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201章
我觉得我应该还是被饿醒的,或者是被渴醒的。如果睡觉前吃饱喝足,估计我还能睡。
伸手摸了一把,发现那个熟悉的温暖的小身子不在我床上,估计是佟宴青怕打扰我,将它带走了。
坐起身来,想抹黑下床,点灯找吃的。这时候又念起赵栯的好来了,人就睡边上,踹一脚,什么都来了,哪里还需要我亲自下床,亲自点灯,亲自摸去厨房,亲自找吃的。
只是我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屋里一个声音道:“要什么?我来。”
我吓的,浑身拧了一下,待我看清楚他在哪,便大呵一声,“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黑暗里,一个雪白的影子点燃了案几上的烛火,懒洋洋温暖的烛光缓缓的勾勒出他明亮的身形。
“别起来,你想要什么?我去。”
看见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头火,其实开头就想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也不说一下,害死我了。
但是觉得这样说不合适,人家本来就对我不死心,我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所以撅着嘴说,“水,好喝。饭,我都饿死了。”
他忙从坐席上起来,先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跑去厨房,给我端来米粥和三个包子。我很诧异的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佣人走的时候放在笼屉里一直温在灶上,不是我做的。”
我嘿嘿一笑,风卷残云,将米粥和包子吃完,拍着肚子说,“好了,你回屋休息吧。我也没生病,不需要你守着。”
说完,我掀开被子想起床,他按住我的手,“需要什么和我说。不用起来。”
我皱了皱眉头,看他的表情很认真,觉得编造一个理由糊弄不了他,所以只能很认真的和他说,“我要方便。”
烛光下他那张莹玉般的脸刷的以下,红的厉害。立刻松开我,转过身去。
我笑呵呵的,起床,穿了拖鞋,踢踏踢踏去了茅房,方便完了,一身舒畅。回到屋里,人家居然还在屋里,没走。
我说,“我很好,你去休息吧。”
他说,“我等你醒了,就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那眉眼,满满的真诚。看的我心里发软,我大咧咧的说,“没事,没事。你是忙人,你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很理解,你别把我太当回事,我这是现出来的病。”
佟宴青说,“你去榻上躺着。”
我觉得我这样披头散发,穿着单衣,大半夜的确实不应该在屋里站着。
所以他说,我便照做。
等我躺下了,他靠过来,我身子往后移了移,大半夜的,他想干嘛。
还好,他坐在了榻边,对我说,“对不起。我走得急,鸿烈那边出了事。我走的时候见你睡的很沉,就没叫醒你。原本以为一天就可以来回,谁知道事情比较乱,又耽搁了一天。这里不是中楚,我找人传话也不方便。没想到让你担心受累了。我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又觉得很高兴。”
我撇撇嘴,“得了便宜卖乖,用我们家乡的话,你就得瑟吧。”
他没问我得瑟什么意思,接着说,“鸿烈被人陷害。入了狱。”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啊?”
“传说宫里有人怀孕了。下面的话,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猜中了。”
我拍着腿大笑,“哈哈哈,他也有今天,他也有被女人玩死的一天。该,活该,该啊。哈哈哈……”
佟宴青说,“你别高兴了,这事没那么简单。所以我得到消息连夜去了天牢。”
“想害他的人,一定没想到,他有你这样的朋友。否则,也不会对他下手了。”
“你太看得起我。不过等你休息差不多,我们就该走了。去京城。”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两人一猫就已经在奔向东旬京城的路上。
东旬只有中楚一半的面积,所以从一个临海的县城,一路跑到都城,只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晚上天刚刚黑下,就已经看见旌旗招展,东旬都城高大雄伟的城墙。
此时,城门已关。什么样的地方能挡住佟宴青?
