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221章
迷迷糊糊睡到午后,赵栯便将我拖回了军营。
真定王和郭家也已经将整个北地动员完毕,由真定王与郭月容的大哥郭况统领指挥。赵栯两万多人的队伍,立刻多了近五万多人,其中骑兵一万人,马匹两万多匹,剩下为步兵。这些人虽然为豪强所属私兵,并没有受过正规的军士训练,但是北地多彪悍。
别说是普通的汉子,我看连妇女扛锄头,说话的架势,估计给把刀也能上阵杀敌。
但是这帮人虽然人多,说起真正的战斗力,还是赵栯的两万多亲兵。
长期在血流漂杵,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血性,光靠彪悍是无法抗衡的。再说赵家军的长刀,银甲,那已经是必胜的标志。特别是当银盔银甲头顶红缨的赵栯出现在众人眼中,他就是必胜的象征。跟着他,似乎永远不会有败仗,跟着他,似乎胜利之神似乎永远站在他这方。所以做他的士兵是幸运的,做他的敌人是倒霉的。
但是这一次赵栯要面对的,却是曾经他也喊过师父的人。而这个人带领的军队,是他一手□□出来,熟悉他所有战术的一支军队。
曾经的患难与共,生死袍泽,现在居然要刀剑相见,不知道徐彻怎么想。至少我心里很憋屈,倒不是那些无聊的感情因素。奶奶的,那些长刀和银盔都他妈的是我花了血本采办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还有不少是花了老子的钱采办的。老子心疼啊!
但是看着赵栯和那些将领铁青的脸色,我只能将这种心疼压在心底,不敢表达。
不过倒是郭月容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她确如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娇弱时可以化作九天仙女。刚强时可以一身戎装,领着她的侍女随从,骑在马上帮着赵栯整肃军纪。
而羸弱的我,只能躲在赵栯的营帐里,搬个马扎坐在一边,看着地形沙盘图——发呆。
一马平川,两军对垒。那边是八万正规军,这边也是八万,但是是五万多私兵与两万多正规军。论实力,赵栯输。赵栯到真定不过几日,指望几日拉出来的队伍,不经过任何磨合,打败同等人数的正规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赵栯和他的将军们,脸色都不大好看。连着真定王和郭况都是一副冷凝的表情。其实最紧张的是他们,因为对他们来说,只能胜不能败。他们败不起。
斥候的探报愈来愈频繁,赵栯的背挺的越发的笔直,我的背越发的驼了下去。
没有地形做掩护。一马平川,两军对垒。徐彻的兵到达真定后,安营扎寨,并未立刻攻击。我觉得他已经将赵栯看成锅中肉,迟早要到自己碗里来,所以不急,不急。
新一轮面红耳赤,焦头烂额的争论完毕,赵栯笑着对自己人和赵杨与自己的大舅子说,让大家先回帐篷休息一下,眼前事,吃饭要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在元帅营帐最不起眼的地方,依旧稳稳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沙盘发呆的我。
我承认我在发呆,所以他的话停顿了好久,我才感觉到所有人再看我。当我对上赵栯的目光是,他的目光已经从我身上移开。
那么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着他一起移开。
大家去吃饭。我跑去厨房个他端来羊肉汤和几个大馒头。
等我回营帐的时候发现郭月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赵栯的面前摆着精致的碗碟,色泽鲜艳的菜品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米饭放在严谨朴素的将军案几上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既然里面有人,我立刻端着我的羊肉汤和馒头转身就走。
赵栯在身后大喊一声,“我让你走了?”
郭月蓉的目光这才发现了帐帘外,探出一个猥琐脑袋的我。立刻目露嫌恶。
赵栯神情淡漠对面前一声红色戎装,面容艳丽的郭月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和军中将士同吃同住,从未开过小灶。你这样是在打我的脸。”
郭月容的眼圈立马就红了,漂亮的殷桃小口,抿成了一字型。
赵栯对我招了招手,我将羊肉汤和馒头端到他面前,他爽笑着,拿着馒头,闻了闻,张开大口,几乎一口吃了半个馒头。又美美的喝了一碗羊肉汤。
表情满足对我点头。
我觉得郭月容在,我还是应该自觉点,反正赵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我在场只会让大家互相难看。所以赵栯看见赵栯已经香喷喷的在吃饭,我立刻要走。
赵栯叫住我,“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扭过头来,“有什么好说的。你娶了郭小姐,我认就是了。只求你别把我赶走便是。”
郭月容的脸上明显有了几分得意。
赵栯则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凡。以后你不必这样,我们之间要走的是她。”
十多年没有人公开这样喊过我前世的名字,我有一种幻觉,总觉得他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所以人有些愣了扭头看着赵栯。
赵栯又对我招了招手,“过来。别走。”
我这才肯定他在和我说话,但是并没听他的话,依旧站在原地。
赵栯对站在自己下首案几边的郭月容说,“记得你那天按的手印,上面第二条写的是什么?”
