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雪球,继续瞪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琉璃眼看我。看来它还是觉得委屈,这些年确实吃了不少苦。也是从每天可以扒在佟宴青肩膀上睡觉的灵宠,到被遗弃的普通猫咪,心里落差确实可想而知。
于是我抱住雪球,亲了亲它的小嘴,“别委屈了。现在其实是最好的结果。我回到你身边,你睡在我怀里。这就是温暖的世界了。可是我们这些人类就不同了,陛下的江山也仅仅只剩了这一城。同归的病在这个时代基本就是绝症。赵无有一直隐忍不发,我不知道他心里挤压多少仇恨,会以什么形态爆发出来。你主人却一直在苦苦寻找那段丢失的记忆。我则是那个作茧自缚的人,每日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如果我当时不招惹你主人就好了,什么事也都没有了。也许我现在仅仅只是宛城酒楼的小管事,而赵无有一家子人也应该活的好好的。也许我确实会嫁给赵栯,因为除了他估计我也不会看上别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招惹你主人,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我真的很后悔。但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我也不愿意啊。就像你喜欢我一样,你明知道咱俩人猫殊途,也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没找找一只小母猫相伴,对不?心,是控制不了的,对不?”
雪球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我的脸。
“说实话,说实话,即便是我和赵栯结婚有了孩子,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只会是你主子。因为刻骨铭心的爱一辈子只有一次。赵栯心里也清楚,但是从来不问我,不管我。他难道不知道这一次我进城来,会见到谁?但是他依然放任。因为他太了解我,知道我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我爱不爱他并不重要,他只关心我是不是留在他的身边。这是对我的包容,也是对我的宽容。还好,你主子的记忆被封存了。你说,我是不是个坏蛋?”
雪球没回答我,我看,这个老家伙,居然已经闭上眼睛,扯起小呼。
脑子里思绪纷乱,想着佟宴青给我全身擦拭烈酒的情景脸上不禁有些发烧。
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居然梦见自己暖洋洋的泡在温泉里,自由自在的游着泳。有人在一边笑,温雅的,愉悦的。我抬头去看,竟发现只穿着里衣的佟宴青坐在岸上,没有戴面具,如墨的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目光暖暖的看着我。
我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对他招了招手,他便也跳下了水,在水中抱住我问我,我太过贪恋他的气息,没有任何反抗,居然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他笑着吻上了我的唇对我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心里软弱不堪,“怎么会,我怎么舍得。”
他的手臂突然猛地加力,温柔的亲吻也变得霸道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我怎么会骗你。”
“你明明不要我了,和赵栯在一起。却不承认,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告诉我,这不是欺骗是什么?冬儿,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爱我,我可以接受,但是我接受不了你的欺骗。难道你扼杀了我们的感情还嫌不够,还要把你在我心里的美好也一起扼杀掉?你就这么残忍,一点美好都不留给我?我除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位子,还剩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你对待府里的仆人都那样善良,为什么就偏偏不肯把你的善良分给我一些。我就那么让你厌恶?”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紧紧的搂住他,哭着嘶喊。谁了解我的苦衷,谁明白我的疼痛?
有人叫喊我的名字,不听的摇晃我,有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搂住,反复不停的说,“不怕。不怕。是梦,是梦。”
可是我还在梦魇里苦苦挣扎,我的眼前只看见佟宴青悲痛绝望的表情,我不住的和他解释,“不是的,不是的,迫不得已,逼不得已,我不愿意……”
“小冬,小冬你做梦了,快醒过来!”梦外搂着我的人不住的摇我。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佟宴青披着头发,没有戴面具,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一时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醒了,我不顾一切的抓住他的双肩对他哭喊:“我也不愿意,你知道当时我也想和你一起死了,但是他说能救你,我还有有什么选择,只要你能活,就算拿我的命去,就算我回到那个洞里去,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了,只要能救你。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要逼我!!!”