所以不用在多做赘述,总之我们很轻松的进了城,很轻松的找了客栈住下。
夜里,佟宴青又去天牢见了鸿烈。回来后,他脸色不太好。我就问他情况。他说:“东旬天子,最近身体每况愈下,终于要立皇储,所以鸿烈一定要死。我虽可以带他离开,但是他这些年来辛苦打拼的一切就付之东流。所以他宁可死,也不离开。”
我嗤笑,“这个人还蛮有骨气。”
佟宴青说,“这些年,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他一个异国叛将,都到今天这步,多少卑躬屈膝,多少屈辱,你想象一下。如今终于得到机会,打回中楚。却又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关押,哎……”
说真的,在佟宴青说这番话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慕容鸿烈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里,就是个烈阳一般张扬的人,我从来没发现,他有任何柔软的地方,在我看,他简直是个没弱点的人。他戏谑,他不讲情面,他凶狠,也很残酷,他喜欢女人,却不跟女人谈感情。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屈辱,也会卑躬屈膝。我实在无法想象。不过确实,他一个异国叛将,走到今天这步,绝对不是天下掉馅饼砸到他。
于是我说,“既然不管谁做皇帝他都要死,既然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那他自己做皇帝不就好了。”
佟宴青说,“你想的我也想过。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鸿烈是单独被召回,兵马还在中楚前线与赵栯作战。”
“啊。好厉害的皇帝。不过你这个兄弟也太傻了,就这么光杆司令的回来了?”
佟宴青冷笑了一声,“你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吃了女人的亏。那女人估计是早早就安排下的棋子。只等着将军的一步。先是那女人托人传话,说自己怀孕,希望鸿烈尽快回京,共商对策。如是别的女人,鸿烈不会理睬。但是这个女子是后宫女子,鸿烈知道事情严重,所以立刻悄悄回到京城,人还未进宫就已被拿下。”
“这个东旬的皇帝,是人精。中楚那边吃的差不多了,再吃多也吃不下去了,现在一转脸就开始收拾可能会危及帝位的功臣。厉害,厉害。”我笑道。
佟宴青说,“其一我把鸿烈救出来,他手里没有兵权。第二我也不可能把鸿烈的军队从中楚拉回来。其三就算我把鸿烈送回他的军中,这边的天子立刻回给鸿烈定谋逆之罪。到时候赵栯和勤王的军队两面夹击,鸿烈的会腹背受敌。”
我看着烛光,“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佟宴青的眸子亮了亮。
我说,“你为了你这个兄弟,是不是可以没有那么多顾忌。好歹人家在九宫山谷也算是帮了你。”
佟宴青颔首。
我说,“了凡宫不插手政事,说的是中楚,并未说南秦或者东旬,也就是说,你们的势力范围是中楚。所以出了中楚,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并不违背教规。”
佟宴青点头。
“所以反正中楚你暂时不想管,为什么不帮你兄弟一把?把你可信的人,召来东旬。把事情做的漂亮些。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死心眼。手里有人不用,放着做什么?那些条条框框留在中楚,这里是东旬,你唯一的朋友等着你救。你看我,我要救的人,可以什么都不顾,无耻赖皮无所不用。谁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行。再说了,你又不是做坏事,你是要救人。有人处心积虑要杀你兄弟。你必须帮他,能帮他的也只有你。他父母兄弟,都不在人事,他娘走的时候,将他托付给你。”
佟宴青听完我的话,看着我出神,其实他目光里没有我,因为他全省关注的在思考。所以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我起身,走开,给他和自己倒了杯茶,又玩了玩雪球的猫尾巴,佟宴青才道:“小冬,有时候我确实是固执了一些。谢谢你,我这就再去见鸿烈,把你说的话告诉他。”
我拉住他的衣袖,“去之前有件事,你要先做。做好了这件事,你再去见他。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佟宴青笑看着我说,“你是说赵栯吧?”
我说,“还是你聪明,早就想到这点。不过,虽然他尊你一声师傅。但是在大事上,他是个完全不讲情面的人。你以中楚了凡宫宫主的身份,让他放弃追杀敌国大将,他必然不答应。可能还会让你难堪。”
“还是你了解他。”
我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将木匣子的手札递给佟宴青,“你把这个给他,就当是暂时的利益交换。他一定听从你的安排。他是个守信的人,只要他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佟宴青将手札打开,看见如临的字迹,见了那扎眼的血手印。脸上神色明灭不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还是你为他想得周到。”
我笑呵呵,“那是从他手下抢了人,心虚。总要为他做些什么。偿还我的亏欠。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帮了你兄弟一个忙,真是没想到。”
佟宴青将手札收好,“赵栯要是问我,这东西怎么来的我该怎么说?”
