力非常强大，但似乎只对提问杀人有兴趣。”
“目前看来，小女孩和东哥是同一边的。”宋坤又补充道。
昨天晚上他因为成海的尸体想要靠近东哥，小女孩曾出手阻拦过他。
“他们应该是兄妹。”许蔚道，“柳西，和柳东。”
最终的问题由小女孩问出，按理说便应该与两兄妹的经历有关，但旅客们如今拿到的线索，却似乎是完全游离于这两人以外的。
许蔚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线索支离破碎，要下定论似乎为时过早。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干什么？”姜侑国今天显得尤为急迫，整个人眼神涣散，坐立不安。
按照小女孩的说法，旅客们会按照进屋的顺序答题，按照拿到纸条的顺序接受惩罚，他是第二个拿到纸条的，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先把二楼的房间再搜一遍吧，如果可以，尽量去找二楼租客的鬼魂。”宋坤说完，率先离开了房间。
昨天夜里只有许蔚四人搜查，二楼的五个房间或许还会有更多隐匿在暗处的东西。
混乱的线索像一堆缠绕交错难以理清的线团，宋坤将希望寄托于二楼的租客，希冀着能以此为引，一层一层抽丝剥茧，直至逼近最终的真相。
程晓星依旧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许蔚跑，封泽闷声不响地跟在二人身后，三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下。
程晓星是个嘴里憋不住话的，且格外粗线条，整个人和其它旅客沉默的气质格格不入，缠着许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见许老板一直不搭理他，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骚扰起封泽来：“哥，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耳机啊？是道具吗？”
封泽脑袋上的耳机看起来就很高级，是头戴式的，通体漆黑，进站点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他拿下来过，就跟长在他脑袋上了似的。
“嗯。”
封泽一副不太有兴趣和程晓星
闲聊的模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卷毛憨憨并不气馁：“你脖子上的纹身是什么意思呀？挺好看的，只是一句话吗？还是个图形？”
“是一句誓词。”
封泽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程晓星一下子来劲了：“誓词？什么誓词？结婚誓词？”
“……不是。”被傻憨憨突如其来地盖了个已婚的章，封泽终于领悟许蔚为什么一直对他爱答不理，有样学样地闭上了嘴。
一左一右两位大佬的嘴巴都和蚌壳一样，程晓星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他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三人刚刚踏足二楼的走廊，一道虚影一晃而过，红衣黑发的女鬼从拐角处飞也似的冲了出来，径直停在许蔚的身前。
待到看清面前那人的模样，女鬼脸上恶毒凶残的笑骤然凝固在了嘴角。
许蔚：“哦豁，好巧，又见面了。”
颜月简直快要抓狂：“怎么又是你们！”
话音未落，锄头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许蔚半点也不和她客气，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关于公寓里那个小女孩的鬼魂，你知道多少？”
颜月凶巴巴地怒道：“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说不知道你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你也不知道吗？”许蔚一挑眉，“公寓就这么点大，你们鬼魂之间就不聊聊八卦之类的？”
颜月简直想一头撞死在锄头上算了。
“她只有晚上会出来活动，活动范围是楼上那两层，我和她不熟。”颜月道，“之前死在四楼的租客数不胜数，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全部线索，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要想活命，我劝你还是动作快点的好。”女鬼幽幽道。
这么说来，大家现在来二楼搜查果然是对的？
这么快就套出来话了，程晓星觉得许老板举着锄头的姿势就跟举着什么神兵利器一样帅气。
许蔚却只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如果小女鬼真的只能在上两层活动，就可以
证明她并不是这栋公寓的领主，领主对自己的领地是拥有绝对掌控权的，不可能混得这么惨。
小女鬼或许只是一个实力强劲的怨鬼。
那她和二楼这群鬼租客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
面前的女鬼好像在一个劲地怂恿旅客们努力找线索。这样想来，上回打鬼能掉落物品的事情也是她“无意中”透露给自己的。
可线索是从二楼的鬼租客身上掉落的，要找线索势必要先弄死它们，虽然它们在公寓中可以无限复活，但谁会没事找死呢？
颜月从旅客们一进公寓就展露杀机，她绝不可能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必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蔚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非常让人不舒服，就好像明知道眼前的路是错的，但你却不得不继续深入，因为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颜月眼巴巴地看着她：“可以放我走了吧？”
她身上的老底都要被这租客掏干净了，赶紧放过她，去找别人吧。
“……等等，你要干嘛？”看着身前的女人不怀好意的神情，红衣女鬼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许蔚非常诚实：“当然是试试你还有没有什么剩余价值可以让我压榨。”
颜月：？？？
“没有了，没有了，你再杀我也不会有线索的，我已经……啊——！！！”
有没有线索，总要杀过才能知道。
事实证明颜月起码在这一点上没有说谎，许蔚不无遗憾地转身，继续向下一个地点前进。
待到中午十二点汇合的时候，旅客们手中的线索已经比先前多了一倍，乱七八糟地散落在404号房间的桌面上。
“整个二楼的租客已经全部被我们找到，租客身上的线索也已经集齐。”这分明是一件好事，但宋坤紧皱的眉头却并未有丝毫舒展。
既许蔚之后，宋坤也觉察到事情出了问题。
姜侑国心跳如雷，哆哆嗦嗦地翻看着桌上的物品。
褚溪桥和孟雨在202
号房的小偷先生刁常身上得到了半台收音机，加上许蔚上次找到的另外半台，刚好能够拼凑成一整个。
把两半破烂严丝合缝地摆在一起，插上电，按下播放键，收音机居然真的发出了“沙沙”的倒带噪音声，就好像中间那条裂缝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个……老东西……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这件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不能。”
录音带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许蔚拿起新找到的那半台收音机仔细查看，发现侧边贴了一张小小的便签条，上面写着三个字。
王德辉。
王德辉是203号房的租客，是个六十来岁的保安大爷，上午被许蔚他们找到后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被制服了。
从他的身上，许蔚得到了一副眼镜。
“什么也没有啊？”程晓星拿着眼镜左看右看，又戴上眼镜四下打量着。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什么变化也没有。
“你看看这儿。”宋坤从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里抽出一沓纸，递给了程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