“小冬……”
又是那样忧伤的目光,忧伤的让人心疼。
我彻底醒了过来,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在他怀里用力挣脱。
当他的唇印下来,我彻底的慌乱了,我手足无措,我觉得恐惧。但是在他沉静湿润柔软的亲吻下,我渐渐的发现,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固执,自己的坚硬竟然是那样的荒唐可笑,那样的不堪一击。
我从未想过,那带着青莲香气的唇,这一世会再一次印在我的唇间。他犹如一个局促青涩的少年,紧蹙眉心,紧闭双眸略显笨拙的在我的唇齿间探寻。这记忆可抹的够干净,竟然连曾经的轻吻,连拥抱,连爱抚都一并被抹了个彻彻底底。这是我自己中下的悲哀,而此刻我正在品尝这悲哀的苦涩。
这吻来的突然,虽然我没再反抗,但当他突然睁开双眼,见我靠在他的胸前仍他索取,他还是被自己吓了个够呛。他猛然松开我,脸上表情茫然的让我想哭。就如那个雪夜,他走到我的面前,看见我滴落在金宣上的墨迹茫然的对我说,“小冬,你病了。”
他对我一脸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了。失礼了。”
我仰起脸对他说,“刚刚的人不是宫主,所以宫主不用道歉。”
他低头看了自己,只穿着里衣,脸上居然有些羞赧,“听见你又哭又叫,想来你一定做恶梦了。所以急慌慌的过来,还是失礼了。说着他就要匆匆离开。”
我却拽住了他的手腕唤了一声,“宴青。”
一张倾世俊颜,瞬间怔住,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唤他,那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我,那眼神里告诉我,他茫然不知所措。
我说:“刚才我说的话,你肯定听见了。”
他没有看我,将目光不知道投向屋内的何处。从我的角度看去,他那完美的下颚有些倔强的扬着。
“宴青。”我再一次唤他。
他终还是慢慢将目光移向我。
“如果当时我有第二种选择的余地,我也不会选择第一种。你以为这些年我过的轻松吗?你知道你快死的时候,那样子多可怕。可怕到过了这么多年,经常还会将我吓醒。一次就好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第一次有莫老宫主,第二次还会有谁救你?难不成,你就想残忍的让我看着你去死?你就这样恨我?想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伤害我?”
“不是!”佟宴青果断的给我答复。
“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宿命奔行,你也一样。求你不要再来打搅我平静的生活。如果你心里对我还有起码的怜悯。”
“我做不到。在我心里总有个陌生的声音对我说,让我去找你,不顾一切的找你。我不是没试过控制自己,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每每想压制自己不去想你,脑子里总是会冒出那个戴着帏帽的女子,从水中跃然而出的女子,你让我怎么办?我总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我不能确定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你,但是自从在宛城山林的小屋里,小灵铃说的那些话。我终于明白我们俩曾今的关系,还有那血咒,我不相信我们俩曾经的情居然能同我的性命画等价。我不明白曾经我们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我见你越多,那种无法割舍的感觉就越深。我想找回记忆,有什么错?当时你做的一切我能理解,但是现在不同了,师尊将他的功力都给了我,这些年我潜心修炼,我不相信,我还要靠那个血咒才能活。从祖师爷创造本门武功,只有两个人练就过慑魂血狱第九层,祖师爷算一个,而我是第二个。即便是师尊他也不知道这第九层的玄妙与威力。你怎么只相信他说的话,却不肯信我?”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将自己的左手在佟宴青面前摇了摇,“这是你徒弟的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如今是他的女人,我曾经差点怀上他的孩子。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不是不合伦理?”
佟宴青冷笑了,“了凡宫自在凡尘俗世之外,你说的这俗事,岂会影响我的想法?”
我扫了一眼,老老实实窝在被子上的雪球,“可惜,我们都还活在这个凡尘俗世。有一天我们都会像雪球一样老去。有一天,我会死,你会羽化。没有人能逃得过生死。没有人能逃得出轮回。也就没有人能超脱凡尘俗世。”
“你说的很好,你的话拿去说教普通人可能有用,但对我无效。我若能被你一个小丫头几句话说动,我还是佟宴青?”