“你就直接告诉他,如临给你的。反正他知道最后是你带着如临一家子人跑了。”
佟宴青抿着嘴笑,便连夜办他的事去了。
于是,我再一次的无聊了。因为佟宴青这一走,没有三五天回不来。我白天在东旬的大街上闲逛,傍晚带着帷冒去茶楼听各类花边小道消息。晚上回屋子睡觉。
从茶楼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看来,慕容鸿烈被押天牢,还是个秘密。因为关于慕容鸿烈大败中楚猥琐男赵栯的战报还在隔间茶楼里被吹嘘的天花乱坠。我觉得东旬的天子暂时为了稳定军心,暂时不会公开这事。
他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向天下公布慕容鸿烈各条罪状,而不会引起边关动荡,不会引起民心思变的机会。关于让自己戴绿帽子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肯定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所以他一定在派人收集慕容鸿烈的各种罪证。这段时间,足够佟宴青的那些徒子徒孙,做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所以说,人一辈子朋友不用多,但是一定要保持一两个彼此真心相待的朋友。
第四天,佟宴青回来。如我想的一样,赵栯起先并未买他师傅的这个账,并对佟宴青说,佟宴青应该花点时间留在国内,陛下已派使节恭请宫主多次,均无果而归。宫主即为中楚国教的宫主,为何要插手敌国的国事。
当然了,佟宴青将手札拿出后,直接和赵栯说了利益交换。一切问题解决。
佟宴青对我感慨,“赵栯出息了。”
我笑道,“这不正是你和莫老宫主期望的。”
佟宴青问我,“难道,不也是你期望的?”
我回敬他一个傻笑,结束谈话。
佟宴青回来的当夜,慕容鸿烈就出现在我们住的那间客栈的屋子里。
他人瘦了好多,一脸胡子,穿着囚服,看着脏兮兮的。我嫌恶的对佟宴青说,“你应该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佟宴青说,“他这张脸,走到哪都会被认出。
慕容鸿烈拽了拽自己的胡子咧嘴嘴,露出一嘴白牙,“小妖女。这次我若事成,你就留下吧。我封你个大官。你若看不上大官,我就封你做皇后。”
我捏着鼻子,“你先管好你自己的脑袋再说吧。”
慕容鸿烈大笑,“女军师,宴青都和我说了。”
“那是为了宴青。和你有半毛钱关系。”说完我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对佟宴青说,“快找人给他洗个澡。要不赶紧赶他走,这屋子我待不下去了。”
等我转一圈回来,屋子里已然空空如也,连佟宴青都消失了。
这一夜注定了整个京城无法安眠。
先是城中十二座城门,齐响金锣,全城进入战备状态,如临大敌。随后皇城突然起火,到底烧了哪谁也不知道,我站在三楼的窗子上,往皇城的方向看,只能看见浓烟也四散的火舌。
随后成堆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闹的全城鸡飞狗跳。
还没一口喘息,又听得金锣狂响,发出响声的是朝北的一座城门。等大批城内军队赶到,发现该城门的守兵守将居然全部死光,一个活口没留下,城门大开。有官兵发现城墙上有字,凑着火光官兵们看去,青砖城墙上,用人血赫然写着,“匹夫老儿,等着。”
这下好了。第二天我到茶楼,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犹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耳朵。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慕容鸿烈被抓,昨晚逃跑的事。但是至于为什么被抓,又如何逃跑,无人而至。
反正昨晚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从慕容鸿烈逃出,到皇城走水,到城门大开,大约是半个时辰内,也就是一个小时内一发生的事情。
一般来说,除非是大部队,分成几个部分,同时干这些事,还在常理之中。但是谁都知道慕容鸿烈的嫡系都在中楚边关呆着呢,而且昨晚出了官兵,没有人听见有大批人马走动的声音。诡异,实在诡异。关键是,就算是人多,杀了守城门的几百号官兵也正常,但是无声无息的几百号人就这么死了,城门就这么开了,想想都让人背后阴风窜窜。所有人都觉得可能是慕容鸿烈把阴府的鬼兵给招来了。