郭月容漂亮的牙齿咬住下唇,洁白和朱红混在一起,唇红齿白,娇艳俏丽。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可惜了,她遇到的是赵栯。
赵栯淡漠,“说。”
“不要插手将军的日常起居。”
“第一条呢。”
郭月容猛然抬眸盯着我,目光从原本的娇柔,突然变得恶狠,那眼神,如果我是张纸片,她早就将我撕个粉碎。如果一捆柴火,她早就把烧成灰烬。可惜我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受她夫君宠爱的恶心的男宠,所以他能做的只是什么也不说,直接冲出了大帐。
当猎猎北风,炽热的烈阳下将荒芜的盐碱地炙烤出一道道的丑陋的裂缝,北地的荒芜中出现了两支装备一摸一样的队伍,银盔银甲,手持三尺长刀。只不过对面的那支队伍的帅旗已经换成了“徐”再也不是“赵”
当徐彻的战书送来,我就已经和赵栯商量好,仅仅带着自己的两名护卫和随身行李离开了赵栯的军营。看上去像是贪生怕死,避祸去。
当然这个商量几乎是我用尽一切办法说服,威逼,软磨,威胁等等一切办法。赵栯才答应下来。
在出营的路上,正好遇到雄赳赳的郭月容,她那简直要把我鄙视到尘埃里的眼神,只看得我好笑。
我对她微笑的点着头,然后骑着马从她眼前大摇大摆的擦肩而过。
等我走出去几十步远,后面传来一声,“你给我站住。”
我笑呵呵的转过头,指了指自己。
郭月容拿着马鞭子凶巴巴的指向我,“你个贱奴。平日看你和哈巴狗一样跟着将军,现在将军有事,你就这样走了?”
我笑着说,“首先,我不是奴。其次,将军让我走的。”
估计是听见我提了赵栯,她表情更阴厉,冷笑,“贱奴,你还真听将军的话。”
我继续笑着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奴。其次,将军的话谁敢不听?”
“你不是贱奴是什么?连做贱人都不配。”
郭月容握着马鞭,对我扬了扬。我的死士刷地抽出了刀。郭月容那边红粉兵团也不甘示弱,仓啷啷抽出佩剑。
我对我的人摇了摇手,两个人将钢刀送回刀鞘。我温雅的笑着对郭月容说,“见好就收吧,该干嘛干嘛去。将军现在忙得很,你作为他的女人,应该尽量给他省点事,别没事找事。真把将军找来,谁会倒霉,你自己心里知道。”说到这,我拍了拍脑袋,“对了。大战在即,将军可能会因为一些原因不和你计较,但是有些事梗在心里,时间久了总是要发出来的。”
郭月容道:“那还要看你有没有命看我的笑话。”她话一出,鞭子就朝我抽了过来,我的两名死士,同时拔刀,雪亮的刀片在闷热的空气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两把刀根本没有斩断鞭子的意思,而是将借力打力,将郭月容的鞭子缠到刀背上,一个人就势一拖,郭月容那单薄的轻盈的小身子骨就已经被拖下了马背。一身闷响“嘭”□□和泥土碰撞发出的声响,第一次让我觉得悦耳。
我从来没想和她过不去,我甚至在内心还在暗暗的替她惋惜。结果她居然主动没事找事。果然如赵栯说的那样,她在还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没事找事,那如果她知道我是谁,那她刚才挥的就不是鞭子,估计就会使所有的恶毒。想到这我心里不禁凛了一下。
此时郭月容的粉红军团已经将她扶起,郭月容从身旁人的腰上拔出佩剑朝我的马砍过来,我的死士自然将她挡开。
十几个戎装女护卫立刻拔剑像我两个孤苦伶仃的死士刺,砍,削。
我在马上看着有趣,我的人,那都是小圃花了重金,一层层选拔来的。这些人可能赶不上赵栯佟宴青那样的绝世武功,但是对付这些小女子的花拳绣腿,那简直就是浪费了我的工资。
所以不消半刻,地上倒了一片。
出了这么档子事,周围自然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士兵底层将官。没人敢拉架,也没人敢上来帮忙。
我看便宜该倒的都倒了,对我的人说,“走吧。”
调转马头,继续往营外走,后面又是一声“贱奴。你等着。”
我笑着转过脑袋,依旧温文尔雅笑着说,“郭小姐,见好就收吧。”
被婢女扶着的郭月容,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朝我砸了过来。