我听他说这话,不由的笑了,“是啊,你是了凡宫宫主,是天下人都觉得实至名归,众望所归的宫主。我算什么?宫主自然不用将我的话当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佟宴青有些急切,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好,却偏偏对我不好?”
这话我听着一时没忍住,彻底的笑出了声。看来他是真急了。才会说出这样简单直接的话,“宫主,您这是在求宠爱吗?”
他莹玉般的脸刷的一下从脖子一直红到脑门,连耳朵透出晶莹的粉红色。他赶忙松开我,掉头跑了。
落荒而逃,大约也就是形容他这样的姿态。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笑多久,人家就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又回到我面前。
他对我说,“我们好好谈谈。心平气和的。”
我打了哈气,“佟宴青,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说,“你不愿意没关系,我总能让你愿意。”
我想了一下,“好吧。你想谈什么?”
他说,“我问你的问题你要回答,如果被我发现说谎,我有办法让你说真话。”
我啧啧嘴,“好。”
“你爱不爱赵栯?”
我犹豫一会,“不能说爱,也不能说不爱。我们俩是相依为命的苦命人。”
“那我呢?你爱我吗?”
我看他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只能叹了口气说,“爱过。”
“爱过的意思是曾经,那现在呢?”
“我会把曾经的你埋在心里。”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好。你告诉我,我们俩之间是否有过肌肤之亲?”
我彻底沉默了。
他似乎也不急,陪着一同沉默。当天明,当朝阳撒进窗纱,当午后的灿阳射进屋内,我和他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雪球醒了睡,睡了醒,自己溜出去觅食,散了一圈步,发现我和佟宴青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它好奇的在我腿上坐了一会,又跑佟宴青腿上坐了一会,发现我们俩不理它,只得无奈的喵喵叫了两声,和曾经无数个黑夜一样,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落,继续睡觉去了。
这时我到双肩上有了他的温暖,“傻丫头。为什么这么倔。怪不得没有人能管得住你。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
他将我抱住,在我耳边笑道:“你是我的。”
我觉得身心疲惫,有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悲哀与压抑,我想爆发,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出口。所以只能在心里哽咽,哽咽,不住的哽咽。
“小傻子,不要为难自己。现在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那又如何?”我道。
“无能为力。”他苦笑了一声。
我跟着也笑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
我得到的答复是——“不可以。”我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倒床就睡。他也很知趣的离开了我的屋子。
这一觉睡的相当沉,天黑的才醒。跑出去,看了他屋子亮着灯。去敲门,告诉他我要去见同归,我要吃饭。
他立刻唤来人,将我领取了同归的长秋宫。谁知道同归早就睡了。执事宫女还对我说,“白天娘娘派人去宣了姑娘几次,都被宫主的人拦了回来。娘娘还担心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此将陛下找来,陛下说姑娘肯定是累坏了,一定在休息。”
我打了个哈哈,让宫女给我搬来个小榻,靠在榻上等同归醒来。
结果没过一会,有宫女轻手轻脚的进来对我说,外面送我来的人催我回去。而且他们料到我不会走,所以还补了一句,我现在不和他们走,宫主一会就亲自来。
没办法,只能丢话给宫女,明天一早我再来。
被送回到佟宴青的小院,又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迎接着我,还好佟宴青不在。而雪球抖擞精神,眼巴巴的盯着面碗。
我将鸡肉分给它,自己吃面条。
佟宴青敲门进来,看见我和雪球这种吃法,不由皱了皱眉,对雪球厉声说,“雪球平日在皇子那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主人碗里的食物你也分?”