于是我的生活又找到了乐趣,从早到晚都在茶楼泡着,一边听一边笑。话说最近皇宫里确实在闹鬼,首先是和慕容鸿烈传出绯闻的那个妃子总说看见白衣鬼在自己面前晃悠,看见白衣鬼的不光是那名妃子,还有好些个宫女宦官。最后直接把这妃子吓疯了。然后就是皇帝的身体,根本无法上朝议政,直接卧床不起。
在这个时候,那位储君终于浮出水面。可惜,这位可怜人,还没等到自己成为太子的诏书,当天死在自己家里宠妾的床上。
你说怎么死不好,非这么个不为天下君子所耻的死法,所以也不会有人调查这位仁兄的死是否有蹊跷。
于是紧接着,第二为皇位继承人浮出水面。但是没过几天,这位仁兄叫人回家吟诗作对,这是好事啊。结果呢,有人给他提意见,说他的一句诗词写的不押韵。结果这位仁兄就和人理论,理论到最后,就是拳脚相加。居然三拳两脚就把那位提意见的文友给打死了。这位仁兄因为害怕,竟然失足落水,把自己给淹死了。
这事的也没什么好调查的,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是证人。
连着死了两个皇位继承,就算皇帝想指派谁做储君,暂时也没人有胆子敢接下这事。
我听得那个乐,那个笑啊。成天抱着雪球在床上打滚。
佟宴青最近比较忙。他忙着把慕容鸿烈送回军中,忙着指挥人在宫中防火趁乱偷兵符,不光忙着杀人,还要忙着让人装鬼,忙着让人失控而亡,忙着让人暂时理智——总之他很忙,总是我继续很闲。
而关于慕容鸿烈回到自己的军中,对自己的嫡系将领说了自己的遭遇,他的遭遇真不是装的,他真的被关押在天牢,差点丢了性命。皇帝对他们这些卫国浴血,马革裹尸的将领无情无义。慕容鸿烈几句话一说,几杯烈酒一下肚,热血一上头,反了。
自古大奖出征,家眷必然留在京中做人质。所以包括慕容鸿烈自己的家眷也都在京城。不过佟宴青早有安排,慕容鸿烈逃出城的第二天,佟宴青就已经着手救人。
所以当慕容鸿烈反了的消息传到京城,那些跟随慕容鸿烈的武官们的家小,早已人去楼空。
没了后顾之忧,慕容鸿烈的军队杀的那是相当的彪悍。再说东旬本来就不大,所以不消两个月,慕容鸿烈的大军就已经把京城团团围住。
皇宫和城里乱成一锅粥,我和佟宴青围着炉子吃火锅。
佟宴青说,“我记得那年我给你推命,就说过,你的天地很广阔。你看你帮了如临,辅佐了赵栯,现在帮了鸿烈。”
我说:“打住打住,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你想夸我,可以夸我漂亮,可以夸我有气质,其余的别说。我也不敢当。”
佟宴青笑了笑,“过分的谦虚也是一种骄傲。”
我装着没听见。
慕容鸿烈围城可比当年赵栯围城简单多了。赵栯好歹围了三四个月,好歹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不少人,才最后解决了问题。
可是慕容鸿烈一共才围城不到五天,打都没打,城就开了。因为皇帝驾崩,且天子驾崩前,没立储君。皇宫里的皇太后,皇后,一帮女眷没了主心骨。
再说,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掌握在慕容鸿烈手里,人家是一步一步从边关打回京城来的,也就是说路上有反抗的,有不从的都已经被慕容鸿烈消灭了,一座孤城,守着又有什么用。所以,投降吧,投降吧。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出路。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简直就和做梦一样。当然了,这点也说明了,慕容鸿烈确实能打,确实有实力。佟宴青背后捅刀子,捅的那是相当给力。对了,还有我这个狗头军师出了最大的力,一张手札搞定赵栯。所以我很期待慕容鸿烈给我的赏赐。最好也给我个什么皇商的身份。
话说慕容鸿烈回到京城的那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东旬的冬天气温很低,虽不像汉梁那样冰天雪地。但是靠海的都城,冬天是湿寒,冷的让人发抖。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多待一会。但是今天就不同了,所有人跑出了自己温暖的屋子,在寒风中等候着一睹这位东旬战神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