对,砸。当成转头那样砸。不是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百步穿杨,飞刀过来。
因为无力,所以我看着那匕首轻飘飘的朝我飞了过来,我的死士根本没帮我挡开飞刀,因为傻子都知道我只要偏一偏身体就能避开这把飞刀。但是,我却没有躲,看着那铁疙瘩砸向我,正如我意料的,这东西不到任何杀伤力,横着砸到了我的后背。
我立马一脸惊恐捂住后背,大叫“哎呀,哎呀呀。我中刀了。”
郭月容那边大笑,“贱奴,去死吧。”
“你叫谁贱奴?”一个威严冷漠的声音传来。
凡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声音由谁发出,所有看热的跟着起哄的人立马退到一边。
赵栯身穿重甲,头戴红缨银盔,披着月白披风,在众人簇拥下,一步一步朝我和郭月容走过来。他自己包括他周围的人穿的全是鳞甲,每走一步发出令人发憷的像是碎冰的沙沙声。
因为他的身边有真定赵氏和郭氏的人,所以觉得这时候见好就收的人应该是我,我下马对赵栯说,“一点误会。不过已经没事了。”
赵栯根本不理我大步走到郭月容面前,“你叫谁贱奴?”
郭月容贝齿咬着下唇,不说话。
我给赵栯行礼,“误会,只是误会。将军让我走,我这就走了。”我转身便走。
赵栯也不拦我,好像我就是个透明人。
走不远,就听着赵栯在我身后冷冷吼了一嗓子,“若不是这个被你称做贱奴的人当初给我一口饭吃,当年,我早他妈的饿死在宛城城外,被人剖心挖肺给吃了。贱奴?我是靠着你说的这个贱奴才活下来,才有今天。论理我得叫他一声主子,你叫他贱奴,那我就是贱奴的贱奴!”
我听着身形颤了颤,我腰板挺得笔直,但是内心却颤的厉害。他这是在像所有人公开证明我的地位。
身后传来女子的哭声,一些人的劝阻声。渐渐的,渐渐的,随着我越走越远,那些咆哮,劝阻,哭泣犹如隐藏的风中的沙,只能去凭感觉去感受他们的存在或者不存在。
我与两个护卫一路向西北跑了五里路,终于看见一个算不得高土山。三人上了土山,我拿出自己做望远镜,看了赵栯的军营和徐彻的军营。
过了一会,几十骥飞骑从赵栯的军营方向着我的方向奔来。
老六老八兄弟俩领着人到我面前,“将军令我等听从主子调遣。”
我对两个在我面前调皮捣蛋的惯犯,现在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和我说话十分的不习惯。
但是这是军营,赵栯下的是军令,我只能如他们一样,认认真真将事情交代给两人去办。
两人听着我交代的事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对他们说,“去吧秦白给我叫来。这事由他在,基本就成了。”
因为避嫌,我没有主动找赵栯所要秦白,其实我和他都知道这事由秦白出马最合适,结果他派来了警言和慎行。他在等我直接找他要秦白。却不肯主动派给我,我不知道他鬼心眼又在想什么。
不一会秦白一身银甲长弓骑着马向我飞奔而来。
当他看见我身边已经有几十号人,样子又不像是专门保护我的安全,离开战场。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我离开军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军营里人太杂,要是我领着一队人马出来,估计很快会被徐彻那边的暗探盯上。”
秦白对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听从主子调遣。”
我满意的笑了,看着眼前赵栯帮我选出来的几十个精兵,“你们中大半会死。”
这些人满不在乎哈哈大笑。
谨言说,“主子,你只要直接说,要我买怎么做。我们要是怕死,将军也不会派我们来。”
我从马鞍上,将我从军营里带出来那些的“行李”取下。
招呼人将行礼拆开。
里面有几十张有些粗糙的面皮。那是我跟着佟宴青做面具的学生作业。还有一套银甲军服。我穿。
我教这些人,将面具戴在脸上。至于我自己的脸,因为早就换了面具,徐彻和军中见过我徐青长相的人是不认识的。所以不用再换面具。至于军长,两边人穿的暂时都一样,所以不需要更换。所以我只需要穿上一套军服即可掩饰身份。