雪球立马低下头,往我身后钻。
我将面碗一扔,抱着雪球往床上一倒。
佟宴青没再说什么,走到我床前,“怪不得它喜欢你,你如此娇惯它。”
我说,“你以前也不是?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他叹了口气,“这并不是我的错,可是你却要来怪我。”
我对他说,“我要睡了,明天一早去看姐姐。今天姐姐的人来都被你的人拦了。姐姐都担心了。”
“我查过你和同归之间的关系。知道了徐青与徐冬。知道了雅苑,知道淑苑。还知道了徐记。那天站在灵铃对面的人是不是叫沈小圃?和沈小圃站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的婢女叫许凝霜?徐青和鱼同殊关系很好。但是他知不知道,徐冬和徐青是一个人?”
我说,“知道。”
“他没杀了你?”
“也许想,也许不想,也许只是没机会下手,谁知道呢。”
“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来了。你觉得他会下手对付你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在找机会下手,谁知道呢。”
“你是不是要告诉鱼夫人你的身份,这样至少不会兄妹俩联起手来。”
“我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事你早点说。你开口说,总别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要好些。”
我谢了佟宴青,明白他将我安排在他身边的含义。
“听我一句话,你的事还是要尽快找个机会和鱼夫人说清楚。”
我点了点头。这话我听进了心里。关于死而复生的徐冬归来,两天过去了鱼同殊不可能还不知道。我不能坐等他揭穿我,坐等同归对我的失望。所以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同归坦白从宽。
一夜无话。
天才蒙蒙亮我就从热被窝爬起来,敲了佟宴青的门,告诉他我要去见同归。
佟宴青好似早就知道我要这么做,早就穿戴好了,只等我敲门,他亲自带我去长秋宫。我知道他的好意,我也知道根本没有婉拒的机会。所以他要送,我就只能戴上帏帽跟着他。
出了他那所独立小院的门,昏暗的晨曦中,居然看见几个白衣人站在门口。佟宴青显然也是没料到,所以不由停住脚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尖锐凄厉的叫声,声音太过刺耳,一时间我竟然没听出来是男是女发出声音。
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齐齐给佟宴青行礼,因为几个人躬下背去,其中一个未动的,立刻突显在我眼前。
她一身雪白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车上,面容依旧是那般绝丽,高挺的眉骨,凹陷的眼窝,大而深的双眼皮,小刷子一样上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嫣红的唇。雪白的脸颊。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那如恶魔厉叫一样的声音,竟然从这这张脸,这张唇,这张口中发出。
佟宴青走过去,半俯下身子,握住沈若君的手,“若君,你怎么了?”
沈若君那美丽的唇一张一合,眼睛瞪着我,像是要滴出血来,不住的尖叫,我想她若没被佟宴青废掉,估计此时已经扑向我将我直接撕碎。
佟宴青耐心的安慰她,“怎么了?你认识她?”
她的手指似乎还能动,其中一只手指指向我,用罪恶恶毒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又看了佟宴青,目光完全变成了一种祈求,渴望。
佟宴青问,“你想我杀了她?”他边说,便扭头看向我。
沈若君的嗓子依旧子啊不停的咿咿呀呀的乱叫。如果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早就已经被她杀了千遍万遍。
还好,在我的面前垂着一层白纱,至少我不用直面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此刻我能做的只是静静的站着。
“别的事我都能允你,这事不行。”佟宴青用极为温和的语气答复了沈若君。沈若君开始发狂一般的嘶叫,整个身子痉挛一样的抽搐。佟宴青立刻点了沈若君胸前大穴,然后握住她的手说,“为什么要我杀她?你和她有什么仇?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她?”
沈若君全身剧烈的颤抖着,齿贝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发出,像是一只受了伤的怪兽在哭泣,不过从佟宴青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来看,她确实在哭,在流泪。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虽然她想我死,但是我却怜悯她。
所以在她应该没料到,当佟宴青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我却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指着我又是一阵凄厉的尖叫,我知道她动不了,我知道她残了,我知道此刻的我可以不用再畏惧她的一身功夫。