当这几十个人将面具戴好,粗看去就是几十个陌生人。如果他们用自己的脸估计还没进入徐彻的军营就已经被人认出干掉。所以换脸是必须的。
因为学生作品,做着玩的东西。所以很多细节太粗糙。我只能一个个的临时调整。等这些工作做完,已是夕阳西下。
徐彻的战书,将战斗定在了明天一早。
我觉得古代人所谓的战书,约战,就是傻x的行为。就这点其实赵栯也非常同意我的观点,但是我对他说,我要见徐彻,他是死拉硬拽的不同意。他说,徐彻既然反了,就不可能在回来。你口才再好,也没用。再说我不可能再信他。
我说,“你又傻了。我怎么可能让他回来。”
“那你要去见他做什么?”
“捣乱。乱他的心。他是反了你的,这一战你必须赢,而且必须以压倒性优势赢了他。这样以后有异心的人,至少要掂量掂量自己分量。”
“很难。他的那些人,我太了解了。”
我笑的像只狐狸,“所以我要去见他。”
“不行。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杀你。但是赵玄一定派了无数的监军、督军、观察使用来监视他。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怎么可能活着出来。不是所有人都是赵如临。”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但这事只能我去。有些话,只有我适合说。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你放心,我不是视死如归的人。”随即我将我的计划和他全盘托出,看着他眼中闪耀的光芒,我知道他看见了希望,看见了胜利。
但随后他的目光再次黯淡,“不行。太危险。我不能再让你为了我冒险。”
经过几次拉锯战,最终我还是站在了这个土山上,领着赵栯派给我最精锐的杀人放火小分队。
夜色渐沉,我看着黑暗中,一张张模糊陌生的脸。我深深向这些人鞠了个躬,“明日将军成败就靠今晚诸位了。”
这几十个人,神情凝重,对我还礼,“誓死效忠将军。”
我眼眶发热,没再说别的。翻身上马。向着徐彻的军营奔去。
即将靠近“徐”字大营。大家将马藏起,进入军营。
因为明天大战在即,徐彻这边的人大多已经睡了,为了明天的你死我活养足精神。所以整个军营相当安静。遇到巡逻的士兵上来盘问,以谨言、慎行的机灵以及他们对支军队的了解,很轻松的应付过去。
但是当我们慢慢靠近中军大帐,警卫明显的严密了许多。
当即,我将人化整为零。安排他们两人一组,分头行事。以哨声为号,行动,撤出。自己只带着跟随我的死士往中军大帐走去。
当走到徐彻大帐门口,便有卫士拦住。我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取出,递给卫士。告诉卫士,有秘密军情,将军一看锦盒必定见我。
卫士将信将疑,拿着锦盒进了营帐。
不一会,徐彻出现在营帐门口,神情疑惑的盯着我看。我磊落的迈着步子走上前去,给他鞠躬,然后对他微笑。
他的目光闪了闪,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对卫士说,“让他进来。”
我进入大帐,见帐中还有三四个文官和武官尚在帐中。
我规规矩矩的给徐彻跪下说话,徐彻则淡淡的说,“舅舅可好?”
我说:“不大好。去年干活伤了右手。骨头断了,没钱医治。一双手怕是要废了。”
徐彻说:“你什么时候入的军,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说:“之前是因为我心高气傲,不想来找表兄。再说那会我爹还能干点活,家里也不愁生计,但是最近因为我爹废了手,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家就我一个劳力,所以恳请表哥能放我回家。”
徐彻看了看周围几个人,几个人立刻会意,其中一个文官说,“将军既有家事,我等不便在此。”几个人麻溜的走了。徐彻又对外的侍卫道:“无事,不得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